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初這幾天總是被噩夢所困擾,在夢境裏麵,他總是不停地迴憶起那天下雨的時候,沈千澈跟他說話時的眼神,還有沈千澈臉上的神情。
這些畫麵在他腦海裏麵來來迴迴的閃現,讓沈向初根本就忘不掉,他總是會在夢境中迷失,那些黑暗又空洞的情緒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了,不管怎麼樣都逃不掉。
沈向初:“唿!!”
沈向初再一次被噩夢給驚醒了,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額頭上都是汗水,整個人宛若虛脫一般,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
沈向初:“為什麼又做了這個夢……”
沈向初:“為什麼這個夢境帶給我這麼不好的感覺?”
沈向初又在床上歇了一會兒,這才下地了,他打開了屋子的窗戶,一低頭,就突然發現在窗戶的窗臺上,有一個千紙鶴。
沈向初推窗的動作一頓,他把千紙鶴給打開了,還帶有折痕的紙張上麵是獨屬於沈千澈的字跡,上麵寫著——
【哥哥,今天黃昏的時候,來我的小院一趟,我有東西要給你。】
沈向初:“什麼東西?”
沈向初:“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沈向初還在氣頭上呢,他賭氣般的想把千紙鶴給扔掉,但是最終還是舍不得,悄悄地把千紙鶴給留了下來,放在了自己的枕頭下麵。
今天原本是沈向初去領取門派任務的時間,每個弟子每周必須完成一次門派任務,按理來說這個時候的沈向初根本不可能在藥閣裏麵。
但是因為近幾日裏,他天天做噩夢的原因,休息不大好,所以比平日裏規律的出門時間晚了很多。
下午的時候,沈向初細細地梳整了一番,這才出了門。
沈向初:“不知道這個時候的師父在幹什麼呢?”
抱著這樣的想法,沈向初腳步一轉,朝求因的院子那邊兒走了過去,正好瞅見求因遮遮掩掩,抱著什麼東西進屋子裏麵的模樣。
沈向初:“???”
沈向初沉默了一會兒,最終抬腳悄無聲息的朝求因的房間走了過去,他躲在陰暗的小角落裏麵,透過屋門的縫隙往裏看去。
接下來,讓沈向初怎麼也無法想象的一幕出現了。
在他的印象裏,一直溫文爾雅、耐心有禮,會對他笑得一臉溫柔的師尊,此時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狂妄又貪婪的笑容,他打開放在桌子上壇子,從壇子裏麵取出來了一塊兒肉。
然後求因緩慢低頭,在那塊兒肉上麵咬了一口,嘴裏咀嚼著,臉上露出了堪稱癡迷的笑容,病態般的用舌頭去吮著那塊兒軟肉上的血。
沈向初:“嘔……”
沈向初飛快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不敢置信的看著求因,胳膊上的某個地方開始隱隱作痛起來,拚命的忍住了喉頭間想要嘔吐的衝動。
求因:“不愧是青龍的肉……”
求因又慢條斯理的咬了一口,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白蓮花聖母的形象已經逐漸在沈向初麵前崩塌了,非常憐惜的抱著那塊兒軟肉,嘴角上揚,毫不在意的笑著說:
求因:“果然,養沈向初這條聽話的狗,可真的是有用啊!
沈向初:“!!”
沈向初:“狗???”
沈向初萬萬沒有想到,他最敬愛的師父,有一天會褪去臉上的假麵和偽裝,一邊兒吃他割下來的肉,一邊兒毫不在意的說他是狗。
求因:“當初要不是看這個沈向初還有點用,我會要他這個廢物?”
求因:“就他那點資質,還真的以為我能看的上他?憑什麼祝寒霜他不要的東西,我還要撿迴來當成寶貝供著?真的是給沈向初臉了!”
求因:“嘖,要不是看這個沈向初還有點用處,是沈千澈的哥哥,他真的以為我要收他這個廢物為徒麼?”
求因迷戀的用鼻尖蹭著那塊兒軟肉,無比珍惜地用牙齒一點一點的啃咬著,嘴裏繼續說的那些惡心人的話:
求因:“啊哈哈哈哈,每天看著他那副在我麵前搖尾擺臀的模樣,跟一條賤狗似的,可把我給樂壞了,像他那種人,活該沈家滅門,也活該他沒人愛!”
沈向初眼眶一點一點的泛紅了,聽到這裏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麻木了,任憑他怎麼也沒有辦法想到,他一直以來用真心對待的師父,內裏竟然會是這樣的惡心骯髒。
求因:“還有這個家夥也太天真了吧?”
求因:“真的以為沈家滅門,是沈千澈的原因麼,啊哈哈哈哈哈哈!”
求因:“所以說他是個傻子、賤狗真的一點都不為過!”
沈向初:“。。
沈向初:“難道不是沈千澈!”
求因:“當初沈家的勢力太過於強大了,如果就這麼放任沈家繼續發展下去,總有一天會威脅到天命宗的地位,所以慕淩這才把沈千澈送到沈家!”
求因:“就沈向初這個傻b還真的以為是沈千澈做的,真的是可笑至極!
當初慕淩知道沈千澈的身份,他知道青龍劫一旦到來到底有多可怕,更知道沈家這個百年昌盛的家族絕對不能再繼續發展下去了,否則就會影響到天命宗的地位。
沈家是個巨大的威脅。
所以他親手把沈千澈送到了沈家,他讓沈千澈和沈向初成為了世間最親密無間的兩個人,放任沈千澈在沈家生活了十幾年。
隨後又在沈千澈成年的時候,也就是青龍劫到來的那一天,借集會的名義,將沈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召迴到了本家,又運用了一些讓人根本察覺不到異樣的陣法,三倍的擴大了青龍劫的效果。
沈家上上下下3000多條無辜的性命,就這麼喪生了。
連輪迴的機會都沒有。
你看啊,慕淩他做的多成功啊,他絲毫不費吹灰之力,手上不沾一點鮮血,就將沈家給鏟除幹淨了。
沈千澈成為了他的替罪羊。
沈向初也是他派人招募上山的,沈千澈肯定會追隨著沈向初的腳步來到天命宗。
然後他們就會在慕淩的特意安排下,一個在劍閣,一個在藥閣,曾經最親密無間的兩個兄弟,現在卻反目成仇,互相折磨了對方整整三百年。
青龍骨如果不是在極大的悲痛之下,是不會複蘇血脈的。
慕淩設計,讓沈向初折磨了沈千澈整整三百年。
他不急,他一點都不急,他就坐在上帝視角上,笑話沈向初的無知與愚昧,笑話沈千澈的傻瓜與癡情。
他才是最後的那個贏家。
真相大白了,沈千澈、沈向初和求因,全部都是慕淩的棋子。
沈向初眼眶發燙,渾身打著哆嗦,他的腦海裏麵不由自主的迴憶起來了那天下雨,沈千澈拽著他的手,摁在了自己的脊骨上,開口質問他:
【沈向初,你是因為我的身份才對我這麼好的麼?】
當時沈向初是怎麼迴答的來著?
他說是。
他竟然說是。
沈向初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出來,心髒痛到無法唿吸,他下意識的轉身拚命地往劍閣的方向跑,瘋了一樣的邁動著雙腿,甚至忘記了禦劍飛行。
這些年他都幹了什麼?
他對沈千澈都做了什麼!
這是沈向初第一次丟掉自己身上所謂的高傲和矜持,他一向幹淨到一塵不染的青袍上沾了汙濁的泥點,他像個犯了天大錯誤的孩子,乞求得到神明的原諒。
沈向初:“沈千澈……沈千澈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沈向初跌跌撞撞的往外麵跑,旁邊的弟子都用驚訝的眼光看著他,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沈向初如此不修邊幅、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
沈向初折磨了沈千澈整整三百年,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對的,卻沒想到到頭來,他從未做對過。
他以前對沈千澈的侮辱,對沈千澈的惡語相向,對沈千澈的嫌棄無視,對沈千澈的毆打踹踢……
在如今都成為了一麵兒鏡子,所有的傷害以成倍的加持,重新反彈到了他的身上。
沈向初:“沈千澈,我真的錯了……”
他乞求得到神明的原諒。
卻沒想到……
黃昏,是最適合神明隕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