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哪種，他們都需要確認。


    唐博和古鼎進入綠麻城不久就找到了山獵。


    山獵沒想到唐博會親自前來，見到他十分高興，他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但雙方都不是愛聊天的人，山獵詢問妹妹山鹿近況，唐博告訴他山鹿很好，現在還自己包了一個大牧場，一邊給領地養殖馬匹青牛奶牛等大型牲畜，還在自學獸醫知識。


    山獵又問妹妹有沒有喜歡的人，有沒有人追求她，總之各種操心。


    古鼎聽得直笑。


    唐博這次過來要見山獵自然提前有所準備，他把山鹿讓他帶給山獵的信拿出來，“這是你妹妹給你的。她有沒有喜歡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少人在追求她，但她好像還沒有看上誰。”


    “那個野丫頭，都二十出頭了還不找，她打算什麼時候找？”山獵表情又像是滿意又像是擔心，口中雖然有點急，但也不是真的很急，他接過信件，當場就打開看了，匆匆看了一遍，把信收起來，打算迴去再仔細看。


    “領主，您這次過來是想見見那個藍稷大公？”山獵把話頭轉向正事。


    唐博頷首。


    山獵起身，拿起水壺邊走邊灑水，這是他目前剛剛養成的習慣動作。


    很快，屋內各個角落都被灑到。


    山獵還向屋頂可以停留人的地方也都潑了一點水。


    “見笑，這是為了防止那個會隱身的神眷者。”山獵放下水壺，這才放心和唐博說話。


    唐博沒說他一直在用精神力監控周圍，如果周圍真的有其他精神力出現，他九成能夠發現。但山獵願意更小心一點也是好事，他就沒多嘴。


    “事情我想您已經從古爵爺那裏知道，前麵的我就不說了，我隻說我得到的最新消息。首先，綠麻大公確實已經死亡，我已經見到他的屍體並確認過。其次，根據我這段時間緊跟綠勤和其他幾個大公兒女的情況來看，大公之死和綠勤以及他其他的兒子以及夫人都沒關係。”


    山獵一頓，“其三，藍稷大公主動聯係了綠勤，而且約定的方式很讓綠勤恐懼。綠勤是一覺醒來時在枕頭邊發現了邀約函。換言之，如果藍稷大公有殺他的心思，綠勤已經死了。”


    唐博和古鼎互看，這也是他們感到最奇怪的地方。如果藍稷有殺絕大公一家的能力，為什麼不動手？


    山獵對這點也不是很清楚，他隻說出了藍稷大公和綠勤約定會麵的時間和地點。


    時間就在明天中午，地點則在雙方戰場的中心地帶。


    “原本我打算冒充綠勤身邊一名侍衛，跟隨他一同前往戰場。這場會麵很秘密，對方不會允許綠勤帶很多人，我們三個如果都置換身份，很容易露餡，尤其在對方有隱身潛伏者在身邊時。如果你們也想去，我得再做一些布置。”山獵道。


    唐博思考片刻：“你不用帶我們進去，隻要有詳細的時間地點，我和古鼎有辦法自己找過去。你就跟平常一樣就好。”


    山獵鬆了口氣：“那行，我就自己跟著。做兩手準備，也更安全一點。”


    唐博在山獵離開後還在思考。


    古鼎在他對麵坐下，“你在想什麼？”


    唐博抬起眼睛：“我在想如果我是藍稷大公，我為什麼會這麼做，又會怎麼做。”


    古鼎：“那你想出來了嗎？”


    唐博豎起一根手指：“我想了很多原因，隻有一個比較合理。那就是藍稷大公雖然有發動戰爭的意思，但並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別忘了，公國上麵還有國王。”


    古鼎皺眉：“你是說藍稷大公攻打綠麻，並不是真的想要占領綠麻，而隻是想要討一些便宜？那他為什麼要殺死綠麻大公？等等，我明白了！”


    古鼎騰地站起身：“藍稷現在的實力也許很強，但還不至於強到能和國王正麵相抗的地步，尤其雷霆侯爵的身體還恢複了。很可能他在得到雷霆侯爵身體恢複的消息後，就改變了戰略，也有可能他一開始的想法就隻是削弱綠麻公國的國力，最好能打到綠麻害怕、主動上貢為止。”


    “他找人殺死綠麻大公，公國沒有了領頭人，勢必會亂上一陣。通常，藍稷應該接著一鼓作氣地殺死綠麻大公所有後人，繼而拿下綠麻公國。但那樣的話，國王會願意嗎？其他公國的大公會願意嗎？所以藍稷大公如果實力不夠雄厚，也不想被當做出頭的椽子，這時候就會停下戰事，開始跟綠麻公國索要好處。”


    古鼎擊掌，眼中滿是亮光：“這就是藍稷大公為什麼刺殺綠麻老頭，卻把他兒子留下的原因。把最頑固最厲害的那個頭子弄死了，接下來藍稷大公想要談判要好處也容易得多。”


    唐博眼中含笑：“沒錯。而且他這樣做還能讓國王和綠家人離心。如果國王有趁此機會把綠麻領地都收迴去的意思，他就不會再把綠麻大公的公爵位傳給綠勤等綠家人。那麼遲遲等不到國王宣布他繼承公爵之位封賞的綠勤必然極度惶恐不安，並對國王充滿不滿。這時候如果藍稷大公說能幫他獲得公爵之位，並不再攻打他，隻要他同意屠魔教進入綠麻公國內部傳教，甚至成為綠麻公國的國教，你覺得綠勤會同意嗎？”


    古鼎看向唐博，眼神古怪：“你是說藍稷大公的目的是讓屠魔教發展？”


    唐博勾起唇角：“覺得不可思議？那是你還沒有見到過宗教的力量。如果這個藍稷大公真的是這麼打算的話，那他真的是個非常聰明的人。”


    聰明的藍稷大公確實是抱著不實際占領綠麻公國，但要求綠麻公國必須同意讓屠魔教進駐的意圖。


    他原本的打算更狡猾一些，他想把綠麻公國打得節節敗退，用戰爭摧毀綠麻公國的民眾信心，等到他們最苦難的時候，他再把屠魔教送入綠麻公國，讓教徒去幫助那些綠麻民眾，給予他們庇佑和一定的食物。


    災難最容易讓人信仰一些非人的存在，災難同樣也會讓人特別需要精神支柱。


    藍稷大公不但計劃讓屠魔教在戰爭時期進入綠麻公國傳教，獲得民眾信仰。同時他還打算讓屠魔教去找綠麻大公，表示可以作為第三方幫助綠麻和藍稷講和。


    藍稷大公到時候就假意看在屠魔教的麵子上，暫停戰事。


    而受了屠魔教莫大恩情的綠麻大公自然不會再那麼排斥屠魔教，甚而讓屠魔教成為國教都有可能。


    如此，藍稷公國不用成為國王和其他大公的眼中釘，屠魔教也能吸食一個公國的血液來發展壯大。屠魔教強大了，藍稷也就強大。等他們積蓄得差不多，就可以繼續蠶食其他公國，乃至整個銅雷國。


    計劃想得真的很好，但這麼完美的計劃卻在唐博把雷霆侯爵和國王的身體治好後不得不放棄。


    藍稷公爵這個氣憤啊，活啃了唐博的心都有。


    那兩人本來就很能折騰，尤其是雷霆侯爵。現在兩人身體好了，很多被他們放鬆的事情又被抓了起來。而藍稷和綠麻在此時開戰，那兩人要是不趁此機會做些什麼，那銅雷國早就滅亡了。


    藍稷大公也是看雷霆侯爵病得快死了，國王身體也不怎麼樣，才敢在這時候和綠麻開仗，誰想到！


    最可怕的是，藍稷大公發現很多人都希望藍稷和綠麻能把戰事時間拖長。


    藍稷原本也沒想那麼快結束戰事，他也有拖的意思，想把綠麻拖到不得不求助屠魔教的程度。


    但現在他可不敢再繼續拖延。


    更更讓他生氣和鬱悶的是，在他還沒有來得及把綠麻公國內部攪亂並派屠魔教徒去收攏人心時，綠麻公國內部自己就突然亂了。


    亂了對他也是好事，可他這邊還沒派人，一個叫做傭兵公會的組織就在綠麻公國內興起，而且發展極快，他們吸收了大量青壯。而其他遭難的難民則通過各種方法流向了白鹿領。


    人都沒了，他還把屠魔教徒派過去有個屁用？


    他倒是想讓屠魔教徒打入白鹿領，但白鹿領內部管理嚴格，對傳教尤其重視，隻要發現就會被抓起來，且不會管你是不是好意。


    如果是好意，一般教育幾句就會被放出來，但會被警告決不能再在白鹿領範圍內傳教，違者就會被抓並割舌後罰做苦力。


    如果發現有人借口神明騙財騙色傷害人命等等，那就隻有一個下場：死刑！


    換言之，他辛辛苦苦發動戰爭，做了一係列籌謀，結果卻實際便宜了白鹿領和傭兵公會？


    藍稷大公了解情況後差點被氣死，更不要說雷霆侯爵和國王的身體還都是那個該死的唐博治療好的！


    而且藍稷大公還收到了來自赤黍公國的聯係，對方竟然是想給藍稷和白鹿領牽線搭橋，讓他們共同分割綠麻公國。


    我去你大爺！憑什麼？


    藍稷大公接到傳信，當場就把自己的椅子給踢翻了。


    他籌謀這麼久，難道要把自己打下的肥肉硬生生分割一塊送給白鹿領？


    怎麼可能！


    如果他同意這件事，不但藍稷會成為國王和其他大公的眼中釘，他相當於還在家門口養了一隻老虎。


    他傻了才會同意。


    可情況都已經如此了，他如果繼續和綠麻打下去，如果藍稷表現得比較強勢，那個不要臉的國王肯定會暗中支援綠麻，好讓綠麻把藍稷給拖垮。


    而藍稷現在的國力暫時還沒有到能和整個銅雷國對敵的程度。


    他們是有這個潛力，畢竟他們掌握了魔族部分魔法知識，這些魔法運用得好，神眷者又算得了什麼？


    但學習魔法也需要天賦，屠魔教目前培養出來的能使用魔法又死忠於教會和他的聖徒也隻有不到兩掌之數。


    屠魔教和藍稷都需要時間發展，發展就需要大量的人口和資源。


    藍稷大公冷靜下來，打是不可能繼續打下去的，那麼怎麼做才能挽迴之前的損失，並讓屠魔教和藍稷的利益最大化？


    想來想去，藍稷大公就定下了一個新的計謀。


    那就是幹掉頑固的綠麻大公，恐嚇綠麻大公的繼承人，讓他們看到藍稷的實力，也讓他們恐懼藍稷的實力。然後再找綠麻的繼承人談判。


    綠麻在戰場上已經不如藍稷，現在綠麻大公還暴死了，隻要綠勤不蠢，他就不會蒙頭繼續和藍稷打下去。


    實際上綠勤已經派人前往王都，一來是向國王申報並哭訴父親去世的事，二來就是請求讓他繼位，三來則是找人幫綠麻和藍稷說和，想要盡快結束戰爭。


    藍稷大公認為國王陛下十有八九不會同意讓綠勤繼承公爵位，可能會拖延下去。然後暗中派出雷霆侯爵來“幫助”綠麻，實際上則是在幫助的過程中一點點替換綠麻的官員，並接手整個綠麻封地。


    而這無論是對綠家人，還是對藍稷，顯然都不是什麼好事。


    藍稷這時候找綠勤談話，就是想拋出他的“好意”。


    前麵讓屠魔教滲透綠麻公國失敗沒關係，他可以直接從上層走。隻要綠勤同意讓屠魔教進駐綠麻公國，並成為國教，強行要求所有民眾都信仰屠魔教，那麼屠魔教一樣可以發展起來。


    藍稷則可以在這時抽身後退，假做無意再找綠麻麻煩的意思。


    “……就是這些條件，都很簡單，對您絕沒有任何損失。”自稱屠魔教聖徒的人，一臉溫和地與綠勤說話。


    這種會議，藍稷大公當然不可能親自前來。


    來的是藍稷大公的堂弟，一名伯爵。以及屠魔教的十來個教徒。


    屠魔教名永言的聖徒一臉慈悲地說他不忍心看兩國子民受戰亂之苦，就特地來做一個說客。


    他表示，屠魔教願意說服藍稷大公不再和綠麻開戰，並支持綠勤得到大公之位。條件就是綠麻公國以後奉屠魔教為國教，並允許屠魔教有在綠麻公國境內任意地點建立教會、並擁有處置違背教會規則的不法者的資格，同時教會不用向公國交稅，教會財產受到公國保護。


    綠勤手指握著杯子，不說話。


    聖徒永言也表現出了耐心無限的樣子：“沒事，你慢慢想。如果你不同意也沒什麼，我們屠魔教確實想要找個地方好好發展，但沒有你們綠麻公國，我們也可以去找其他公國，或者其他國家。這次也就是我們聖師多事，看不得兩國子民受苦，才會讓我跑一趟，他還去找了藍稷大公，付出不小的代價勸他能同意停止戰事。”


    綠勤仍舊沉默。


    聖徒永言微笑：“我不否認我們願意選擇綠麻公國傳教隻因為這裏的民眾受到太多災難，他們這時正是需要精神依賴的時候，而我們的神能給予他們安寧和幸福。但如果你真的不同意也沒什麼，畢竟我們有很多時間等待。而且……”


    永言又是一個極為巧妙的停頓：“國王陛下很可能會把綠麻公國拆分掉吧，四個實封大公也太多了不是嗎？以前陛下身體不好，很多事隻能睜隻眼閉隻眼，但現在他和雷霆侯爵的身體都恢複了，有很多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比如把某些已經無主的封地拿迴來。”


    綠勤把玩的杯子被他放到了桌麵上，過了一會兒，聲音沙啞地開口：“不要把話說得那麼好聽，國王陛下不想再封一個大公，但你們也隻是想要一個傀儡罷了。”


    永言的笑容很能安定人心，他說：“有句話叫好死不如賴活著，人隻有活著才有種種可能。做一個沒有完全失去自由的傀儡，還是有大公名頭且生活富足的貴族，怎麼也比一個會無聲無息死掉的人要好吧？再說您可以信仰我神，成為我屠魔教的教徒，隻要以後你能贏得教會信任，你不但有重新掌權的機會，說不定在未來還有成為教主的可能。”


    偷聽眾：說得我們都心動了。


    永言又道：“不管是藍稷大公還是國王陛下，他們如果要對付綠麻，恐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綠家人。您真的願意就這樣帶著自己所有親人一起慷慨赴死嗎？”


    最後的最後：“而且您不想報複嗎？藍稷大公和國王陛下您也許暫時還沒有辦法對付，可白鹿領那個唐博呢？唐博可是生生從綠麻公國咬走了五分之一的領地，他還拒絕支援您的父親和您的家族，他更不會支援和支持您。”


    “如果唐博願意幫助綠麻大公，以他的財力和他與國王與雷霆侯爵的交情，藍稷公國說不定根本不是綠麻的對手。另外，當大公被人刺殺時，唐博在大公身邊的話，有他那一手獻祭治療術，說不定大公都不會死。”


    偷聽的山獵、古鼎和唐博本人：……這什麼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