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巨響驟然響起。


    無窮無盡的黑暗好似晶瑩剔透的浪潮以劈山斷嶽的姿態(tài)將時空摧毀殆盡。


    但在這無窮無盡的能量與末日之中，玄奧的黑色劍痕也無休止的蔓延著，與究極的毀滅分庭抗禮。


    在短短的一瞬間，這層由境界塑造的宇宙就支離破碎，真實也開始蔓延到虛空之中。


    而造就這一結(jié)果的，並不隻是有翼之蛇搏命的攻擊，也有著斬擊皇帝在主動吞噬境界力量的緣故。


    “發(fā)生什麼事了？”


    環(huán)繞在羅蘭身側(cè)，以世界的形態(tài)存在的龍神腦海中充斥著問號。


    在境界破碎之後，還能夠殺死有翼之蛇的機會就隻在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時間中了。


    可斬擊皇帝正不斷汲取著來自全世界能量的做法也讓龍神明白，這是羅蘭故意為之的舉動。


    當(dāng)真實的宇宙出現(xiàn)破損與毀滅的時候，壓製在有翼之蛇身上降天為人的狀態(tài)也會出現(xiàn)縫隙，到時羅蘭將未來都犧牲了才換來的，這一刻的平等也會再次被打破。


    最重要的是，要戰(zhàn)勝有翼之蛇的方法絕對不是殺死它，這點羅蘭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才對。


    但看著那以強烈的情感，開始吞噬宇宙，扭曲法則的心象之渴望，龍神咬了咬牙。


    在不利用那個名為星杯道具的情況下，將自身的渴望覆蓋到整個宇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為了做到這一點，羅蘭承受了那萬千契靈的試煉，將生死與存在的基本都置之度外，既然如此，龍神也沒有任何需要產(chǎn)生懷疑的地方。


    “這是我最後的能量了，收下吧！”


    龍神歎息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連自身的意識也終於維持不住。


    萬事萬物都是存在極限的，哪怕世界也不例外。


    將未來的世界線全部交給羅蘭之後，這個世界已經(jīng)開始朝著下坡路猛踩油門了。


    現(xiàn)在當(dāng)龍神也放棄了自我意識之後，如果之後世界的可能性沒有增加，它就無法複蘇，這意味著未來的十幾年中，世界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走向名為‘熱寂’的終末。


    可龍神還是義無反顧的將自身的存在也投入到斬擊皇帝之中。


    無論對於未來和現(xiàn)在有多少顧慮和不安，與羅蘭並肩作戰(zhàn)之後，有一個認知讓龍神十分篤定。


    ‘羅蘭，是這個世界唯一，也是僅剩的救世主了。’


    “吼——！”


    有翼之蛇怒吼著。


    在生死決戰(zhàn)的時候，看到敵人忽然變強，任何人都不會好受。


    更何況，原本它就對於能否從那把劍中活下來沒有底氣，在對方吸收了宇宙的元氣之後就更是如此了。


    作為生命，有翼之蛇的本能讓它很想就此逃跑，但超越了一切的使命卻很快覆蓋了那微不足道的本能。


    必須消除麵前的變數(shù)。


    有翼之蛇臉色一變，瞳孔中出現(xiàn)一抹決意。


    它不僅沒有避開羅蘭，反而再度加速，直挺挺的朝著劍鋒撞去！


    將現(xiàn)實與虛幻的境界破滅之後，兩人的身影已經(jīng)從宇宙的盡頭落迴了以幻想鄉(xiāng)為起點延伸出來的第一個星係。


    ——太陽係。


    紫黑色的蛇影膨脹而起，以勢不可擋的姿態(tài)朝著羅蘭揮落。


    在二人的相隔距離中，一顆內(nèi)核溫度高達1500萬度的熾熱天體正橫亙在有翼之蛇麵前。


    它是每個人日常見到的那樣，那顆懸掛於高天之上，永遠光芒萬丈的恆星。


    當(dāng)其他星球都已經(jīng)變得在崩潰的引力之中以七零八落的姿態(tài)脫離軌道時，這顆有著人類腳下的地球130萬倍大小，重量上更是相當(dāng)於333000倍地球，占據(jù)整個星係中心的恆星，依然巍然不動。


    可在兇相畢露，孤注一擲的蛇影麵前，縱然是太陽也無法抵禦這種純粹的毀滅。


    它在一瞬之間被無數(shù)巨大的裂痕包裹，然後如同被用手撚滅的火星一樣暗淡，消逝。


    這也沒辦法，正如地球在太陽麵前渺小無比一樣，在此刻的蛇影麵前，它也如一粒微塵。


    望著那將帶著自己走入死亡的恐怖蛇影，羅蘭的瞳孔裏卻連一絲一毫的波動都沒有。


    他掃了一眼抱著決死之意的敵人，表情平淡地仿佛麵對隻是正在和自己嬉鬧的孩童一樣。


    “你想要我的命嗎？那就拿去吧……不過”


    羅蘭握持住斬擊皇帝，沒有用任何防禦手段，亦沒有使用任何能量。


    下一刻，體型相差懸殊的兩個怪物轟然碰撞在一起。


    “轟——！”


    恍若驚雷般的聲音貫徹天際，洶湧澎湃的勁氣瘋狂的湧起。


    有翼之蛇有些愕然的看著自己口中的羅蘭。


    在將羅蘭的可能性吞噬一空的時候，它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


    現(xiàn)在羅蘭的可能性之火已經(jīng)燃燒殆盡，唯一證明他還沒有徹底死去的，也隻有麵前溫度還未曾冷下來的餘燼而已。


    但就是這樣順利的情況，才是最大的異常。


    連半分能量都沒有放到防禦之下，也沒有逃跑，那麼那些不可能憑空消失的質(zhì)量會跑去哪裏呢？


    豁然間，斬擊皇帝也如同野獸一般張開了獠牙。


    它猛然從蛇影的內(nèi)部膨脹開來，一口又一口的將有翼之蛇的一切吞入腹中！


    見到這一幕的羅蘭眼眸微閃，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一抹淺笑。


    他任由有翼之蛇追逐，讓龍神也投身斬擊皇帝之中正是為了這一刻。


    當(dāng)退無可退，身後就是幻想鄉(xiāng)，外界就是即將走向終末的宇宙之時，這把噬世之劍的鋒芒，也已經(jīng)徹底了超越了有翼之蛇的蛇身。


    “既然我們現(xiàn)在是平等的，依據(jù)等價交換的原則，想必你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了吧？”


    羅蘭凝視著有翼之蛇，平淡的出聲。


    有翼之蛇已經(jīng)沒法迴應(yīng)羅蘭的話語了，因為承載它意誌的一切，都在和斬擊皇帝撕咬著，分不出半分心力。


    但沒由來的，即使有著使命的束縛，這頭不會退卻的怪物心中還是浮現(xiàn)了一股巨大的恐懼。


    “嗷嗷嗷——！！！”


    在有翼之蛇慘烈的嚎叫聲中，僅存的境界也煙消雲(yún)散，羅蘭和它直接墜入了真實的太陽係之中。


    將力量消耗一空的宇宙中，兩個怪物因為自身龐大的質(zhì)量仍然在不斷下墜著。


    即使已經(jīng)奄奄一息，有翼之蛇也能清晰的感覺到降天為人的鎖鏈那搖搖欲墜，越來越弱的束縛。


    如果在還保留狀態(tài)的時候，沒有因為一時上頭沉浸在與羅蘭的追逐之中，而是先打破這層壁障就好了。


    但此刻才感到懊悔……為時已晚。


    “我提醒過你了吧，王和坐騎的區(qū)別是什麼？”


    “成為王的一方去支配，又或者成為坐騎的一方增加戰(zhàn)力，這兩者的差異在哪裏？”


    “即使到了現(xiàn)在，你也無法理解嗎？也罷，我就大發(fā)慈悲的告訴你吧。”


    被吞入蛇腹之中，已經(jīng)是風(fēng)中殘燭的羅蘭看著哀嚎的有翼之蛇，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


    “它的答案隻有一個——就是本能啊！”


    哪怕到最後一擊，羅蘭和有翼之蛇的力量都是相若的。


    可從最後的結(jié)果來看，二者的強弱卻十分明顯。


    隻剩下餘燼的羅蘭就好端端的呆在有翼之蛇的腹中，哪怕對方能分出一個念頭，他就會徹底死去。


    但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和如今的有翼之蛇有著天淵之隔。


    正如王和坐騎的區(qū)別一樣，即使有姿態(tài)或能力以及力量兩個完全相同的存在，也有著截然不同的走向。


    擁有相同力量的人，為了使用出更強的力量所需要的東西，為了成為王者所需要的東西，就是不顧一切追求戰(zhàn)鬥，追求力量，毫不留情的摧毀敵人，將其碎屍萬段般的對戰(zhàn)鬥抱有的絕對渴望。


    這是每一個生命最深處，被刻印在事物最原始的根本上透徹?zé)o比的自私。


    有翼之蛇就是因為缺少這份渴望，即使擁有強大的力量，也無法在同等級的戰(zhàn)鬥中勝過羅蘭。


    它依靠著使命戰(zhàn)鬥，雖然擁有智慧，但它腦海中最深處的邏輯依然是使命。


    在這種情況下，不管它是用理性的戰(zhàn)術(shù)也好，野性的欲求也好，都無關(guān)緊要。


    和擁有真正渴望的敵人相比，有翼之蛇就好像把刀尖還裹在劍鞘裏一樣，還能砍得了誰呢？


    所以……


    “——你才會比我弱啊。”


    明明是因為大意才讓敵人一時占了上風(fēng)，明明是本質(zhì)是不如自己的卑劣存在！


    有翼之蛇夾雜著不甘心的怒意化作火焰不斷噴發(fā)著，可正如羅蘭所言，此刻的它和羅蘭比起來，非常弱。


    在量級能夠碾壓一切的時候，哪怕是概念的力量，也隻是花裏胡哨的煙火。


    可脫離了這種優(yōu)勢時，在滅盡滅相的力量無法發(fā)揮作用時，有翼之蛇的平庸也展露無遺。


    直覺，時機，應(yīng)變，技巧。


    在能量等級與戰(zhàn)鬥風(fēng)格分不出明顯差異的情況下，這些虛無縹緲東西才能夠決定戰(zhàn)鬥的結(jié)果。


    而當(dāng)一定能贏和一定不能輸?shù)膬煞N心態(tài)互相碰撞時，以弱勝強的奇跡也自然會從中誕生。


    這條界限誇張到可以是毫無力量的凡人與神話中的神明，當(dāng)然也能容納羅蘭與至高天的使徒。


    羅蘭的斬擊皇帝沒有任何束手束腳，以摧枯拉朽的姿態(tài)讓勝利的天平不斷傾斜。


    “噗嗤!”


    一時間，宇宙之中隻剩下了越來越小的哀嚎聲與血肉被撕裂的聲音。


    有翼之蛇的龐大的軀體，被貪婪的魔劍一口口的從身上撕扯下來。


    那能與宇宙碰撞的偉大軀殼，此刻就好像破爛不堪的布娃娃一樣，一點點的變得殘缺起來，看不到半點完整的地方。


    從筋骨到血肉，從鱗片到皮膚，從尾巴到頭顱。


    有翼之蛇就好像被擺上了屠宰場流水線的牲畜一樣，隻能在這無聲的血腥與殘酷之中一點點的感受著生命的消失。


    而羅蘭則平靜的看著一幕，臉上沒有半點戰(zhàn)勝強敵的愉悅和興奮。


    “我贏了。”


    在敵人的屍體上說出這樣的話語，比戰(zhàn)前任何自信的宣言都要有力的多。


    不過，直到有翼之蛇徹底的消散，走向終末之後，除了扯動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羅蘭也沒能做出任何動作。


    他的身體仿佛沉寂了一般，毫無知覺，不斷朝著宇宙的深處墜落。


    哪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油盡燈枯，可對於在十幾年後就會因為熱寂而陷入終末的宇宙而言，羅蘭的質(zhì)量依然太過巨大了。


    它所構(gòu)建的空間就像一層薄紙，而羅蘭就像一座大山一樣，二者不斷相遇就會陷入這樣的狀況。


    雖然羅蘭隻要能提起力氣，就能夠借助萬靈之鑰或者用力量構(gòu)建一樣能夠承載自己的地方，但遺憾的是，和剛剛有翼之蛇想要殺死位於它腹內(nèi)的羅蘭卻無法做到一樣，這一行為對於現(xiàn)在的羅蘭來說也是天方夜譚。


    不過阻礙他的倒不是什麼敵人，而是枯竭的身體。


    之前他和有翼之蛇說的等價交換，可並非什麼說笑，在殺死有翼之蛇前，他除了寄宿在斬擊皇帝上的最後一絲可能性，其他的可能都被吃的一幹二淨(jìng)。


    就好像魔術(shù)師使用固有結(jié)界後本體被消滅了，但結(jié)界還留存著一樣，這種狀態(tài)下的羅蘭，已經(jīng)徹底死去了。


    維持住思考就已經(jīng)是最後的極限了，就連唿喚萬靈之鑰進行世界轉(zhuǎn)移的餘力都沒有。


    “嘭——！”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羅蘭才停止了墜落。


    這倒不是因為他恢複了力量，而是因為這裏已經(jīng)是世界深處的盡頭，是遊離於時空之外的特異點底部。


    在往下落，他搞不好會直接落入世界之外，然後在世界之海中徹底死去。


    所幸，為了預(yù)防這種事情的發(fā)生，羅蘭提前準備了一個預(yù)案。


    看著堵在特異點盡頭的星杯，滿是裂紋的星杯，羅蘭苦笑了一聲。


    雖然預(yù)案成功了，但星杯的積累也被消耗一空，更是不能移動片刻。


    就當(dāng)羅蘭以為自己可能要在宇宙的盡頭重複某位究極生物的命運之時，一道虛空裂縫突然出現(xiàn)在了這個特異點之中。


    沒有對眼前的境況產(chǎn)生任何疑問，一隻如同青蔥般的玉手也悄然伸了出來。


    她毫不客氣的握住了羅蘭的手心，將他的身影一點點的拉入裂縫之中。


    感受著那膚若凝脂，好似絲綢一般令人愛不釋手的觸感與其中傳來的能量，恢複了一點力氣的羅蘭輕笑了一聲。


    “還真是強硬的姿態(tài)呢，對待重傷的人，我覺得還是不要這麼粗暴比較好呢。”


    “這話可輪不到隨便闖入別人隙間裏的家夥說，”帶著惑人香甜氣息的金發(fā)美人沒好氣的看著羅蘭，“快點進來吧，要在世界盡頭的特異點展開隙間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好，但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件事需要做。”羅蘭的身影緩緩浮起，但僅僅是這樣一個出於自我意誌的動作，他的軀體就四散著碎裂了。


    在八雲(yún)紫緊張的眼神中，一個如貓一般，猩紅的豎瞳中滿是裂紋的身影從羅蘭的碎片中浮現(xiàn)。


    它舉起右手，將翹起的大拇指緩緩按下。


    “我不承認。”


    於是，在這樣好似感歎，又好似命令一般的低語聲中，世界開始了逆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