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血紅色的怪物像是某種被剝了皮的野獸。
它有粗壯的前肢,結(jié)實有力的後肢,以及長長的尾巴。
尾巴末端非常細,就像鋒利的刀刃——
約翰原地一個翻滾,他感到自己背後一涼,外套“裂”開了。
他飛快扯掉掛在手臂的袖子,免得妨礙自己逃跑。
耳邊是撕裂空氣的尖銳風(fēng)聲,眼角餘光能瞄見怪物尾巴長鞭留下的殘影,約翰感覺自己的頭發(fā)也被削掉了一小片。
那可是頭發(fā)啊!
約翰在心底哀嚎起來,腳下絲毫不慢,硬是在一條狹長筆直的車廂過道上跑出了蛇形機動。
他抓住那些上鎖的包廂門,身體上躍,腦袋幾乎撞到車頂。
“啪。”
車燈碎了。
約翰及時蜷縮身體,落地的一瞬間右腿發(fā)力,一個滑鏟,躲過了下一波利刃掃蕩。
車廂牆壁出現(xiàn)了一條條細長的口子。
它們並不深,卻令人毛骨悚然。
因為雕花的金屬門把手都沒能抵擋得住攻擊,中間照樣出現(xiàn)了一條裂痕。
約翰假裝衝向過道旁邊的窗戶,做出要跳窗的架勢。
那股令人心悸的風(fēng)聲再次掃來的時候,約翰忽然抱頭翻滾。
他顧不得在意那些細碎的玻璃在身體上割裂的傷痕,額角的青筋凸起,緊咬牙關(guān),像一個巨大的皮球猛地撞向追來的怪物,在越來越近的時候他用最快速度抽出武器,扣動扳機。
一聲恐怖詭異的嘶吼。
構(gòu)成猩紅野獸的暗紅霧氣躥出了一小截,怪物的動作也停滯了幾秒。
約翰精神一振。
會被物質(zhì)傷害就好,否則在火車上他沒處找聖水跟純銀子彈。
當(dāng)然這兩個玩意也未必有效,按照康納爾牧師所寫的筆記,隻有正確繪製的符文才能有效克製邪神,以及邪神眷屬。
如果什麼也沒有,那就開木倉,反正情況不會更壞了。
怪物被激怒了,半個車廂都陷入了暗紅霧氣的籠罩。
約翰聽到車廂各處陸續(xù)傳來人們的驚叫,還有各種東西打碎的聲音。
透過包廂的縫隙,約翰看到趴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美國汽車商、扶著牆壁痛苦哀嚎的男仆,他們身上無一例外的鮮血淋漓,暗紅色的霧氣遊蕩在他們周圍,就像刮走樹上葉子的一陣風(fēng),從容地帶走了樹木的一部分生命。
乍看微不足道的一點血液。
這些血液混進了暗紅煙霧,空氣忽然幹燥,車廂裏的溫度不斷攀升。
距離怪物最近的約翰,感到自己的皮膚像是暴露在陽光下,曬得發(fā)紅發(fā)熱。
——汗水模糊了眼睛,閃避的動作變慢。
偵探已經(jīng)連滾帶爬了。
縈繞在鼻尖的血腥味被他強行忽略,敏銳的直覺讓他避開了一次又一次致命攻擊,包括怪物的前肢抓襲與尾巴利刃。
明明從盥洗室到社交車廂圖書館隻有三十多英尺的距離,感覺卻像是遊過了整條英吉利海峽。
約翰好不容易抵達了圖書館門口,卻發(fā)現(xiàn)裏麵空無一人。
這讓闖進屋子的他心髒一沉。
身後的怪物可不會給他猶豫的時間。
再次狼狽翻滾躲過襲擊的約翰,忽然感到自己被一隻巨人的手捏住了後脖頸,拎起來直接丟出了包廂。
在門重重關(guān)上的那瞬間,約翰看到了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高大陰影。
車廂的高度隻有十英尺(3米)左右,可是陰影所站的地方就像是一個變異了的扭曲空間。
無限的空曠、幽深。
窗戶看起來很遙遠,那些書架就像飄浮在空中一樣。
“……”
約翰躺在走廊上,眼神空洞,身體僵硬得就像一塊石頭。
此刻門內(nèi)。
怪物墜入了這片扭曲的空間。
它嘶吼著掙紮,爪子亂撓,尾巴瘋狂地橫掃著。它好像在慢慢變小,那個龐大的鬥篷黑影就籠罩在它的頭頂上,很快覆蓋了視野所及的所有空間。
其實不是怪物變小了,而是它在這個空間“陷”得越來越深。
暗紅煙霧終於潰散,變成一枚枚金幣,瘋狂地亂竄著。
金幣不僅沒能找到出口,反而遇到了之前“失去聯(lián)係”的那些金幣同伴。
一枚枚泛著血色光芒的金幣,正在被腐蝕。它們發(fā)出慘烈的哀嚎,伴隨著來自遠古祭祀的詭異低語。
硬幣後麵出現(xiàn)了一個又一個虛幻的人影,他們像是被吊掛起來的祭品,四肢無力地低垂著,胸口空蕩蕩的。
——這就是“詛咒”的本來麵目,也是最可怕的形態(tài),會在一瞬間把人類或者動物撕成碎片。
然而這恐怖的景象現(xiàn)在卻透著一絲滑稽的氣息,祭品幻影搖搖晃晃的,像是儲藏室裏的臘肉,又像絞刑架上的屍體。
除了發(fā)出刺耳的叫聲,並且隨著聲音有節(jié)奏地左右搖晃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這個沒有麵孔的巨大鬥篷黑影甚至覺得這個很有趣,飛快地把新來的金幣們加入其中,然後重新排列,手法熟練,還有絕對音感。
很快就拚組成了一個人類無法直視、不可名狀的大型樂器。
樂器有嚴格的高低音階劃分,還是按鍵式的。
所謂的按鍵就是硬幣,吊掛的幻影就是發(fā)聲的音管。
每碰觸一次,硬幣就會腐蝕一分,所以這件樂器的使用壽命很短暫。
彈奏樂器的神靈完全不珍惜它。
樂曲像是狂怒的波濤,又像一座正在噴發(fā)的火山,宣泄著可怕的戰(zhàn)意。
幽暗的扭曲空間忽然出現(xiàn)了一輪烈日。
在沉睡裏受到挑釁的托納提烏穿透空間,朝這裏投過一瞥。
這股力量被鬥篷黑影打散了。
震蕩的餘波使樂器崩解,這片幽暗空間也開始劇烈搖晃,像雪一樣迅速在陽光下消融,隻有披著鬥篷的詭異黑影一動不動,吞掉了所有光亮。
烈日閃爍了一下,緩緩消失。
***
詹森鬆了口氣。
他就站在包廂外麵,距離“戰(zhàn)場”很近,又很遠。
這列火車還不能出事。
如果詹森不管,估計火車會在一瞬間飛到半空中解體,裏麵的所有人哪怕是廚房裏凍櫃裏的一隻雞都別想留下完整的屍體,全部變成血泥。
真正的對峙發(fā)生在人類無法觸及的空間。
烈日神托納提烏在睡夢裏被驚擾,憤怒地瞥了一眼。
當(dāng)烈日神發(fā)現(xiàn)挑釁它的是一位古神的化身之後,意識到隻派一個化身出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而且它根本沒有蘇醒的條件,它很幹脆地記下了蓋密爾的氣息,就繼續(xù)睡覺了。
包廂門無聲無息地打開。
書架與桌椅橫七豎八地歪倒著。
蓋密爾站在那裏,赤紅色的長發(fā)披在肩上,容貌帶著人魚的特征,耳骨撐起薄而寬大的透明魚鰭,惑人的金色眼瞳裏映著詹森的模樣。
“太危險了。”
詹森快步走進去,又在蓋密爾麵前慢慢停下。
詹森確實沒想到托納提烏真的小心眼到了這種沒成形的眷屬被摧毀,都要“看”一眼的程度。
通常情況下眷屬沒有全部死完,邪神就不會在意。
如果是沉睡的古神,在它們沉睡的那一刻,就不在乎自己遺留的那些“家當(dāng)”了,隻要沒有同類在家門口蹦躂,也不是世界末日要到了的話,它們是絕對不會起床的。
即使是蓋密爾,本體也還是躺在海床上。這裏存在的隻是這位古神的一部分,是一個化身。
所以烈日神一副你踩死了我家門口野生的花,我記住你了,等我睡醒就來弄死你的兇惡模樣,非常離譜。
不過想到這家夥是托納提烏,就……忽然合情合理了?
詹森忍不住擔(dān)憂:“托納提烏會來找你。”
“這顆星球走向覆滅的那一天才會發(fā)生的事。”
“人類很擅長找死,我擔(dān)心他們會在末日之前,釋放出烈日神的化身。”
“你不會幫我嗎?”
蓋密爾貼近詹森,聲音美妙而充滿蠱惑之力。
詹森很不自然地挪了一步。
“我不行。”
詹森感受到了力量的懸殊差距,作為新神,他這點實力真的不夠看。
蓋密爾背後的陰影無聲地延伸,環(huán)繞著詹森,聲音仿佛在詠歎,又像惡魔的低語:
“成為我的一部分,或者讓我成為你的一部分……你知道的……”
***
約翰清醒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旁邊坐著很眼熟的人。
阿貝爾醫(yī)生。
“我們……到瑞士了嗎?”約翰看著車窗外漆黑的天色,有些拿不準情況。
“到了。”醫(yī)生滿眼哀怨。
約翰很不適應(yīng)地問:“你這是什麼表情?”
阿貝爾醫(yī)生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悲憤地說:“我沒忘,我什麼都沒忘記!整節(jié)車廂的人都忘了,他們以為瓦妮莎小姐開木倉殺死了銀行家鮑爾,又殺死了鮑爾的秘書,然後逃走了!鮑爾攜帶的詛咒金幣也跟瓦妮莎小姐一起失蹤了!”
約翰揉著腦袋,納悶地說:“這不是好事嗎?對了,其他受傷的人呢?”
約翰還記得怪物襲擊的時候,許多人被厄運波及,還有很多物品碎裂。
“沒有!他們的傷口統(tǒng)統(tǒng)消失了!壞掉的、打翻的東西全部恢複了,我眼睜睜看著懷表上的時間開始倒轉(zhuǎn),火車窗外的景色開始變化……”
阿貝爾醫(yī)生沉痛地哀悼著他崩解的科學(xué)世界觀。
他寧願自己像其他乘客一樣,忘掉這趟火車上發(fā)生的離奇事件。
“鮑爾的屍體呢?他的心髒都沒了,這怎麼解釋得通?”約翰疑惑地問。
“屍體沒了。”阿貝爾醫(yī)生麵無表情地說,“大家異口同聲,稱瓦妮莎小姐開木倉打死鮑爾的時候,他正好趴在車窗上,屍體翻了出去,掉進了一道深深的峽穀,估計很難找到,找到至少也是一周之後的事,會被狼或者野獸啃食得不像樣子。”
約翰沒忍住,哈哈大笑。
阿貝爾氣得要命。
偵探一邊笑一邊說:“這可比你的海嘯熱氣球生還奇跡有邏輯多了,你憑什麼嫌棄別人啊?”
醫(yī)生:“……”
他就是受邀到威尼斯做這個演講的!
現(xiàn)在他要怎麼辦?
在記憶恢複之後,阿貝爾醫(yī)生感覺自己那套說辭簡直荒唐得要命,他當(dāng)初為什麼會深信不疑,還興衝衝地研究了整整三年的熱氣球啊!——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偵探通過qte(根據(jù)圖標操縱遊戲角色左右閃避,一般發(fā)生在追逐戰(zhàn)與危險劇情)
必須具備的通關(guān)條件:好感度。本數(shù)值無法查閱,打開也是一串亂碼
如果擁有,邪神會在最後關(guān)頭會把你扔出包廂,反之角色死亡
攻略提醒:意誌力低於90,在被扔的時候不要睜眼。
——你的角色會在邪神對峙的五個小時後蘇醒
恭喜達到“火車生還”成就(沒看錯,就是保住火車)
恭喜完成一命通關(guān)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