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們又做了幾次,尹寒自己也記不清了。
他渾身酸軟地在床上趴了很久,就連抬動一根手指都覺得乏力。
性愛的餘歡很慢地從感官深處褪去,留給他一片宛如焰火墜落後的空茫。
程景森從浴室出來,見他抱著一隻枕頭蜷睡在被褥之間,於是俯下身撥開他額前垂落的黑發,“起來吃點東西,嗯?”少年緩緩睜開眼,應了一聲,“不想動,給我杯牛奶吧。”
——聲音懶倦而懨懨。
程景森單膝壓到床邊,伸手想去抱他。
尹寒往後一縮,“不要抱我下樓了,徐媽她們肯定都猜到發生了什麼……”程景森看著他,沒說話。
尹寒由著他看。
過了幾秒,程景森低歎,“我太慣著你了是不是?”尹寒的半張臉埋在枕頭裏,長睫壓在眼上,側顏線條淩厲而優美。
他淡笑,“大概是吧。”
——聲音不大,卻透著一點恃寵而驕。
從他生日過後到現在快有兩個月,程景森對他愈發遷就。
尹寒不是沒有輕重的人,偶爾任性一下,心知對方也會由著自己。
“除了牛奶還要別的嗎?”程景森問。
尹寒的笑容漫開至眼底,“巧克力也可以有。”
程景森取掉圍在下身的浴巾,換了一身便裝,走出房間。
尹寒躺在昏暗臥室裏全程看著他更衣,眼裏漸漸生出一層迷蒙的霧氣。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多一分嫌陽剛,少一分又嫌媚氣。
尤其在床上……尹寒一邊想著一邊把臉完全埋進了枕頭,似乎感到那具精悍發燙的身軀還壓在自己上麵,幹燥的手指撫摸過他的每一處敏感帶。
程景森再進來時,拿著牛奶和甜食。
尹寒坐起來接在手裏。
程景森揉了一下他的頭,“怎麼臉這麼紅?”尹寒剝著巧克力外層的錫紙,強迫自己從各種情色畫麵裏擺脫出來。
“sean…做一次我的模特好嗎?”仰仗著那句對他的喜歡“不止一點”,他提了一個大膽的要求。
程景森垂眼一笑,一手插在褲袋,一手去捏他的臉。
“你想畫什麼?畫我在床上的樣子?”尹寒仰著頭看向他,“有些人可能脫了衣服才會性感,但你穿著衣服反而更引人遐想。”
程景森是衣冠楚楚的表率。
尹寒站在一個藝術家的角度,很早就意識到他的誘惑是深淵式的,看上一眼就會讓人萬劫不複。
“你這輩子應該畫不到我這麼貴的模特了。”
程景森說著,在一旁的扶手椅裏坐下。
尹寒知道他是答應了,神色裏難掩雀躍。
“程先生這麼慷慨,該怎麼感謝你?”他唯恐對方反悔,迫不及待地下床想去拿畫具,落地的一瞬被程景森就勢攬入懷裏。
“……以身相許吧。”
男人貼著他的耳廓,緩緩地說。
尹寒嘴裏含著巧克力,唇齒間洇開一片甜膩,笑了一下,“成交。”-
其實身為模特的程景森很配合,按照尹寒的意思坐在書房窗邊的一張椅子裏,外麵的天光正好落在他臉上。
他穿了白襯衣和黑西褲,領口別著一枚領針,左臂戴了一圈袖箍,其間除了翻看幾份地產投標方麵的文件,一直穩穩坐著沒動。
可惜作畫的人漸漸心猿意馬,越畫越覺得唿吸緊促,心潮起伏。
堅持了兩個小時,尹寒終於忍不住,把手中鉛筆往畫架上一扔,走了過去。
程景森的視線剛從文件裏抬起來,兩側肩膀就被少年握住,繼而是一個熱烈的吻壓在他的唇上。
男人的褐色眼眸忽然變得沉鬱深邃,他沒有閉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臉,任由他吻了片刻。
待到尹寒微喘著想要抽離時,反被他一把擁緊。
結實的手臂圈在了窄細的腰間。
“怎麼?畫個畫還把自己畫硬了?”尹寒順勢坐在他腿上,淺笑,“畫家常常會愛上他筆下的人。”
——他無心一句,卻用了“愛”這個字。
兩個人之間倏然一靜。
程景森還不及細品這句話的深意,就見到懷中人的漂亮黑瞳突然縮緊,顯然是被這樣不假思索的表白嚇到了。
他沒有強迫他解釋,反而給了他一個臺階下。
“那我以後不能再讓你畫別的模特了。”
尹寒有些支吾,他剛無意地在自己心上鑿開一條裂縫,那裏麵壓抑多時的惶恐不安一下子都湧了出來。
他以為他們之間至多不過是你情我願的肉體關係,或因在床上的合拍而生出一點曖昧。
程景森英俊冷酷,處事深藏不露,情愛之事又遊刃有餘,被他吸引並不可恥,何況自己原本就帶著目的接近他。
尹寒一直以此逃避,不想去正視內心的感受。
可當“愛上”這個詞從自己嘴裏說出來,那些自欺欺人的偽裝似乎一下被撕破,他突然有了一種演不下去的恐慌。
程景森把他的情緒看在眼裏,耐著性子哄他說,“春假還長,有時間我就坐這裏,讓你慢慢畫。”
可是自從這天過後,尹寒再沒有主動提過作畫的事-
為期十天的春假,轉眼就過去大半。
尹寒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墮落到了極致。
他和程景森在臥室和書房裏做過,臺球桌上做過,酒窖裏做過,甚至在深夜無人的走廊上做過。
那一晚程景森從外麵應酬迴來,喝了酒,已是半醉。
尹寒為了等他一直沒睡,聽見外麵傳來腳步聲,迎出去,還不及伸手扶他,反被他壓在牆上。
熱吻綿密地降落在尹寒的耳垂和脖頸上,男人低啞地說著,“我居然把那些女人都拒絕了,還說要迴來睡覺,那些人大概都他媽以為我瘋了”清醒時的寵愛固然誘人,夜半裏的醉語卻更覺幾分情真。
尹寒不敢作聲。
徐媽和瑪姬都睡在樓下,他怕驚擾了她們上來查看,隻能任由程景森放肆。
他壓抑著喘息,仰頭靠著牆,感受著男人的手熟稔在自己身上搓揉摩擦。
程景森一麵緊緊壓著他,任意撩撥他體內一點就著的情欲,一麵咬著他唇,問他,“寶貝你今天都做什麼了?”尹寒身上燒了火,皮膚下滑過一串酥麻的電流,抖著聲音說了幾件日常瑣事,程景森似乎都不滿意,執意地問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尹寒終於說,“我今天一直在想你”男人終於得到想要的迴答,捧著他的臉,危險地誘哄,“乖,想我就對了。”
繼而抓著他的頭發把他摁在身下,讓他為自己口。
昏黑的走廊上很快迴蕩著起伏的喘息和淫靡的水聲。
滾燙性器填滿了尹寒濕潤的嘴,他閉上眼,在程景森控製過力量的深喉之間聽見自己心裏那堵牆進一步碎裂的聲音。
隔天醒來時,程景森已經走了,尹寒從臥室經過相連的書房,看到其中一個書桌抽屜半開著沒有關好。
他走過去,隨手想要推上,卻發覺裏麵放著一幅鑲好的畫——正是自己曾經隨手塗過的潦草雪景。
程景森卻將畫妥善地藏在了桌裏。
他愣了愣,心裏被來勢洶洶的情緒撞了一下,喉間湧起一股莫名的澀意。
程景森傍晚迴到別墅時,徐媽告訴他,“小寒今天在畫室呆了一整天,一直沒有出來。
剛才到廚房來要了一杯果汁,說去遊泳池放鬆一下。”
程景森皺著眉聽完,也顧不得迴撥生意場上的要緊電話,走進畫室查看。
剛一推開門,就看見屋子中央的畫架上端端擺著自己的那幅人物像。
24x30的畫板仿佛收斂了整片夕陽的餘暉,沉鬱的油彩還未幹透,純熟筆法過度著光影交織的畫麵,畫中人的每個細節都在筆觸下栩栩如生。
程景森佇立了片刻,轉身出了房間-
尹寒正在水裏遊著第三個來迴的自由泳,身後響起水花時,他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旋即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握住了纖細腳踝。
他在驚愕之下迴過頭,想看清抓住自己的人,卻被一股更大的力量直接拖入了池底。
這片私人泳池的水深從1米到2.5米不等,尹寒已經遊到池水最深處。
沉底的一刻,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看著身穿襯衣直接入水的男人伸手向自己的頸後摟來,失神間忘了閉息,被灌入鼻腔的水嗆了一下,嘴裏湧出一串不成聲的氣泡。
程景森在冰涼寂靜的水下將他抱緊,渡給他唿吸,又借機深吻他。
尹寒水性不差,但突如其來的一切還是讓他陷入慌亂,隻能下意識地抱緊了男人。
水下的纏綿危險而短暫,當他終於被程景森撈出泳池時,整個人都有些虛軟脫力。
“畫我看了,很喜歡。”
程景森低聲說,一麵拿起躺椅上備好的浴巾,將他裹住。
尹寒睜著水霧迷離的眼,似笑非笑,“程先生在我的印象裏,不像是會做出這麼不穩重行事的人。”
程景森將他打橫抱起,看著他閃著碎光的黑眸,唇角慢慢上揚,“為了你,也值得一試。”
尹寒聞言怔住,心跳似乎跟著漏了一拍。
直通泳池的陽光房裏突然走出來一個人,是奚遠。
他望向程景森,和男人懷裏那道裹在浴巾裏的昳麗側影。
“陳瑜死了。”
他說。
聲音不大,徑直穿過四月的微風和暮色的餘暉,傳入尹寒的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