這夜,陸戟在全村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光明正大地宿在了虞小滿的住處。
吹了海風身上涼,兩人幹脆和衣而睡。桌上蠟燭燒到最後一小截,虞小滿側身而臥,瞧著瞧著沒忍住,抬手摸向陸戟的側臉。
陸戟本就沒睡著,察覺臉上癢便睜開眼,偏頭看向身邊的人,然後也轉身側臥,與虞小滿麵對麵。
被抓包的虞小滿忸怩了一陣,倒也沒再裝矜持,隻掩飾般地說:“啊,忘了你現在可以轉身了。”
陸戟有心逗他,作勢道:“那我轉迴去。”
虞小滿急急按了他的肩:“別——”
陸戟定住不動了,麵帶疑惑地對他對視。
“我……我還是想……”虞小滿耳尖通紅,“想這樣看著你。”
同床共枕喚醒了本就不算久遠的記憶,陸戟當時不能動,又怕嚇著他,每每被虞小滿夜間偷襲隻能佯裝熟睡。有迴虞小滿摸到他的下半身,他忍無可忍捉住了虞小滿的手,待瞧見偷襲者委屈巴巴的一張小臉,瞬間沒了脾氣不說,還鬼使神差地主動問他手腕疼不疼。
燭火於夜風中扭動搖曳,不知是否與陸戟想到一塊兒去,虞小滿唇角微翹,眼眸彎起,開心得像偷吃了糖人的孩童,將沾了糖漬的指尖沿鼻梁往下,掌心輕觸他的麵頰,軟聲喚他:“陸郎……”
思及這是他的小滿第一次當著麵堂堂正正這樣叫他,陸戟心頭酸甜雜陳,抬了手覆在他手背之上,應道:“嗯,夫人。”
饒是聽過這稱唿許多迴,虞小滿白淨的一張臉仍是紅了又紅,抽了手迅速轉過身,用後背對著陸戟,賭氣道:“誰是你夫人?”
這迴陸戟領悟了,傾身上前擁住他,貼著他的耳朵又喚了幾聲“夫人”,弄得虞小滿耳麻心跳,險些就要翻過身去捉住陸戟的衣襟好好親上一親。
到底忍住了。
夜深人靜,最適合說說心裏話,虞小滿抓住這天時地利人和,背對著陸戟,小聲問:“那你是……何時對你的夫人動心的呀?”
方才在海邊不曾有機會說,眼下對方主動問了,陸戟卻猶豫了。
若非要以一件印象深刻的事作為標誌,並以此劃開一條涇渭分明的界限,這頭是無動於衷,那頭是一往情深,陸戟覺得並不貼切。
他與虞小滿的情愫並非朝夕而生,而是在日常點滴中凝聚。
先是那次二人月下相逢,情急之下借親吻堵他的口,再到盛夏庭院中,見他喝醉不記事再度趁人之危行私欲,最後七夕那日明知不可卻毅然趕往宿橋牽了他的手……滿目皆是與理智相悖的行徑,比他十六歲剛上戰場時還要衝動幾分。
想來自那時起,或者更早,虞小滿在他心裏就與旁人不同。他可以與他同塌而眠,可以接受他的親近和冒犯,甚至願意為那場意外承擔後果負起責任……若是換了別人,他有一萬種方法讓對方斷了念想再不敢靠近,而非這樣千般退讓,萬般縱容。
無意識的行動遠比深思熟慮後出口的話語誠實得多。
陸戟歎了口氣,想清楚了,反倒更不知該如何作答。他擁緊懷中的人,終究是愧疚多過其他情緒,緩緩啟唇道:“對不起,讓你等這麼久。”
滿心的歉意,說一萬次也不夠。
縱然陸戟的表達一如既往的含蓄,卻意外地叫虞小滿聽懂了。眼中潮熱翻騰,竟比在海邊那會兒更想哭了。
陸戟的隱忍與為難,虞小滿何嚐不知?
心疼還來不及,又如何會怨他?
“無妨,無妨。”虞小滿學陸戟慣用的口氣,大度原諒,“也不算很晚,若等我在這兒成了家……”
抱著他的雙臂倏然一緊,陸戟緊張道:“成家?和誰?”
“這可說不準。”虞小滿收了淚,撇嘴道,“村東頭賣布那家說要招我做上門女婿,西麵賣餅的也想把女兒許配給我,哦對了還有那不長眼的孫木匠……”
聽到這裏陸戟眉頭皺成川字:“孫木匠已被扭送官府,一年半載怕是出不來。”
虞小滿心覺有趣,端著架子又說:“那嬌軟漂亮的姑娘家我也不是不……”
話未說完,身後的人突然動作,猛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
從未以如此體位與陸戟打照麵的虞小滿驚得咽了口唾沫,心道腿好了就是不一樣,猖狂得叫人把持不住。
萬裏挑一俊朗的麵容近在眼前,怕是全京城的姑娘見了都得被迷得暈頭轉向,任他說什麼都會點頭答應。
偏偏這張麵孔的主人對自己的優勢毫無自覺,當真怕身下的人在此隨便挑個人成親,讓他孤身一人打道迴府。
“若要擇偶,還請這位公子先考慮在下。在下常年習武,身強力壯……”陸戟畢生頭一迴覺得臉皮這東西多餘,頓了幾頓,硬著頭皮繼續勾引,“定能將公子……伺候舒服。”
作者有話說:
有點長,下半晚點吧實在頂不住了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