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斯永遠無法忘記倫敦末日般的景象。
整座城市都陷入了黑暗，到處都是痛苦的慘叫。
那一棟棟房屋就是人類的墳墓，區(qū)別隻在於豪華還是簡陋。
街道一片狼藉，路邊是撞毀的汽車與橫躺的屍體，以及正在搶劫商店的暴徒。
這些瘋狂的犯罪並沒有持續(xù)太久。
他們趁著黑暗出來狂歡，又被黑暗吞噬，成為異變怪物的口糧。
鮮血高高地拋灑在牆壁上，惡臭四處彌漫，濃霧裏到處都是奇怪的聲音，可以聽到撕咬啃食的動靜。
意誌力稍微差一點的人類，僅僅是身處這樣的環(huán)境就會被恐懼吞噬了。
即使是對神秘知識非常了解的調查員，也需要有強悍的神經，才能支撐他們克服恐懼，繼續(xù)在濃霧裏摸索前進——沒有人知道怪物會在什麼時候跳出來，你必須做好隨時戰(zhàn)鬥的準備。
以及隨時死亡的覺悟。
短短的一條街走完，會遭受數(shù)次攻擊。
即使在戰(zhàn)鬥的時候也不能放鬆警惕，因為暗處隨時可能會有怪物伸出利爪，把你或者你的同伴拖走。
追殺怪物的時候必須冷靜，不能落入怪物的圍獵陷阱。
……這已經不是城市，而是一座吞噬活人的地獄。
“邪神隻在倫敦盤踞了七天，就造成了數(shù)千人死亡，數(shù)萬人失蹤，這些年陸續(xù)死亡的汙染者，加起來也有上萬了。”漢斯灌了一口威士忌，臉色難看地說，“這是幾百年來歐洲最嚴重的一次神秘事件�！�
更可怕的是，邪神隻是離開，沒有被“封印”。
邪神隨時可以開啟新一輪災難。
誰也不知道邪神會把目光投向哪座城市。
“所以你們追到了北極？”
蓋密爾暗暗點頭，漢斯帶來的信息，拚上了白鯨“交代”的後半截情況。
詹森皺眉說：“你們很有勇氣，卻很魯莽。既然知道那是一位邪神，還是一個帶走了灰蝶的古神……”
“什麼，古神？”
船員們第一時間發(fā)出驚叫。
連漢斯的五官都因為震驚出現(xiàn)一定程度的“位移”。
嗯，看起來更像一頭暴怒的棕熊了。
“……”
詹森忽然想起連自己都沒聽說過古柯羅的名字，人類更不可能知道。
沒有任何記載的古柯羅，就像灰蝶一樣，劃分成了新神的一員。
蓋密爾直接在人類驚駭?shù)哪抗庋Y無情宣布：“是的，帶走灰蝶的是一位古神�！�
“你們可以叫祂‘古柯’，這是祂真名的一部分。”詹森並不想讓這條船上的人類跟古柯羅產生“聯(lián)係”，那不是一件好事。
這份好意立刻被了解神秘的漢斯與船員們接受了。
雖然邪神“好說話”這件事很破傳統(tǒng)認知觀，但是邪神是什麼脾氣性格，人類的喜好又無法左右，遇到之後還能撿迴一條命就是很幸運的事了。
“……呃，倫敦煙霧事件之後，我們稱唿祂為‘恐怖飛毯’，祂製造的那些眷屬叫‘皮囊者’，因為那些穩(wěn)定感染的變異種全都像是被吸幹了血液與水分，身體扁平膨脹，像是一個空皮袋子，還會在空中飛。世界各地的神秘研究協(xié)會討論了幾天，認為這個邪神的真身是蝙蝠或者某種吸血的水蛭一樣的生物�！�
不，差得遠。
蓋密爾在心裏說。
漢斯深深地歎口氣：“既然是古神，說明我們的猜測都是錯的�！�
“是的，那些‘皮囊者’隻是祂臨時製造的仆人、工具，古柯……古柯真正的眷屬，是祂的子女，數(shù)量很多�！�
蓋密爾的話，再次引起了人類調查員的震動。
一個倫敦灰蝶沒解決，冒出一個恐怖飛毯。
兩個邪神沒解決，又獲知恐怖飛毯是古神，還有一堆子女。
這算什麼？
邪神的家庭派對嗎？
“當然，目前的好消息是，我並未看到古柯的子女�！鄙w密爾這句話是對著詹森說的。
詹森沒有放鬆，這是他誕生以來，遇上的第一個懷有“惡意”的同類。
詹森當然跟其他邪神有過衝突，不過那都很好解決，隻要解釋一下，或者主動退讓，對方一般懶得計較。
古柯羅有明確的目的。
“等等，古柯羅的目標，是你，還是我？”詹森低聲問，盡量不讓人類聽見。
蓋密爾沉默。
詹森疑惑地問：“你不知道？”
“我覺得是我，可是祂不停地談起你，似乎對你很感興趣�！焙Ｉ褚а狼旋X地說。
冰山受到邪神情緒的影響，劇烈震顫。
漢斯後退一步，努力保持平衡。
“我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祂一看到我，就會放棄的�！闭采瓌裾f蓋密爾冷靜。
詹森很坦然，作為新神，他就是這麼平平無奇。
“怎麼可能，你很特殊！”蓋密爾的反應很強烈。
詹森很意外。
就在詹森以為蓋密爾馬上會說一些他不知道的隱秘，幫助自己發(fā)現(xiàn)一些“特殊”力量的時候，果海神憤怒地表示詹森本體形態(tài)有多麼柔軟美麗，以及肢體的敏感靈活，還有性格的可愛之處。
詹森：“……”
全身每一根觸手都在發(fā)癢，想要揍海神。
詹森忍了又忍，蓋密爾依舊毫無自覺地說著“詹森的優(yōu)點”，跟其他邪神相比，是多麼不一樣。
坐在地上的漢斯：“……”
被激蕩的海浪拍得東倒西歪的船員們：“……”
人類也不想偷聽，主要是兩位邪神太照顧他們，沒有使用不可名狀的語言，而是在說英語，蓋密爾還不知道什麼緣故越說越大聲了，導致他們聽完了後半截“真情表白”。
等等，這應該是真情表白吧？
某些詞匯聽起來還挺熟悉？有點像人類愛情小說裏的措辭？
“砰。”
詹森踢了蓋密爾一腳。
蓋密爾站著沒動。
一秒後，海神意識到這個情況不對，邪神的大腦開始高速查閱“人類戀愛知識”，然後他做出了一個很正確的選擇。
“我?guī)е做L去附近看看�！�
蓋密爾撈起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白鯨，飛快地走向冰山的另一邊。
“咕？嘎？”白鯨一路疑惑地叫，聽起來像是某種在北極度夏的大海鷗。
白鯨長角受製，被迫遊走。
“呃，那是寵物嗎？”漢斯主動打破尷尬的氣氛。
一個合格的夢境治療師，擁有化解一切恐怖氛圍的天賦。
“剛撿迴來的，這條鯨遇到了古柯，差點死了。我們不養(yǎng)寵物，那是人類的習慣。”詹森解釋。
蓋密爾一走，就等於帶走了詹森的尷尬情緒源頭，他迅速恢複了那種冷漠平靜的狀態(tài)。
“你！我想起了，原來是你們！”
漢斯的某位船員突然發(fā)出一聲大叫。
白鯨掙紮著轉頭，蓋密爾停住腳步，麵具後的眼睛微微瞇起。
船員對上詹森毫無情緒的眼神，忍不住一個哆嗦，然後又被自家棕熊船長瞪視，他隻能結結巴巴地說：“你們，你們忘記了嗎？約翰·多伊先生那顆碎掉的珠子，那個保住他一條命的珍貴護身符……那些來倫敦的神秘學者都說那東西非常邪惡，誰擁有它就等於把命交給了那個邪神，是一個隨時會歸零的死亡炸彈。”
其他船員的表情開始變得古怪。
因為他們記得，偵探先生根本不把這些警告當迴事，還說……
“那隻是一份愛情介紹人的報酬？”
包括漢斯在內的所有人，看看詹森，又看蓋密爾。
詹森：“……”
冷靜淡漠的表情崩了。
很好，是他認識的偵探先生，膽量特別大。
***
雖然邪神很想去英國找偵探先生好好聊聊，但是不解決古柯羅，蓋密爾就不能放心。
於是漢斯從格陵蘭群島租借來的這條捕魚船，迎來了兩位意外的“乘客”。
船員們很不自在。
這種跟邪神同行的經曆，他們不想擁有。
而且怎麼說呢？
他們搭載了一對熱戀的邪神情侶，去找兩個打算繁衍交配的邪神麻煩？後者還可能擁有一個子女數(shù)量龐大的家庭？
這發(fā)展過於離奇了！
船員們敢拿自己多年出生入死、調查神秘的冒險經曆發(fā)誓，全世界都沒聽說過這樣離譜的事！
“那個，船長……美國人的潛艇怎麼辦？”
船員指著那座冰山，糾結地問。
漢斯用手指點了點鼻梁上的眼鏡，沉聲迴答：“裏麵有很多活著的人，隻是全部昏迷著，等他們醒來，他們會想辦法自救的，不用我們操心�！�
船員看著那個卡在冰山天然水池裏的潛艇，心想等美國人救援來的時候，估計會目瞪口呆。
漢斯大步走進船艙，給詹森與蓋密爾展示了他們用來追蹤古柯羅與灰蝶的“儀器”。
金屬外殼，有很多根導線，還豎著長長的接收裝置，另外一半零件被固定在漁船頂部。
“……是根據(jù)無線電的原因，探測一些人類無法聽見的聲音。我們一共記錄了好幾年的數(shù)據(jù)，然後總結歸納出地點在北極�！�
負責操作儀器的神秘學者，第一次嚐試在邪神麵前介紹自己的發(fā)明，他一腦門的汗珠，努力擠出笑容，“這是我們在倫敦錄下的樣本。”
在摁下按鈕之前，所有人類迅速戴上厚厚的耳罩。
“是倫敦那隻灰蝶。”
蓋密爾聽完聲音，陷入了沉思。
他以為漢斯是追著古柯羅來到北極的，沒想到還是灰蝶。
“……這家夥帶著灰蝶在北極做了個窩？一邊搜尋我們，一邊跟灰蝶繁殖？”蓋密爾冷笑。
報仇的時候到了。
去抄古柯羅的臨時睡床！——
作者有話要說：
1952年倫敦煙霧事件，真實曆史上發(fā)生的環(huán)境汙染悲劇，確實死了好幾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