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不停的下,越下越大了,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的往兩個人的身上砸,沈千澈還攥著沈向初的衣領,他眼角的淚水和那些雨點混合在了一起,一時之間,竟分不清到底是眼淚還是雨水。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沈千澈攥著沈向初衣領的手越發的用力,手腕在微微的顫抖,上麵的青筋暴了起來,像是在極力忍耐身體裏麵負麵情緒的爆發。
沈千澈:“沈向初,你跟我說啊,我做錯了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沈向初被沈千澈攥的唿吸不上來了,他的心在升起悲涼的同時,還升出了一絲怒火,沈向初抬手,一把將沈千澈給推開了。
沈向初:“你做錯了什麼?”
沈向初:“如果你沒有做錯的話,那你告訴我啊!為什麼當初沈家上上下下死了那麼多人,卻隻有你一個人還活著,你倒是告訴我啊!”
聞言,沈千澈咬緊牙關,攥緊了雙拳,他也不知道啊,當時他什麼都不知道,等他醒過來之後,全部的沈家人都死光了,隻有他一個人還活著。
沈千澈:“……”
看到了沈千澈的沉默,沈向初大笑了幾聲,他朝前走了兩步,走到了沈千澈的麵前,拽住了沈千澈的手,摁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讓他感受那裏的心跳。
沈向初:“你會疼?難道我就不疼了麼?”
沈向初:“這麼多年,關於這個問題,我問過你多少次了,你有給過我答複麼?你有給過我答案麼,你還讓我相信你?”
沈向初:“那你說啊,沈千澈!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沈向初:“難道要相信你這個滿口胡言的騙子麼!”
沈千澈:“騙子?”
沈千澈:“原來我在你眼裏,就是個騙子麼?”
騙子這兩個字眼直直地射進了沈千澈的心髒裏麵,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猛地一痛,抬起胳膊揮開了沈向初的手,一不小心把沈向初的手掌背給拍紅了。
清脆的聲音哪怕在大雨中也讓人覺得刺耳。
這是沈家兩兄弟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針鋒相對,他們兩個人之間摻雜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平日裏沈千澈和沈向初兩個人誰都不願意碰。
但是今天,或許是雙方的情緒都達到了極限,又或許是這場大雨太像是沈家滅門那天下的大雨,兩個人關於那天慘痛血腥的場景都迴憶了起來,一直不想嚐試觸碰的東西,自動被雨水給融化了。
沈向初呆愣地抬起手,木然的看著自己被拍腫的手背,上麵屬於沈千澈的掌印是那樣的清晰,刺痛感源源不斷的傳送過來。
這是沈千澈第一次動手打他。
沈千澈也看到了沈向初的手背,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會去道歉,但是今天的他,卻什麼都沒有說,而是倔強的站在原地,眼尾紅紅的,一個字都沒有說。
曾經在年少最親密無間的兩個少年,現在卻站在對立的兩端,關於年少時的那些甜蜜幸福迴憶他們誰都沒有忘記,但是滅門之仇是那座奈何橋,誰都不願意忘記,誰都不願意先抬腳跨過去。
沈向初:“沈千澈……”
沈向初顫抖著唇瓣,緩緩地抬起眼眸,他盯著沈千澈,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開口一字一句道:
沈向初:“你不是問我,當初有沒有後悔收養你麼?”
沈向初:“後悔啊,我可後悔了。”
雨還在下,而且下的越來越大,越來越急,砸在人身上很疼,沈向初還在對沈千澈笑,但是他從口中說出來的話,卻極度的傷人:
沈向初:“我當初哪怕去救一條狗,我也不會去救你。”
沈向初:“我這輩子幹過的最讓自己痛恨的事情,就是曾經把你捧在了心上,這份真心讓我想吐。”
沈向初:“沈千澈,你真的讓我惡心。”
沈千澈麻木的站在原地,聽著沈向初說的那些話,他現在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心已經喪失了會難過的權利,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原地,將沈向初剛才對他說過的所有話,都一字不差的聽在了耳朵裏麵。
沈千澈:“哥哥,你後悔遇見我了,對麼?”
沈千澈緩慢抬眸,這一刻,世間最純粹耀眼的少年已經被傷的體無完膚,他的眼睛裏麵已經喪失了灼灼的星光,身上讓人感到快樂的活力也消失了。
這個時候的沈千澈,好像真的變成了傳說中高高在上的青龍,無悲無喜,看淡生死。
沈向初:“對,我後悔了。”
沈千澈:“你從來都沒有喜歡和愛過我,對麼?”
聞言,沈向初想說沒有,但他的自尊心卻不允許他說出這樣的話,所以話到嘴邊的時候,變成了他不想說的話:
沈向初:“對,我從未愛過你。”
沈千澈垂落在身側的手顫抖了一下,他低垂著頭,沒人能看清他臉上的神色是怎樣的難過,直到他突然動了一下,抬腳走到沈向初身前,拉著沈向初的手,強行摁在了自己的脊骨上。
沈千澈:“哥哥,你是因為我的身份,才對我這麼好的嗎?”
沈向初:“身份?”
沈向初:“什麼身份?”
沈向初不知道沈千澈所說的身份是什麼意思,他下意識的用指尖按了一下沈千澈的脊骨,愛麵子再加上他不服輸的性格,說出了這輩子最讓他後悔的一個字:
沈向初:“對。”
僅僅一個字,就讓天地間所有的雨瞬間停了一下。
沈千澈半垂著的眼眸裏,閃過了一道濃鬱的金色,血脈中的力量漸漸地覺醒了,沈千澈緩慢的鬆開了沈向初的手,他低垂著頭,輕聲道:
沈千澈:“沈向初,以上所有的迴答,你都是真心的麼?”
沈向初:“……是。”
沈向初:“從此以後,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麵前,我恨透你了。”
沈千澈最後用指尖勾了一下沈向初的掌心,就徹底的鬆開了手,他輕笑了一聲,聲音空蕩蕩的,一字一句道:
沈千澈:“好,我明白了。”
沈千澈的身子一點一點後退,和沈向初拉開了距離,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把迴憶踩碎一樣,兩個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可以恢複關係的餘地。
【哥哥,活在這個世間太累了,也太難了。】
【這長達幾百年的煎熬與痛苦,我已經倦了。】
【這個遊戲,我不陪你玩了。】
沈千澈:“如你所願。”
沈千澈:“從此以後,兩不相欠。”
是你給了我繼續活下去的權利,所以沈向初,既然你想要我的脊骨,那就拿去吧。
我把我最重要的東西都給你了。
從此以後,真正的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