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冥迴頭,看見那原本懸掛在塔樓上的巨大血鉤竟然像是一隻覓食的獸,正在向著她迅速接近。
半秒鍾之後她聽到了從耳邊傳來的唿嘯風聲,從眼角餘光看到了不斷向著後麵奔湧而去的牆壁,她終於反應了過來。
並不是那血鉤正在接近她,而是她正在在向著這血鉤的方向靠近,原本被老院長作為“獎勵”注入她體內的那些能量,此時已然脫離了她的掌控,反而成為了將要害死她的兇手。
這些能量掌控了她的身體,帶動她向著血鉤靠近。
“不——”
百冥發出刺耳的尖叫,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她想要從自己的儲物櫃裏麵拿出道具,但是剛剛生出了這種意識,就發覺自己的肉體脫離了控製,連使用道具都做不到。
她腳上的皮鞋在黑色的地麵上摩擦著,像是一隻被農夫掐住了脖子的雞,轟然撞在鉤子上。鉤子從她的後背貫入,穿透了她的胸口,從另外一端露出了一截掛著鮮紅內髒組織的尖鉤。
“我艸,不是吧……”
正在塔樓下麵的槍械師完完全全地目睹了這一幕,從嘴裏滿滿地吐出了一口氣來。
百冥雙手抱住了鉤子,死魚一樣被掛在上麵,少女的身子抽搐了一下不動了。她的大眼睛像是玩偶娃娃一樣睜著,睫毛上滾落幾滴鮮血。更多的鮮血從她的胸口湧出,滴落到了高塔之下的地麵上。
還在和槍械師纏鬥的那些骸骨醫師被這鮮血所吸引,蹲下身子,用幹枯的手指沾取那些剛落到地麵上的鮮血,伸入被隱藏在黑色鬥篷下的嘴裏品嚐。
一滴滴鮮血隨風滴落,落在他們黑色的鬥篷上,骸骨醫師仰頭用空洞洞的眼眶看著少女的靈魂。
隨後百冥的肉體緩緩地從那鉤子上脫離,但是那鉤子上卻仍然能看到一個還在不斷掙紮著的,乳白色的靈魂。
就在這一刻,霧山精神病院四角的所有塔樓上都懸掛了一個考生的靈魂,水月、血蛛、百冥和操偶師。他們變成了靈魂的模樣,時時刻刻感受到那份他們臨死前的痛苦,就算是死去也沒有得到解脫。
胸口破開了一個大口子的百冥屍體倒在了塔樓的地上,另外一隻滿是鮮血的手伸了過來,掰開了她的手心。從裏麵拿出了那隻隱形耳機,重新塞進了耳朵裏。
那是重新站了起來的段聞舟,九根完好的血色觸手在他的身後舞動,如同魔神臨世。這些觸手比之前的更加粗長,每一隻觸手的末端生長的巨嘴也恢複如初。
在段聞舟的生命值下滑到百分之二的時候,他身上的一件咒物【屍體派對】的效果自動生效,將他的生命值恢複到了百分之四十,還給他增加了百分之三十的異化度。
這是他在和蕭霽一起完成【沙盤遊戲】之後,錫兵給出的獎勵。
這件咒物的說明就足以說明其的強大之處:你以為我已經是一具屍體?不,你才是。
之前百冥雖然捏爆了段聞舟的心髒,可是依靠這件咒物,他還能有著“第二條命”的機會。
更別說段聞舟的身上還有一張【迴歸車票】,蕭霽在讓段聞舟過來支援槍械師他們時,就將這件道具交給了他。如果萬一情況不妙,他跑路還是沒問題的……
所以這家夥怎麼來看都是死不了的,就算是幸存者和槍械師都死了他也不可能死。至於剛剛說的那些煽情無比,什麼他馬上就要死了的話,也隻是向著他蕭哥賣賣慘,看看能不能得到點關愛什麼的……
不過最後連心髒都被百冥捏碎,也真是實慘了,不算是假的。
“蕭哥,現在我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耳機似乎因為沾染了太多鮮血而略有損壞,蕭霽從那邊傳來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之前那樣清楚,帶著絲絲沙啞。
“好消息是百冥已經死了,壞消息是四個祭品的數量達成,召喚法陣馬上就要開啟。”
還不等段聞舟賣個關子,蕭霽就已經自己將好消息和壞消息都說完了。
“哎,蕭哥你這樣讓我很沒有成就感呀,你自己把什麼都猜到了,讓我感覺我除了給你當個打手,別的什麼用都沒有。”
蕭霽:“你不是嗎?”
段聞舟更委屈了,他蕭哥剛認識他的時候他說話多溫柔呀,怎麼現在變得這麼冷酷無情還毒舌。
不過什麼樣子的蕭哥他都喜歡就是了,嘻嘻~
蕭霽和百冥那一長段話並不是什麼廢話,畢竟隻有動漫裏麵的反派才會在交戰的時候長篇大論地和對方聊天。
他是有目的的,他是在拖延時間。
百冥應該是他們八個人裏麵唯一加入了醫生陣營的考生,而從百冥被大大提高的實力上來看,加入這樣一個在初期占據明顯上風的陣營給她帶來了很大的便利。
但是這便利卻有些太多了,甚至和另外一個病人陣營相比,有些過分。
如果是剛剛進入考試之後的百冥和段聞舟對戰,就算是三個百冥也不是段聞舟的對手,就算是召喚出了毒蠍也一樣。百冥最擅長的毒藥也奈何不了段聞舟,因為一切毒藥的發作都是要有時間的,憑借段聞舟的恢複能力,他絕對能在毒藥發作之前就先殺了百冥。
可是現在“得到了力量”之後的百冥現在卻能一個人對付段聞舟和幸存者兩個,還穩穩占據上風,這並不合理。或者說,這違背了學院一貫的“公平原則。”
那造成這種情況的,也隻有唯一一種解釋了。
那就是百冥所獲取的強大能力,並不是學院給她的那份“應得的獎勵”,而是副本裏麵的npc加在她身上的。百冥隻是看到了這份她所獲得的力量,卻沒有看到後麵隱藏著的巨大風險。
既然那個人能這樣輕易地給予她力量,那自然也能輕而易舉地奪走她的力量,或者是,利用那已經被注入她體內的能量,來操控她。
蕭霽猜到老院長絕對不可能在最後的時刻失手,他必須要達成四個祭品的要求,從這個角度上來分析,一切就都很清晰明了了。對方首先用力量和許諾來誘惑百冥為他殺死其餘的考生,以此來獲取祭品,如果直到最後的時刻,祭品的數量仍然還沒有達到,那麼加入了“醫生”陣營的百冥,就會成為其中的一個祭品。
百冥死,是死在了她的驕傲自大上。她太過於輕視這場考試,僅僅將考場裏麵的npc看做是隻會按照學院的指引,一板一眼地走劇情的紙片人。
她因為沒有看透老院長的陰謀,成為了其手中一把好用的刀,最後還被其殺死。
而蕭霽雖然已經猜到了將要發生的事情,卻在後麵推波助瀾,故意拖延時間。畢竟他實在是沒興趣去同情一個決意要殺死自己的敵人。
“那老院長為什麼能殺死百冥啊,他們不是同一個陣營的嗎?”段聞舟還是有些不懂。
“你覺得醫生為什麼被稱為醫生,病人又為什麼被稱為病人?”
“額……因為病人有病,但是醫生沒有?”段聞舟撓撓頭。
“蕭哥你直接和我說為什麼就好,不需要這樣循序漸進,我腦子笨,聽不懂。”
“你說得也沒錯,醫生之所以為醫生,就是因為他們是神誌清醒的、能夠治療患者的正常人,但是你看這家精神病院中,還有正常人嗎?”
段聞舟覺得自己有些明白了。
“就算是在設定中是正常人的我們,在進入這家精神病院後都因為白霧的影響而產生了某些精神癥狀,而已經在這裏呆了很久的那些醫生肯定也深受其害。”
這家精神病院中,早就沒有什麼正常人,也沒有什麼醫生了,在這裏的,全都是“病人”。醫生陣營,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虛假的謊言。
就在這時,一股巨大的震動從地麵上傳來。一道道湛藍色的光輝從四座塔樓上升起,如同溪流入海一樣,向著中央最高的鍾樓匯聚而去,其實這光輝從剛剛開始就已經存在了,隻是因為太過細小而沒有引起注意。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光輝越來越明亮,甚至地麵也開始輕輕顫動起來。被懸掛在塔樓上麵的百冥等人的靈魂都張大了嘴,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無聲地嘶喊著。
一道道雪白色的幽靈從地下爬出,神色茫然地端著手中的燭臺,無序地走動著。還有更多的幽靈正在被光芒帶動,向著地麵湧來。
“饕,你現在立刻帶著槍械師和幸存者離開塔樓,也不要去主樓,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如果係統通知可以離開考場,就立刻離開,明白嗎?”
“啊?蕭哥那你怎麼辦?法陣不是已經成功,要召喚出一個邪神了嗎!現在還呆在這裏很危險的。”
段聞舟的一根觸手從地上卷起幸存者,猙獰巨嘴在他的臉上蹭了蹭表示“友好”,口水滴到了他的領子裏,幸存者瑟瑟發抖,僵直身子不敢說話。
蕭霽麵色淡然地穿過走廊,在他的身邊,一個渾身漆黑,背後生長著大小不一的畸形兩翼的怪物正和一個病人糾纏在一起,病人的脖子上被怪物狠狠咬了一口,血水橫流,眼看已經活不成了。
“那就讓我看看——這邪神到底有多強。”
蕭霽抽出袖中的罪刀,隨手一刀插入怪物的後腦,將那怪物連同他身下的那位病人一起捅穿。
一線鮮紅染上了他白色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