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如蟬翼的金色刀尖直直刺入,將蕭霽前胸的衣服刺破。
半入刀柄,一點點的沁紅的血從蕭霽的長袍底下緩緩滲出,如同在他的胸口盛開了一朵鮮紅的血色薔薇。
幾乎是要將他劈成兩半的劇烈疼痛從胸口傳出。
蕭霽的眼前又是一陣眩暈,耀目的白光就像是一盞巨大的聚光燈,避開眼皮直直打在他的眼球上。
他能感受到自己原本在胸前內跳動著的心髒,被某種堅硬冰冷的固體從中間剖開,穿透。
在此之後,心髒的每一次跳動,在傳導血液的同時都會引起一陣幾乎要讓他窒息的痛苦。
蕭霽能很清楚的感受到那種痛苦,他對痛苦遠遠比快樂要更加熟悉,自幼便是如此。
盡管之前在老師離開之後,他曾經多次嚐試過自殺,但是因為他的那種神奇的恢複體質,一直沒成功。
他對於死亡並不陌生,但這一次是他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能感受到死神的唿吸,幾乎就撲打在他的額頭。
難道又要再一次“死”在這裏嗎?
就和上一次的“自己”一樣?
不。
他拒絕。
他還沒有弄清楚當年的真相,他還沒有找到他的老師,問清楚他心中所有的疑問。
那個巨大疑團,始終還在他的眼前徘徊不去,如今還在嚐試將他自己也吞噬入其中。
浸染了鮮血的五指伸出,青筋在他的蒼白的手臂上一根根爆出,他伸出一隻手去抓住了剩下的那半截鋒利的刀刃。
一陣清晰的骨頭摩擦刀刃的聲音傳來,金色的刀刃輕易地穿透了他手指內側的皮膚和一部分筋脈,直接切割在了他的骨骼上。
一滴滴的鮮血從白皙的指縫裏麵滲出,從他細白的手腕上緩緩流下,砸在了他的臉上。
蒼蒼如雪一樣的睫毛閃動了一下,一滴細小的血珠從蕭霽的眼角滾落,宛如一滴血淚。
更多的薔薇紋身就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野獸一樣,攀爬上了蕭霽的臉,爭奪著上麵的鮮血。
但是這點抵抗卻不過隻是負隅頑抗,那致命的刀鋒還在一點點地下移。
順著那金色的刀鋒湧入蕭霽體內的還有一種古怪的金色能量,這種能量從蕭霽的心髒開始蔓延,開始肆無忌憚地破壞他的身體。
蕭霽能感受到自己的那種天生的恢複體質在感受到致命的威脅後開始瘋狂反抗。
他的生命值開始忽高忽低的變化,最低的時候,甚至學院係統都開始出現預警。
【警告:您的生命值僅剩百分之五!請盡快提升生命值!
警告:……】
“洛麗塔。”
蕭霽突然輕聲喊了一聲。
但是他的聲音卻並不是他自己的聲音,而是無比的渾厚,帶著一點沙啞。
——這是兇的聲音。
蕭霽臉上的烏鴉麵具在此時自動掉落下來,露出了一張滿是累累刀痕的臉。
“我找了你很久,都沒有找到你。”
洛麗塔的刀鋒停頓在蕭霽的胸口,她凝視著眼前的這張臉,手中的刀無論如何都刺不下去了。
少女一時怔愣在原地,隻有白瞳的雙眼中慢慢出現了一點濕潤。
在這一瞬間,洛麗塔那原本已經被徹底掌控的意識中,終於出現了一點自主的情感波動。
那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蕾絲手套伸出,想要去觸摸那張臉側臉上最深的一道傷痕。
蕭霽此時是使用了一件道具【扭曲假麵】,將自己的麵容改變成為了兇的樣子。
蕭霽膝蓋高抬,準準踢在洛麗塔的小腹,將她整個踢飛出去。
原本覆蓋全身的黑色長袍從下而上緩緩褪色,變成了純潔無瑕的雪白色。腐蝕醫師的長袍開啟治療光環,慢慢幫助他提高生命值。
洛麗塔心神在這一刻失守。
她一時間並沒有握住手中的匕首,手柄脫手而出,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想要拔出蕭霽胸口的匕首。
蕭霽卻先行一步,直接用那隻已經暴露出了白骨的殘缺的手,抓住了黏在她胸口的那個血紅色的八音盒。
出乎蕭霽意料的是,這隻八音盒入手並不是木質的堅硬,而是一種柔軟的,就像是人類的內髒組織一樣的觸感,還帶著點點的暖意。
當蕭霽將它抓在手心的時候,感覺自己就像是抓住了一顆還沒有徹底死去的心髒。
洛麗塔在八音盒被抓住的瞬間就放棄了那把還插在蕭霽胸口的匕首,轉而想要去抓迴八音盒。但是蕭霽用另外一隻尚且完好的手肘重重擊出,堅硬的護臂擋住了她的攻擊。
蕭霽則是用力地將那個八音盒從洛麗塔的身上撕了下來。
那八音盒之前像是寄生在洛麗塔的身上,背麵已經生長出了一層紅色的絲線,密密麻麻地與洛麗塔的血肉融合到了一起。
蕭霽在取下八音盒的同時,直接撕扯掉了洛麗塔胸前的一大塊皮膚。
被奪走了八音盒的少女臉色迅速慘白了下來,就像是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被那個小小的盒子所汲取,她的身子晃動了一下,摔向了地麵。
蕭霽不過剛剛握住那個血紅色的八音盒,手心就傳來了一陣酥麻的疼痛感,那些斷裂的紅色絲線幾乎是立刻就鑽入了蕭霽的皮膚中,試圖將他的手和八音盒黏在一起。
蕭霽當機立斷,直接將那個八音盒丟向了牆壁,血色八音盒在牆壁上反彈了一次,安靜地落到了地上。
係統提示同時響起。
【隱藏任務解救學院考官【洛麗塔】完成,考生獲得學院勳章x20,獎勵將於考試結束後發放。】
蕭霽此時體力已經徹底透支,他的整隻左手幾乎全部斷掉,那從血色八音盒上麵延伸出來的血紅色絲線還在他的傷口裏麵蠕動著,就像是一條條的寄生蟲。
蕭霽在滿是烏黑坑洞的地板上躺了一會,體力值耗盡的疲累和傷口傳來的痛苦同時襲來,他恨不得立刻就閉上眼睛睡過去。
但是他不能,就算是眼前的敵人暫時已經沒有了威脅,但是童話鎮中的怪物還有很多。
在剛剛和洛麗塔的戰鬥中,他似乎在窗邊看到了一個紅發男人的身影,但是此時再向著窗邊看去時,那人的身影卻不見了。
蕭霽的眼睛瞇了瞇,但是卻因為傷勢過重,也不能采取什麼行動。
有ill的蜜蜂在外麵放哨,蕭霽躺在地麵上休息了十分鍾。
等待生命值緩緩迴複到百分之二十的時候,他才從地麵上坐起來,在自己左手和身上的其他上傷口上簡單處理了一下,綁上了繃帶,並且喝掉了一瓶神木之光和一瓶生命值補充藥劑(大),慢慢地將生命值抬高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在真正的戰鬥中時,敵人根本就不會給你機會去使用這些藥劑。
所以就算是在儲物櫃中屯再多的生命值補充藥劑也沒用,不提高自己的實力,該死的時候還是會死。
蕭霽身上的腐蝕醫者長袍已經在剛才的戰鬥中受損,可能需要迴到學院後再進行修理,為了方便包紮傷口他直接將其脫了下來。
愛刀已經不能使用,如果強行使用他可能就會直接因為體力值耗盡昏過去,在這樣危險的世界裏昏過去,基本上就可以判定死亡了。
少女軟綿綿地躺在地上,漂亮的公主裙上已經沾滿了血汙和灰塵。
為了以防萬一,蕭霽走過去給她注射了一陣學院超市售賣的強效安眠藥劑,能夠保證她在六七個小時內都不會清醒過來。
然後就是那個古怪的八音盒了。
蕭霽看向那個躺在地上的血色八音盒,此時那八音盒上麵的血紅色褪去了一點,顏色變成另一種深沉的紅色。
它還在低低地演奏著那隻旋律不明的曲子,隻是節奏卻明顯放慢了很多,聲音也不再平穩。
那聲音忽高忽低,在空寂的房間裏麵不斷迴蕩著。
蕭霽將洛麗塔放到牆角,轉身慢慢走向那個血紅色的八音盒,他現在能夠確定,這個八音盒一定和感染這個世界的血疫有關係。
說不定也就是導致童話鎮異變的元兇。
他從儲物櫃裏麵拿出了那個白色的八音盒,和其對比了一下。
這兩個八音盒不管是從外形,還是從裏麵播放的音樂來看,都是一模一樣,甚至就連蓋子上麵的一個指甲留下的小創口都別無二致。
隻是顏色卻是一個是白色,一個卻是鮮血一樣的紅色。
並且更為奇怪的是,這兩個八音盒都給蕭霽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是……這本來就是他的東西。
蕭霽不知道自己的感覺是從哪裏來的,他在遇見了老師之後,所有的記憶都很清晰地儲存在大腦中,能夠很確定從這一世的六歲之後,他就從沒有見過這個八音盒。
但是這種莫名的熟悉感又是從哪裏來的?
難道他真的曾經複活過,而在他的上一世中,這個八音盒曾經是他的東西?
那這個八音盒的特別之處究竟是在哪裏?
蕭霽目前獲得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並且很多都是他人告訴他的,並不足以為證,所以也沒能得出一個能夠讓人信服且符合事實的推論。
蕭霽抓住手上白色的那個八音盒,兩個八音盒的聲音節奏重疊在一起,形成層層疊疊的聲浪。
就在這時,那個紅色八音盒裏麵播放出來的旋律驟然間加快,並且開始夾雜了之前蕭霽所聽過的那種古怪的顫音和男人低沉的笑聲。
蕭霽並不打算接近那個八音盒了,他拿出了清道夫,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那個正在不斷散發出古怪聲響的血紅色八音盒。
直接毀滅掉,是最好的選擇。
兩個八音盒的旋律同時戛然而止,一片死一樣的寂靜籠罩頂樓。
“好好想一想,你真的想要開槍嗎?”
一個低沉華美的男聲從那個血紅色的八音盒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