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哢嚓,哢嚓。”
上百架織布機上的梭子飛快流動,整個織布房一片機樞聲。
年齡不一的女子坐在織布機後,腳踩手撥,動作熟練。
像這樣的織布房在織布坊有幾十個,繁忙期,每個房間的織布機能從早到晚響個不停,如果不是晚上沒燈,領主也不讚成大家點著蠟燭幹活,大家夥恨不得晚上也上工——幹得多賺得也多啊。就是農忙期,也有最少十個以上織布房會保持一定量的布匹供應。
從織布坊出來,左邊是紡絲坊,右邊是染色坊,染色坊過去就是成衣坊。
四大坊又被統(tǒng)一稱為紡織廠。
而偌大的紡織廠隻占白鹿領輕工業(yè)產區(qū)的十分之一地盤。
紡織廠附近另外有製皮廠、家具廠、漆料廠,以及造紙工廠。
食品相關的加工廠則在輕工業(yè)區(qū)的另一邊,和其他有一定汙染的工廠分開。
像是陶瓷廠、石灰廠、水泥廠、磚瓦廠、石料廠等汙染更大的,全都轉移到了灰石山那邊的灰石荒地,和輕工業(yè)區(qū)有一定距離。
這些工廠規(guī)模有大有小,每個大工廠下麵都有好些個作坊,有的作坊隻有一兩個人在裏麵幹活。
別看有的工坊人很少,可他們製作出來的產品卻極為受歡迎,或十分重要,能給白鹿領帶來不小的財富。
下班鈴聲響起,各個工坊的工人陸續(xù)從工坊出來,很多人一路說說笑笑,很是快樂。
“羊蘭,你怎麼走這麼急?我不是讓你等等我嗎?”一個編著大辮子的女孩追上前麵的少女。
羊蘭隻好慢下腳步,擠出笑容:“我家裏有點事,讓我早點迴去。”
“這樣啊,我還想讓你陪我去食品街買點東西,那你先迴去吧,我找別人陪我。”辮子女孩揮揮手,毫不留戀地就跑去找另幾個女孩了。
羊蘭抿了抿嘴唇,加快腳步。
她在女工中人緣一般,也就辮子姑娘跟她處得還行,其他人都覺得她太高傲。
羊蘭根本就不想來紡織廠工作,但她娘非讓她來,還說學門手藝就不用靠男人,自己也能養(yǎng)活自己。
羊蘭對她娘的話很是嗤之以鼻,她爹可是水利工程部規(guī)劃司司長,是可以麵見領主的高級管理層,多少人巴結她爹?
也因為她爹的身份,多少人來她家求娶她,但羊蘭真心看不上那些泥腿子。
她可是上過學、見過領主、還受到過領主嘉獎的人。父親又是很受領主重視的白鹿領高級管理層,一般兩般的人怎麼可能配得上她?
羊蘭從沒有跟別人說過,隻跟她爹她娘隱隱提過,她想嫁給領主。
以前家裏身份不夠,她連想都不敢想。
可父親地位已經提升,她也不再是普通不識字的平民女孩,領主更是到現在都沒有娶妻,為什麼她就不能爭取一下?
說不定領主就喜歡她這種呢。
對了,領主喜歡自立自強並且能幹的女性,就像白明珠和唐樹那樣。
唐樹原名阿鼠,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在領主府做女奴,後來被領主看重成為廚娘。聽說領主很喜歡她,給她重新取了名字,竟然好運地跟領主一個姓!多少人妒忌這個野丫頭。
羊蘭想起白明珠更是磨牙,那女人比她還小兩歲,卻已經成為領主的左膀右臂,聽說和管家一起管著領地的財務,很多人都說白明珠是最有可能成為領主夫人的。
要不是有白明珠這個例子,她也不會聽她娘的話,跑來紡織廠做個辛辛苦苦的紡織女工。
可紡織廠根本就見不到領主,她做得再好,領主也不知道。而且她也不算是表現最優(yōu)秀的那一批。
總之羊蘭已經不想再在紡織廠幹下去,正好她父親似乎在忙她的婚事,說很有可能會把她嫁給一個貴族……
羊蘭的臉紅了,在路口坐上前往三樹城的馬車。
如今三樹城到白鹿領已經非常方便,一條筆直的水泥大道,坐車隻要兩個小時就能到,騎馬更快。
他爹昨晚就跟她說了,讓她今天下班就趕去三樹城,似乎要為她介紹什麼人。
三樹城如今變化也大,這裏被改造成了商業(yè)區(qū),白鹿領大量商品都在此銷售,城門白天從來不關,也不收進城費,每天都很熱鬧。
這裏還有戲曲院、話劇院、雜技院和競技臺,不但外地人喜歡來玩,白鹿領人和三樹領人沒事也會帶家人過來消遣。
“爹,我來了。”
羊蘭找到父親說的旅店,跟店小二說了父親的名字,店小二就把她帶到了一個房間外麵。
“嗬嗬,我女兒來了。蘭蘭,快進來。”羊石屋帶著幾分諂媚的語調在屋裏響起。
羊蘭見到了父親要介紹給她的人。
羊石屋帶著幾分驕傲跟女兒介紹:“蘭蘭,這是來自綠麻城的麻少爺,一等伯爵的親侄子。”
長相還不錯的青年對羊蘭微微頷首,帶著典型貴族的傲氣對羊蘭說道:“我很快就會成為一名男爵,也許還會有一塊領地。”
羊蘭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隻含蓄微笑。
那青年似乎對羊蘭的樣貌也很滿意,他身邊一名貌似管家的男子上前說道:“我們少爺打算娶一位不但身份能配得上,重點是還要能識字並且會管家的小姐。上次少爺和羊司長無意間認識,聽聞楊司長有一位貌美如花並讀書識字的小姐,就很是在意。”
羊蘭臉紅了。
管家對羊石屋說:“不如讓年輕人自己聊聊?”
羊石屋忙飛快點頭:“對對,讓他們年輕人自己聊聊。蘭蘭,你帶麻少爺出去走走吧。”
羊石屋和管家留在屋中繼續(xù)談事情,管家對羊石屋態(tài)度很尊重,不時地捧他兩句,把羊石屋捧得滿臉笑容。
羊蘭也很滿意那位麻少爺。
這位少爺看著就和白鹿領那些泥腿子不一樣,不但容貌好氣質佳,最重要的是有錢還出手大方。
她隻帶著對方在街上走了走,麻少爺就送了她一支據說隻有貴族才能佩戴的銅手鐲,還給她在成衣店買了兩件漂亮的衣裙。
羊蘭已經不指望能嫁給領主唐博,但這個來自綠麻城的麻少爺還是可以考慮的嘛。
麻少爺看羊蘭一副小女兒的嬌羞模樣,藏起了嘴角的不屑笑容。
一個鄉(xiāng)下丫頭也想肖想他的夫人之位,簡直做夢!
什麼狗屁羊司長,這個職位就是白鹿領自個編出來的,綠麻城可不承認。
要不是白鹿領這兩年拿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去年還對外推出紙張這個可怕的商品,綠麻城也不會特意把他派遣過來暗中查探白鹿領的情況。
雖說綠麻城也派出了稅務官,但白鹿領的領主似乎相當狡猾,稅務官明察暗訪都沒查出什麼。
大公認為那些稅務官要麼就被收買了、要麼就被白鹿領抓住了什麼把柄,才會暗中派人過來再次查探。
另外還有一件事,就是那位三樹領領主古鼎,大公似乎對他也非常感興趣,讓他多多打探和收集他的消息。
似乎有人傳說三樹領主掌握了某種青春不老的秘法,也不知是真是假。
就在羊家人和綠麻城的麻公子會麵時,古鼎和唐博也在聊這位麻公子。
“看他們都在接觸什麼人,記下來。”古鼎吩咐皮傑。
皮傑點頭退下。
唐博看古鼎越來越有領主的範兒,笑著喝了口白開水,他到現在還沒有找到茶葉和類似替代品,而其他貴族喜歡喝的果酒——他們把這個當做日常飲料,他不是很喜歡,就一直在喝白開水。
古鼎受他影響,平常也隻喝淡而無味的白開水。
“時間長了,都跳出來了。”古鼎冷哼,小腿還在椅子上晃了晃。
可恨五年過去,他還是不長個!
“還是上次沒處理幹淨。”唐博懶懶地道。
古鼎立刻意會上次指的是什麼時候。
那是五年前,古鼎暗中迴到三樹城時,結果發(fā)現三樹城竟然被三大外來勢力占領。
對方沒有明著占領,可他們肆無忌憚地在三樹城強買房屋和店鋪,還把三樹城最大的客棧兼賭坊兼妓院給強占了過去。
其中最大一股勢力自稱來自綠麻城,據說是某位伯爵夫人的哥哥的隨從搞的勢力。
沒有人敢因為這個勢力的頭目隻是一個隨從就看輕他,因為懂的人都知道這麼大一股勢力如果背後沒有貴族支持,根本不可能發(fā)展起來,各地領主也不是吃素的。
通常來說領頭的隨從隻是占個頭領名字,他們背後的主子才是這個勢力真正的主人。而這個組織的所有盈利大多也都是到了這些主子的手上。
另外兩股勢力,分別來自四塔郡和三塔郡,據說背後關係都和郡主有關。
三樹城位於三塔郡,其郡主一直都很眼饞三樹城的地理位置,但因為之前的古家人都不太好惹,他雖然看得眼饞也不好強占過來。
這次正在壯年的古輝突然重病離世,上位的竟然隻是一個才十一歲、聽說還發(fā)育遲緩的小孩子,一些對三樹城有心思的人都動起了心思。
三塔郡郡主想趁此機會把三樹領掌握到手中。
四塔郡郡主則想在三塔郡按一根釘子,如果能在三樹城這個交通要道建立一個據點那最好,可以大大方便四塔郡的商業(yè)往來。
四塔郡最出名的商業(yè)是什麼?就是奴隸販賣。
其他領地的領主雖然也很喜歡購買奴隸,但他們卻很反感奴隸商進駐他們的地盤。
因為絕大多數的奴隸商就是強盜,他們是商人的同時,也是捕奴隊。為了賺錢,這些人無所不用其極,他們也不會管兔子不吃窩邊草的規(guī)矩,他們到哪裏,哪裏就會有大量人口失蹤。
以前,古輝也不太歡迎奴隸商進入三樹領。他允許奴隸商帶奴隸到三樹城販賣,但絕不允許他們在當地買房搞固定據點。而且古輝對奴隸商盯得非常緊,進來時還好,走的時候一定會檢查他們的隊伍,防止他們夾帶三樹領人口離開。
可古輝死了,四塔郡的奴隸商們認為他們的機會來了。
夏季交易期,這些勢力的人就跟聞到腐肉味的鬣狗一樣,全都跑來了三樹城。
等他們發(fā)現三樹領的主人竟然不在家,當即就笑瘋了。
留下的管事根本搞不定他們,那些負責治安的人大多被三大勢力的人收買,反過來幫助外來者。
三大勢力的人先自己內部幹了一架,來自綠麻城的勢力占了優(yōu)勢,竟然擺出主人的態(tài)度,在妓院召集各個勢力的人重新劃分三樹城利益。
古鼎知道後能不氣炸嗎?
古鼎忍耐著,等唐博迴來就去告狀。
唐博就出了一個主意,他和古鼎兩人帶著善於織造幻境的山獵,冒充綠麻城的勢力偷襲了四塔郡的奴隸主,再冒充四塔郡的奴隸主把三塔郡郡主這股勢力的頭目給綁架了,還把三塔郡派來的人一網打盡。
然後,唐博又利用山獵的幻境偽裝成三塔郡勢力的頭目,偷偷跑去跟四塔郡的奴隸主說綠麻城早就眼饞他們的財富,偷襲他們的不是三塔郡人,是綠麻城勢力。
唐博再使用【召之即來】,把綠麻城勢力的頭領召到麵前殺了,屍體扔到了四塔郡奴隸主的商團內。
三個勢力兇狠地打了起來。
等三方打得三敗俱傷,古鼎跟唐博“借”了大量人手,把三方勢力剩下的人馬包括其他來打秋風的家夥全都趕出了三樹領。
古鼎就此在三樹領重新豎起威望,並逐漸把三樹城改為了商貿區(qū),把三樹領人搬遷到三樹領和白鹿領之間的新建居住區(qū)。
時隔五年,這些人又來了。
“他們這次來,恐怕不止是查探我們白鹿領,也有可能在查探你。”唐博提醒。
“你是說他們擔心我仍然擁有神眷者的能力?”古鼎冷哼。
唐博:“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你四歲時,你母親的大哥挖掉你的第三隻眼、把你從城堡摔下來都沒能摔死你,還讓你健健康康長到繼位,而古輝被人打傷至昏迷的事又比較離奇,那邊會多想也不奇怪。”
唐博還無奈又好笑地說:“更何況你這麼多年一直長不大,你知道外麵已經有你掌握了青春不老的秘法的傳說了嗎?”
古鼎撇嘴:“你不如說某些人壓根不想把三樹領交給我,他們過來就是想奪取我的權力和領地。”
“不管他們是哪種目的,我們都暫時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有了對抗綠麻城的能力。怎麼做,還得好好想一想,這次恐怕不能隻用幻境。”唐博一邊說,心裏一邊已經有所想法。
古鼎不爽道:“為什麼要這麼憋著?我們明明可以揍死他們!”
古鼎說完就眼睛亮晶晶地看唐博:“我們什麼時候去把綠麻城滅了,把整個綠麻公國搶過來好了。”
唐博喝水:“急什麼?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廣積糧、緩稱王,我們要做的是蠶食,而不是上來就跟人開仗。”
古鼎急:“可我們的發(fā)展已經隱藏不下去,你看綠麻城人又被引過來了。這還隻是試探,等後麵肯定還會有更多人來。說不定那個綠麻大公能強行收迴白鹿領和三樹領。”
“他在沒有搞清楚我們的實力前,絕不會這麼幹。”
“可我們現在最擔心的不就是他搞清我們的實力嗎?”
唐博微微一笑,伸了個懶腰,說道:“我們不是不動,而是需要一個機會。綠麻公國就要亂了。”
古鼎臉上打出問號。
唐博指了指東邊。
古鼎恍然:“你是說藍稷公國?那邊要打過來了?”
“不是那邊要打過來,是綠麻大公眼饞藍稷公國的國土,想要打過去。這些年綠麻大公也一直在積累實力,他想吞並藍稷公國已經很久。我聽說他嫁到藍稷公國的女兒死了,這麼好的開戰(zhàn)理由,他一定不會放過,如果他不動,我們到時候就再推動一把,等到他宣布開戰(zhàn),就是我們的機會。”
唐博起身:“好了,鹽韌還等我去視察水渠,你和山獵記得把城防布置好,我們很快就能用到。”
“又是鹽韌?”古鼎跳下椅子,嘟起嘴吧:“你和鹽韌處得真好,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你心腹中的心腹。”
唐博啼笑皆非,拍拍小孩的腦袋:“你這是在吃什麼醋?好好做你的事,乖。”
古鼎想咬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老是長不大,所有人對待他的態(tài)度都像對待小孩子,就是唐博也不例外。
可他真的不想唐博一直把他當孩子看,他今年已經十七歲了!
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讓自己快點長大,他不能再這麼“幼小”下去。見鬼的青春不老,他明明就是不發(fā)育!
唐博可不知道古鼎的決心,他從城堡出來就趕往水渠。
自從三樹城改造為商業(yè)區(qū)後,古鼎就把城堡從城裏搬出來,搬到了白鹿領和三樹領之間。
古鼎還借口蓋兩座城堡太浪費,讓唐博和他一起住。
唐博想著一座城堡可以住很多人,也可憐古鼎迴家就一個人,太孤單,就搬來了城堡和他一起住。
目前,城堡一部分改為了辦公區(qū),兩領地的管理層都知道辦事就到城堡來找人。
但唐家原來的那幾座石屋,唐博也沒有推掉。而是留著當樣子,必要的時候,他就迴到石屋,假裝自己還住在那裏。
唐博騎著馬溜溜達達地往水渠跑。
自從他請小天幫忙弄出一個鹽湖後,已經過去五年時間。
他的第一個五年計劃也基本完成。
期間狗蛋給他發(fā)布了幾次任務,他也全都完成了,如今他的改造者等級已經快要到達五級。
紅芋領已經被他暗中吞並,現在那裏是白豆一族在管理,白豆帶人把那裏改造為農業(yè)區(qū),大麵積種植小麥、大豆、黃米和紅芋等作物。
紅山領態(tài)度曖昧,明知道紅芋領的主人不見了,卻沒有上報,也沒有跟別人說,和唐博維持了一個友好局麵。
唐博也願意給紅山領那位領主麵子,並沒有逼迫他。
紅芋領是農業(yè)區(qū)加曬鹽場。
紅山領送給他的山區(qū)則為鐵礦區(qū),冶鐵部門也在那邊,都藏在山洞中,輕易不會被人發(fā)現。
三樹城給他改造成了商業(yè)區(qū)和娛樂區(qū),白鹿領他就改造成了輕工業(yè)區(qū)。
雖然一切都隻是開個頭,人手不夠和人才不足的問題也一直存在,但萬事開頭難,隻要開頭了,後麵就好推進。
外麵人隻能看到白鹿領的輕工業(yè),就已經對唐博羨慕妒忌得眼睛通紅。
實際上,剛開了個頭的輕工業(yè)隻占唐博財富的四分之一,鹽、煤和鐵器的銷售才是他財富的最大頭。
不過對於後三者,唐博並沒有敞開了賣,尤其是鐵器。
大多數時候,鐵器更像是外交手段,好讓唐博從其他地方換到他想要的產品。
就算如此,唐博賣出的鐵器也大多以鐵鍋、鐵爐、鐵鏟之類用生鐵鍛造的家用鐵器為主,像是鋼材和合金,他一直捂得很緊,就是質量比較好的鐵製武器和銅製武器,他都極少賣出去。
“爵爺,您來了!”鹽韌遠遠地就對唐博揚手。
唐博微微加快速度,鹽韌身邊站著一溜的水利工程部管理人員。
這是白鹿領一年一度必然會進行一次的水渠檢查,也是小天搞出的那場地震的後遺癥。
五年前,鹽韌擔心地震把水渠震裂,冒著危險,帶人把整個水渠和水庫都仔細檢查了一遍。
天幸,水渠質量還算過關,白鹿領也不在震中,地震幅度也不是特別大,水渠和水庫表麵看都完好無損。
可鹽韌還是不放心,因為唐博曾跟他說過,水泥建造的河堤也不代表就永遠堅固。第一他們當初沒有鋼筋,在水泥裏麵填的是樹木做筋,壘磚再在表麵抹水泥。這種工事時間長了熱脹冷縮下還是會開裂,尤其常日浸泡在水中。第二當時的水泥也不算多優(yōu)質的水泥,至少不像現在他們分出了從一號到五號五種水泥,每種水泥對應的工程要求都不一樣,五號水泥最好,但當初用的卻是一號水泥。
唐博對水渠的牢固度倒不是特別擔心,他們白鹿領原本就很小,修建的這條水渠也不是很大,加上水流量有限,又沒有太大落差,衝擊力也小,就算用的是一號水泥,也能用上幾十年不用擔心。
當然,日常檢查和修修補補還是需要的。
可鹽韌是個極為認真的人,唐博越是器重他,他就越是負責,絲毫不允許自己手下的工程有任何問題。
之後他就規(guī)定水渠和水庫必須一年四小查一大查。四小查就是每個季度查驗一次,一大查就是他親自帶隊審查。
前幾年唐博都沒有參加,全權交給了鹽韌,今年因為要對白鹿領區(qū)域內的水流進行一次改造,唐博就被鹽韌拖到了水渠上。用鹽韌的說法就是實地考察和講解更容易理解。
鹽韌不但對水渠認真如此,對鐵礦、煤礦、石灰礦這三大礦也同樣管理嚴厲。
唐博把前世看到的礦區(qū)管理條理等,參照這邊的特點,做了一份詳盡的礦區(qū)管理規(guī)則。
鹽韌閱讀理解後奉為圭臬,略微修改後就用在了三大礦區(qū)。
不過也就因為礦區(qū)管理無比嚴格,才會五年下來都沒有發(fā)生什麼大規(guī)模的災難,甚至至今沒有死過一個人。
有幾次鬧出事,還是礦工自己不遵守條例導致。唯一一次差點出人命,也是有外來人員想要闖入鐵礦,被發(fā)現後,胡亂逃竄和破壞,才導致礦區(qū)有部分地區(qū)塌陷,不過沒有埋到礦工,埋的是那個細作。
唐博巴不得鹽韌越認真負責越好,也願意給他做麵子,所以鹽韌叫他來水渠視察,他就來了。
五年了,白鹿領在飛快發(fā)展,但也有不少問題暴露出來,尤其是管理層。
貪腐、輕忽崗位、屍位素餐,這種問題永遠存在。
唐博很清楚,鹽韌叫他來視察是假,借他的名頭給水利工程的管理人員上緊箍咒是真。
白鹿領的水利工程做得規(guī)模不比鐵礦那邊小,鹽韌既要負責三大礦,又要統(tǒng)領水利工程,實在是忙不過來,於是他就把水利工程的工作按照職責劃分,分給了幾個他認為學得還不錯又比較認真負責的人。
但五年過去,他當初考察了一遍又一遍的滿意人選,還是出了問題。
有人把白鹿領最新的水利工程規(guī)劃圖流了出去。
鹽韌基本已經鎖定人選,但其他幾個管理層也不完全無辜。
鹽韌靠近唐博,張口:“爵爺,羊……”
唐博抬手,他知道鹽韌要說什麼,鹽韌想告訴他,規(guī)劃司司長羊石屋今天沒來。
唐博很清楚羊石屋現在在哪裏,但現在人多,他也不方便跟鹽韌說。
鹽韌看他神情,了然地閉上嘴。
別看他們領主成日似乎睡不醒似的,但如果真有人以為他“沒睡醒”,那就等著倒黴吧!
五年前,三樹城那些人可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鹽韌沒有去看身後那些管理高層,他真的很生氣這些人那麼容易就被滲透至此。
爵爺對他們已經夠好了,他們的報酬那麼高,做得好還有各種獎勵,爵爺更對他們付出了尊重。哪家貴族會對工匠付出尊重?
可這些人是怎麼迴饋領主的?
鹽韌想到洞林跟他說的話。
洞林說就是因為領主對領民太好,才把這些人給慣壞了。
現在鹽韌十分認可這點。
唐博知道鹽韌在想什麼,他很想告訴鹽韌:貪汙受賄不一定就表示對我不忠心,甚至某些人泄露一些事情也隻以為那是不重要的小事,他們就不認為自己背叛了我。
不過該上的緊箍咒還是要上,但隻是說教兩句根本沒用。
唐博在等,等有人犯錯,這樣他才能狠狠地殺雞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