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塗著淡綠色指甲油的手指按在那張骷髏頭的排麵上，就要緩緩翻過來。
“蕭哥！”
一道身影從樓上衝了下來，帶起一陣旋風，將女巫手上的那一張卡片吹落到了牌堆裏，再也找不到了。
段聞舟看了看那女巫一眼：“哎呀蕭哥，你別相信這個瘋婆娘說的什麼占卜的話！
她的id才不是什麼塔羅女巫，說是報喪女巫更貼合點。我之前來測塔羅，她非要說我其實早就應該死了，現在居然還活得好好的，真是個奇跡！
你說這不是胡言亂語是什麼。”
說話間段聞舟拉著蕭霽的手上了二樓。
“你剛來不清楚，周圍附近的考生哪個沒有被這個女神棍騙過？這就是妥妥的一個大騙子！蕭哥你可千萬別信她！”
女巫輕笑了起來，從牌堆裏麵撿起了那張掉落的卡片。
四位雲中的神祇圍繞著一個巨大的金色轉盤，就像是命運一樣永不停息地轉動著，變幻莫測，卻又無處可逃——命運之輪。
“也許本來抽中的應該是這一張命運之輪，但是就在剛才，這本來已經確定的未來卻被改變了。
現在等待著他的到底是什麼牌，隻有神靈才能夠知道了吧。”
在二樓設定了社團基地之後，眾人就可以直接從個人宿舍來到社團基地裏麵了，格外的方便。二樓算不上高，從窗口看出去就能看到外麵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麵穿著各異的考生來來往往，分外熱鬧。
因為他們現在的社團隻有三個人，所以社團基地也沒有刻意選擇太大，足夠三人活動交流就可以了。
不是在考場中，ill也能夠用智能體的身份存在。俊美到不像是人類的臉看去格外讓人賞心悅目。
在蕭霽來之前，段聞舟和ill已經將一切都布置好了。風格還是ill一向的簡潔舒適風，還加了很多毛茸茸的抱枕，隨處散落的小零食，還有幾臺遊戲機。
遊戲機應該是為影貓準備的，可惜他現在還隻能呆在個人宿舍裏麵，等到下次考試之後才能出來。
“我有一件事情要問你。”
蕭霽想起了前一場考試裏，他參加過孤兒院綁架案副本。他幼時的記憶已然模糊不清，但是段聞舟卻曾經和他在小時候遇到過，說不定能提供給自己一點供以迴憶的線索。
“啊，這個。”
段聞舟盤腿坐在沙發上，伸手抓了一包零食撕開。
“其實大概的情況是和那個副本中模擬的差不多，我們當時十幾個小孩子都被綁架到了一所廢棄的別墅中，被迫去參加地下那個什麼變態的殺戮直播秀。
可是蕭哥你就算隻有六歲，智商也不是一般的六歲小孩比得上的！於是你略施小計，就帶著我們全部的小孩子逃出了那所別墅，並且還報了警……”
“那你呢？你的任務應該就是去殺了那個綁架犯吧。”
“啊，是啊~畢竟我是一名麼得感情的殺手嘛。在現實的世界裏麵反而是這種黑吃黑的事情更多一點，這種人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人會花時間去追究，反而會覺得他隻是死得其所……“
“不要避重就輕。”
段聞舟摸摸鼻子。
“好吧，其實在你帶著我們逃跑之後，我自己又偷偷跑迴去了。為了完成任務嘛，你懂吧。然後我就把那個綁架犯殺了，順帶偽裝成了他心髒病發作從樓上摔下去的樣子。”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我也隻知道這些了。”
段聞舟說的事情都極其正常，一點都沒有超出蕭霽的意料。但是卻又透著一股莫名的古怪，蕭霽已經完全想不出來曾經發生過的這件案子了。他幼時的記憶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竟然一點都迴想不起來。
這其中是不是隱藏著什麼？
他那古怪的自動治愈天賦，還有情感紊亂癥是不是也是和他幼時的記憶有關？蕭霽幾乎有些驚訝，自己直到今天才想到這裏。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裏，他就像是被下了暗示一樣，將自己的幼年生活忽略得徹徹底底。
到底是誰對他的記憶動了手腳？
“小時候的我，是什麼樣子？”
“和現在一樣可愛！而且還特別聰明，似乎從小就懂得很多別的小孩子不知道的東西！”
提起小時候的這段經曆，段聞舟的眼睛亮著光，仿佛他說的不是一起聳人聽聞的可怕綁架案，而是竹馬竹馬的甜蜜約會。
“後來你迴到了孤兒院之後，我還經常一有空就去看你！隻是後來你被人領養，我就好久都沒看到你了。”
“哎，我之前在入學考試中第一眼看到蕭哥你就把你認了出來！可惜蕭哥你一直都沒認出我來，我還有點傷心吶！”
蕭霽伸手揉了揉他的卷發，雖然對方嘴上說得輕鬆，但是他從那個副本中就已經窺見了段聞舟所經曆的痛苦。
從小被當成怪物在籠子裏麵飼養，從來沒有被當成人類來對待，在三四歲的時候就被逼迫要去殺人，不然就會被當成活人飼料。
那家“培育”段聞舟的實驗室，真的是惡心至極。
“這次迴到現實中，你來找我。”
這件實驗室的事情，也是時候該解決一下了。畢竟他從來都沒有讓自己的人被欺負的習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還是蠻護短的。
段聞舟驚喜抬頭。
“哎？”
我天，他蕭哥這是終於對他動心了嗎！在現實裏麵基，天吶天吶！他是不是也是有一點點喜歡自己了！隻是因為情感過於淡漠所以難以說出口？！
所以他們第一次在三次元裏見麵需要什麼？咖啡店西餐廳電影院燭光晚餐？救命啊，怎麼和喜歡的人第一次約會！急求！
“是要帶我去吃飯嗎？”
他思考了一下，覺得那些鮮花啊什麼的都是虛的，隻有一起吃飯才是愛情的保證！
談戀愛就是要這樣踏實務實才對。
蕭霽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當然不，是帶你去殺人。”——
在從考試中出來的兩天之後，蕭霽準時從灰帽子的手上拿到了那隻高級死靈生物。
“先生，現在這個生物還沒有製作完全，尚且缺少最關鍵的一步——”
灰帽子彎腰，得意地向蕭霽展示著這隻身高兩米多的黑色骨頭怪物。他全身都是由漆黑的骨架所構成，但是按照蕭霽的要求，唯獨兩隻雙手的位置卻是由烏黑的鋼鐵所代替，像是兩隻鋼鉗牢牢地固定在骨架上。
在他的胸口偏下的位置，跳躍著那一顆高級死靈核心精粹，幽藍色的光芒順著骨架上的煉金核心圖細細地蔓延到了骨架的全身，為其提供著動力。
“接下來，您隻需要將自己的精神力注入其中，並且在心中想象出您想要的樣子，這隻亡靈生物就會徹底生成！並且留下您的精神烙印，您將會擁有一位永不背叛的衷心仆從！
最後，我必須要說一句——你永遠都可以相信死靈族！”
完成交易後，蕭霽迴到了自己的個人宿舍中。
高大的黑色骨架聳立在宿舍中，空蕩的眼眶中跳躍著凜凜的幽藍色火苗。
蕭霽將手放在這具骨架的胸口，按照灰帽子所說的方法緩緩注入一部分精神力。細密的血肉組織從這具骨架的內部翻湧而起，首先生成的是內髒，而後是骨肉，最後是皮膚。
漆黑的骨甲覆蓋在他的皮膚上，為其形成了一副天然的堅硬盔甲。高大的身材讓他看去就像是一座屹立不倒的永恆冰牆，永不融化，永不倒塌。
他慢慢地看著這具骨架在他的麵前成形，一點點地被他的精神力所操控，變成了他所最熟悉的那個樣子。最後生成的是那張冷冽到不近人情的臉。
他的老師終於再次站到了他的麵前，用這種骨偶替身的方式。骨偶的身高實在是過於高大，甚至於蕭霽想要觸摸他的臉頰都需要仰頭。
“單膝跪下。”
蕭霽低聲命令。
骨偶安靜地照做，堅硬的膝蓋觸碰地麵發出一聲脆響。
蕭霽撫摸上他熟悉的臉，修長的五指攏住他冷冽無情的眉眼。
真的太像了，簡直就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笑一下。”
骨偶唇角上揚，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蕭霽的臉卻冷了下來。
他永遠都不會對著他這麼溫馴，他也從來都不會對著他笑。這終究隻是一個替身罷了，沒有人是他，沒有人配得上他的臉。
他看著眼前的骨偶，眸色深沉。一隻手用力捏住了它的脖頸，骨偶的脖頸發出哢嚓嚓的脆響，毫不反抗。明明是花費七萬血腥點加上一件難得的高級咒物才製作出來的骨偶，蕭霽卻想要毀了他。
“我真是瘋了。”
許久，他恍然鬆開了手。
一個漆黑的全臉鋼鐵麵具被他扣到了骨偶的臉上。
“你的名字就叫做修羅。從現在開始，隻有我才能摘掉你臉上的麵具，明白嗎？”
“明白。”
骨偶用冰冷的聲音迴應道。
“我現在是你唯一的主人，明白嗎？”
“明白。”
“你所做的事情隻有一件，那就是聽從我的命令，明白嗎？”
“明白。”
蕭霽默默地在半跪著的骨偶前站了一會，有些疲累地垂下了眸子。
“那現在，摘掉你的麵具。”
冰冷的金屬麵具摔落在地，滾到了一邊。冷峻無情的臉從下麵露了出來。
“抱我。”
金屬的手臂輕柔地環繞過青年柔軟的身軀，將他用一個標準的公主抱抱在懷裏。青年的側臉靠在堅硬的胸甲上，一點都不舒適，但是蕭霽卻覺到了久違的安穩。
“再用力一點。”
蕭霽閉上了眼睛，眼睫微微顫動著，繼續冷聲下達著命令。
金屬的手臂收緊，冰冷的鎧甲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難以消除的淺紅色印記，就算是高級咒物殘鱗也沒有辦法阻擋這強大的力度。
他的五指緊緊地抓在骨偶的手上，像是要活生生抓進那堅硬的金屬裏。
還可以，再接近一點，再疼一點，讓我知道你還在。
最好永遠都不要分離，永遠不要離開，永遠沒有謊言和欺騙——
永遠都留在他的身邊。
十年的光陰，那個人到底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會這樣輕易忘記？
側肋開始隱隱作痛，唿吸有些不通暢，眼中溢出生理性的淚水，蕭霽的臉側甚至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透過模糊的眼淚，他輕聲喘息著，伸手去觸碰骨偶那冰冷熟悉的臉。
“你當時，為什麼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