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攬住他的手似乎沒有用出多大的力氣,他很輕易地就從對方的手中掙脫了出來。
幼童身體有些難以控製平衡,他摔倒在地,仰麵看向麵前的自己,那另外一個蕭霽。或者說那根本已經(jīng)不是他了,那是一個被人類的罪惡供養(yǎng)出來的醜陋怪物。
魚微笑地看著他,聲音沙啞柔軟。
“看來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循環(huán)了嘛……不錯……”
他推開了臉上的魚臉麵具,對著蕭霽伸出了一隻手,微微俯身。
“雖然有些晚了,不過還是最好說上一句你好,初次見麵,我。”
蕭霽沒有拉上他的手,他緩緩?fù)酸幔璧鼐嚯x他遠(yuǎn)了一些。
“你不打算殺了我嗎?”
魚對著他笑,他又開始絮絮叨叨。
“我可是為此期待了很久呢。
畢竟活著可是越來越?jīng)]意思了,我已經(jīng)看倦了這個世界,最近越來越想死。但是我卻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死去的方法,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後來我明白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人能殺了我,那一定是我自己了。
畢竟死在自己手下,也算是一種難得的體驗……這可是一種別樣的自殺呢~”
蕭霽再也沒有和他說一句話,他懶得和一個瘋子浪費口舌。他在魚的身邊觀察了他30年,對另外一個自己的惡劣性格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現(xiàn)在完全不需要管對方,在這條時間線裏,隻要他不殺死對方,就可以打破這個循環(huán)。
蕭霽直接跑向了一樓,找到了洗手間裏的那幾個孩子,卻剛好在洗手間的門口位置撞上了小段聞舟,小段聞舟被他嚇了一跳,手中的刀差點掉了下來。
他似乎是在找什麼人。
在上一次的循環(huán)裏麵,蕭霽是五分鍾之後才下樓來的,因此和小段聞舟錯開了。
“我們走!”
蕭霽沒有在意,拉上了對方的手,向著記憶裏麵出口的方向跑去。
他在上次的記憶中已經(jīng)知道了出口的位置,那是一個隱藏在大廳裏麵的隱蔽側(cè)門,並且隻有那個紋身男才有鑰匙。
“其他的孩子都出去了嗎?”
蕭霽問小段聞舟。
“出去了!他們都在門口等著我們呢!”
小段聞舟迴應(yīng),同時他迴頭東張西望。
“你在找什麼?”
“蕭,我還不能走,我要去殺一個人。”
小段聞舟認(rèn)真地說。
“就是那個紋身的老大,我要去殺了他。他好壞的,連飯都不給我們吃飽。”
蕭霽的手驟然收緊了,有了他剛剛的那一番經(jīng)曆,他現(xiàn)在對於這種“殺人”的話很敏感。他看向這個自己未來的隊友,小段聞舟的眼睛還是一樣的澄澈,他口中說著殺人,就和他要去吃個夜宵一樣輕易。
小孩子的善惡觀還未成形,蕭霽覺得他需要被好好教育一下。
“你不能殺他。”
“為什麼?”段聞舟表示很不理解。
“明明他都要殺了我們了,誰要是吃我,我就吃他,誰要是殺我,我就殺他,大家不都是一樣的嗎?”
蕭霽的眉頭皺了皺,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把這個孩子的三觀矯正過來。
最後他言簡意賅地鬆開了手,決定用一個六歲孩子的邏輯來解決這一切。
“如果你殺人,我就不和你玩了。”
段聞舟站在原地猶豫了幾秒鍾,還是抓住了他的手,笑著露出了臉兩旁的小酒窩。
“蕭,你不要生氣。我不殺人了好不好。
不要不和我玩,我想和你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白發(fā)的男人站在火場中,看著那兩個小孩子手拉手向著出口跑去。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煙霧,臉上的笑意更盛,火焰越來越大,從他的周圍燃起,但是卻無法觸及到他。
魚的身子正在慢慢變得虛幻,他正在從這條世界線裏消失。如果蕭霽的選擇是不殺死綁架犯,那麼他的性格在後來就不會扭曲。他也就不會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
“再見了,我。”
蕭霽會活下來,魚卻死去了。
這個循環(huán)被打破,直播也將不複存在。
【設(shè)定一已完成。
設(shè)定者:蕭霽
年齡:六歲
設(shè)定結(jié)局:逃出生天】
蕭霽的意識再次被彈出了身體之外,隻是這次卻沒有讓他放電影一樣看完這條世界線裏麵蕭霽的全部人生。因為之前的自我循環(huán)已經(jīng)被打破了,這樣的播放已經(jīng)沒有意義。
【你的設(shè)定已結(jié)束,在本次設(shè)定中,操縱者蕭霽成功存活,你還剩餘一次重新建立設(shè)定的機會。】
【是否選擇接受本次設(shè)定結(jié)局?是/否】
【你已選擇:是】——
“啪啪啪。”
一陣拍手聲傳來,穿著軍裝,帶著高頂帽的英俊男人輕輕地鼓起掌來。
“真是一場不錯的遊戲,我很喜歡。”
他臉上掛著那種標(biāo)準(zhǔn)的像是被量尺量出來一般的微笑。
“獎勵。”
蕭霽冷聲對著錫兵說,他袖中罪刀出鞘,凜然閃著寒光。
剛剛那局沙盤遊戲勾起了他心中一些不好的迴憶。他現(xiàn)在的心情極其差勁,隻是勉強依靠胸口的無心之玉壓抑住而已。
“你確定你現(xiàn)在就要獎勵?”錫兵的聲音尖細(xì)。
“或者說,你確定你們已經(jīng)順利完成了這場遊戲嗎?”
他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蕭霽驟然間想到了一個問題,一股冷氣從他的後背竄起。
在這一次的設(shè)定中,他的確是沒有死。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nèi)纪P(guān)……
死去的,是另外一個人。
他看向自己的身邊,漂亮的小青年還是站在那裏,不過現(xiàn)在他的身上卻布滿了累累的傷口,身形似乎有些站立不穩(wěn)。
“蕭哥……我……我好像一直都沒有和你講過我的小時候。”
段聞舟此時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臉上卻還是帶著甜津津的笑。
“本來不想說出來的……因為實在覺得說有些不好意思,被像是狗一樣關(guān)在籠子裏麵……隻有殺人的時候才能被放出來什麼的……但是卻沒有想到遇上現(xiàn)在這種情況……”
九條鮮紅色的柔軟觸手從他的後背瘋狂簇?fù)矶觯彰叵蛑闹軖昙櫶痈Z,幾乎是要從他的後背上逃離開。但是他們最終卻隻能被限製在那一根透明的樹立柱子的範(fàn)圍內(nèi),無處可逃。
段聞舟的皮膚也變得通紅,整個人就像是一隻被煮熟了的章魚,那是一種不正常的嫣紅色。在他正常的眼睛下麵,皮膚皸裂開,再次生長出了一雙覆蓋著卵膜的巨大複眼。
一陣撕裂聲傳來,一根生滿疣斑和吸盤的柔軟觸手被活生生地從段聞舟的身上撕扯而下,那觸手已經(jīng)深入了段聞舟的後背,在被撕扯下來的同時帶出了他的一部分破裂的腎髒。
另外僅剩的八根觸手更加瘋狂地在他的身後舞動著,它們相互糾纏,甚至開始撕咬著彼此,將對方吞吃而下。還有的觸手想要將自己連在段聞舟後背上的部分咬斷,從他的身上逃出來,長著利齒的吸盤向著天空發(fā)出無聲的嘶吼。
段聞舟的身子被這些觸手拖動,幾乎要被摔飛出去,但是他卻努力控製住了平衡,向前走了一步抓住了蕭霽的手。
“我是從實驗室裏出來的,我是一個怪物……專門被培養(yǎng)出來的,利用養(yǎng)蠱的方式馴養(yǎng)出的,殺人的怪物。在我三歲的時候,我接到了我的第一個任務(wù)……就是殺死那個,綁架犯裏麵,紋有紋身的男人。
但是我這次,在循環(huán)中,沒有成功……”
在他的身後,一根粗長的觸手頂端的鋒利巨口驟然長大,那根觸手被某些看不見的東西從中間一口咬斷,甚至是連重生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我……成為了飼料。”
那不存在的東西一點點地將那根觸手吮吸進入空氣中,發(fā)出咯吱咯吱的咀嚼的聲音,觸手痛苦地在扭曲著,卻還是不能躲避開那張空中的大嘴。
蕭霽反握住了他的手,兩人的手臂在空中交錯。
蕭霽已然明白了。
因為小段聞舟的確沒有騙他,他的確是一個殺手。
在第二次循環(huán)中,對方就是在尋找紋身男,並且想要殺死他。但是因為蕭霽的勸阻,對方最終放棄了殺死紋身男,而是跟著他一起逃離了別墅。
可是這樣的話,小段聞舟第一次的任務(wù)就失敗了。
作為失敗的代價,他成為了不合格的殘次品,被那個病態(tài)的實驗室當(dāng)成了飼料,喂給了其他更有潛力,也更加強大的實驗品。
這就是血淋淋的現(xiàn)實,因為蕭霽善意的勸導(dǎo),在這一次的輪迴裏,沒有選擇殺人的段聞舟最後被吃掉了。
蕭霽再沒有看向被一根根往下連著內(nèi)髒從身上撕扯觸手的段聞舟,直接了當(dāng)?shù)貙χa兵開口。
“我要使用最後一次重新設(shè)定的機會。”
“你真的確定嗎?”
錫兵嘴角上揚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弧度。
“畢竟你可是隻有最後一次設(shè)定的機會了哦,如果你在這次的設(shè)定中死掉,那可就是真正地死掉了,不會再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而你現(xiàn)在則是已經(jīng)順利地逃離了這個循環(huán),你活下來了,你現(xiàn)在是安全的。如果你現(xiàn)在選擇退出,我還可以通個情,把麵具和禮物都給你。
你確定真的要為了你身邊的那個可有可無的人,重新進入一次沙盤遊戲中去冒險嗎?”
“我不喜歡把一句話說上兩遍。”
蕭霽冷聲說。
在他的身後,段聞舟背後的觸手已經(jīng)被完全吃幹淨(jìng)。胸前的內(nèi)髒也被掏空,他的左小腿消失不見,那怪物似乎是從下向上吃掉的這份食物。一道深深的刀痕正從他的右大腿上浮現(xiàn),發(fā)出沙拉沙拉的尖銳聲響。
“蕭哥……其實你不救我,也是可以的……”
段聞舟笑著說。
“本來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需要我。”
除了你。
如果我為你死了,是不是你就會,記得我了?
就再也不會,從記憶裏把我刪除掉了?
“閉嘴。”
蕭霽難得有些不耐煩,手中的清道夫斜斜對準(zhǔn)了他。
“再多說一句,我先動手殺了你。”
“哈哈哈哈。”
不知道為什麼,錫兵笑得更加開心了,他的嘴角弧度上揚得過分,露出了下麵鮮紅色的塑料牙床。接著,他的笑戛然而止。
“好呀,那就如你所願。”
他陰森森地說。
巨大的沙盤再次向著蕭霽和段聞舟撲來,細(xì)碎的流沙淹過兩人的頭頂,將兩人都吞噬進入沙盤裏麵。
【請選擇設(shè)定節(jié)點,繼續(xù)你的設(shè)定。】
蕭霽驟然睜開眼睛,刺目光亮湧入。
【你的剩餘設(shè)定次數(shù):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