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 是提豐。”
蓋密爾根本不想動。
同類打架有什麼好看的?
地球……哦不,大家睡覺的這個宇宙溶洞會毀滅嗎?
什麼,不會?那就接著睡, 管他呢!
人魚懶洋洋地伸手抓住那根纏在自己臉頰脖頸旁邊的藤蔓, 指甲輕輕刮擦著末端的細軟觸須。
藤蔓立刻扭動起來。
“太吵了, 你去看看。”
其他藤蔓一邊躲避, 一邊認真地推蓋密爾。
人魚被迫離開了這片茂密的“樹林”。
藤蔓組成的“珊瑚叢”在海水裏翻了兩圈, 模糊地分辨出這是夜晚,周圍也沒有任何異樣,看來戰場沒有波及到這個方向。
“嗯?”
詹森突然清醒,疑惑地觀察四周。
不對勁,他怎麼會來到海麵附近?
他跟蓋密爾應該在海溝裏沉睡的啊!怎麼這次醒來跟以前不一樣?
詹森忽然想起這次入睡之前,他沒有使用本體,蓋密爾也沒有——嚴格地說,是藤蔓纏著人魚, 藤蔓失控之後放出來很多。
所以問題在自己?詹森茫然地想, 是他睡著睡著本能地曬太陽曬月亮了?
詹森壓住了尷尬情緒,並且決定下次一定用本體,一定選擇三千米深度的海底,一定逼蓋密爾用力量封閉四周。
……藤蔓飛快縮迴,破碎不完整的人類形態重新恢複正常。
詹森下意識地摸著耳廓,確認位置沒錯。
他低頭看了看“沒穿衣服”的軀體, 毫不猶豫地換上最喜歡的英國紳士裝。
從前詹森聽說古神同類在19世紀仍然使用原始部落人類形象時, 詹森覺得很難理解, 畢竟這樣是沒法完美扮演人類的, 現在他懂了——邪神不會輕易拋棄自己的化身形象, 第一個人類外表也是認真想過的, 更新換代多累啊,不都是人類嗎?
詹森手裏沒雜誌、沒有服裝店的模特可以參考,他懶得做選擇,也不想動腦。
先觀察一下人類現在的情況再說。
嗯……
過了十年啊,還好。
辨別時間流逝是一個溶洞的石筍……邪神的基本能力。
詹森的眼睛半睜半閉,水流從他身邊滑過,卻無法浸濕他的頭發與衣服。
詹森就這樣以違反常理、跟人類已知科學相悖的姿態,“走”到了海麵上,然後準確無誤地找到了噪音來源。
一片陰影化為暗霧飄來,直接把詹森裹了進去。
“提豐在跟誰開戰?”詹森驚訝地問。
“……我不認識,隻知道祂是地球上的同類。”
蓋密爾的迴答並沒有讓詹森意外。
詹森已經了解蓋密爾的性格。
能讓蓋密爾記住的邪神不是很有能力,就是很會鬧事。
如果兩者都是,還曾經找過蓋密爾的麻煩,那麼蓋密爾就會表示了解祂們,知道他們的能力。
如果兩者都不是,那就像現在這樣。
記得這股氣息、因為在某個時間點見過或者聞過、聽過,可以確認是地球的邪神,可是對方叫什麼、本體長啥樣……那就是信息空白了。
詹森本能地分析情報:“這至少說明提豐的對手不厲害,以前也很安分。”
那麼問題來了,提豐為什麼要揍這家夥?
還把動靜鬧得這麼大。
詹森微微皺眉,他看到瓦斯卡蘭山的北峰崩裂,峽穀變形,盆地塌陷。
積雪與巖石在半山腰混著樹木、河流形成了更大規模的雪崩泥石流,一路衝了下去,形成一塊巨大的扇形“毯子”。
這張雪白的毯子從高峰披掛而下,越來越厚,麵積也越來越大,最後覆蓋了一座人類城市。
僥幸沒被白毯卷進去的人類痛哭著拚命挖掘積雪,可是積雪的厚度達到了兩米甚至三米,個別地方由於地形的緣故,有一棟小樓那麼高,人根本爬不上去,用簡陋的工具或者雙手從雪層側麵挖掘很難成功。
低溫、窒息……
即使沒有在第一時間死亡,其他被困在積雪下麵的人類也很難熬過去。
這不像地震,隻要沒有受重傷,三天之後還能搜尋到生還者。
雪崩結束後,十幾分鍾內,人類的生命之火就一起熄滅了。
“……到底是什麼事,那個邪神的本體都離開了地層?”
詹森理解不了眼前的情況,邪神動用本體是很嚴重的事,提豐打了好幾輪架,本體還在千湖沙漠趴著呢!
現在這情形像是提豐上門把那個邪神揪出來一頓暴揍。
這就很新鮮了。
發生了什麼事?這個同類是吃了提豐的孩子,還是打了提豐的盟友,又或者提豐看祂不順眼?
詹森忍不住推蓋密爾:“我們去看熱鬧。”
蓋密爾很想拒絕。
可是年輕的情人不樂意睡覺,好動、愛湊熱鬧,還能怎麼辦呢?
他們很快跨越海岸線,來到了事發地點。
提豐與那個無名邪神還在坍塌的深山峽穀裏繼續廝殺。
——打得很激烈,破壞力也不小,可是影響範圍有限。
很奇怪。
“是我的錯覺?提豐怎麼像是在驅趕對方,而那個家夥……似乎邊打邊堵著自己家的門?這個峽穀是祂的家沒錯吧?”
詹森發現自己連戰況都看不懂了。
如果現在是藤蔓本體,每根觸手都會表達出深深的迷惑情緒。
這時提豐伸長了其中一個腦袋,對著遠處的詹森與蓋密爾高喊:“快來幫忙!”
詹森:“……”
提豐你為什麼會這麼熟練?喊得這樣自然?
他們不是在圍觀嗎?
“快一點,這家夥扣下了尼德霍格的寄生體,偷偷養著!”提豐對著那個很像鱷魚的邪神咆哮。
那個鱷魚腦袋的邪神冷笑反駁:“我不知道提豐在說什麼!你們是想要仗著盟友數量多,準備做第二個托納提烏嗎?”
一直保持沉默的蓋密爾生氣了。
“閉嘴,我們不是提豐的盟友。”
“……等等,先問霍德尼格的寄生體是怎麼迴事!”
詹森用藤蔓拽住陰影,勸架。
畢竟以前提豐很熱心(咦)打架總是一叫就來,主動積極地幫忙。
從前詹森覺得這是為了地球,是理所當然的,後來在利維坦準備吞噬地球的那次混亂裏看到了其他邪神的表現。仔細想想覺得提豐這樣很不錯了。
不懶、能動腦子,還願意幹活!
是很稀少的同類了,需要珍惜!
現在不參與同類鬥毆,幫忙抓個尼德霍格寄生體還是可以的。
“你繼續打,我們去巢穴裏找。”詹森暗示提豐摁住那個很像鱷魚的邪神,“對了,這位是——哦,蘇奴帕!”
看本體認邪神。
蘇奴帕:“……”
提豐:“……”
詹森覺得需要為蓋密爾辯解,他立刻說:“我是新神,很多同類我都不認識。”
——是他沒問,絕對不是蓋密爾不知道。
接下來的事變得很簡單。
蘇奴帕確實偷藏了寄生體,但是祂害怕寄生體的威力,所以一直限製它的生長。
即使提豐殺上門,蘇奴帕偷偷釋放了這個寄生體,寄生體應該也沒能逃出去多遠。
詹森調用他從托特那裏學來的“符文密碼”,橫掃峽穀。
隱入黑暗的鬥篷陰影飄浮到瓦斯卡蘭山上空,散碎的石子紛紛滾動著拚湊成動物、人偶的模樣,還有的石頭人頂著積雪出來了,它們飛快地在山裏搜尋起來。
詹森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光亮。
“戴維?”
這個倒黴的人類記者,昏迷在一處河穀旁邊。
看距離,隻差一點就要葬身在冰雪之下。
詹森震驚,他看了看戴維,再看了一眼冰雪巨毯下麵覆蓋的上萬具人類屍骸。
他不知道戴維是怎麼逃出來的,又為什麼會恰好出現在這裏。
雖然人類的神秘學者說,隻要沾染邪神的力量就會一直被厄運纏身,因為神秘會吸引神秘,過人的精神意誌又會讓調查員看到世界的真實——可是運氣像戴維這樣好的調查員,估計整個世界也找不出幾個。
要知道這可是在沒有詹森提醒並幫忙的情況下,從危險等級是一個邪神蘇醒、兩個邪神大戰的浩劫裏存活下來的人類調查員。
戴維這些年遇到過其他神秘事件嗎?他一直沒死?
詹森差點想要拎起戴維放到一個新的危險環境裏,觀察他是否能繼續存活。
嗯,下次一定。
現在先抓寄生體!
詹森平靜地路過了戴維身邊。
他記住了這個家夥昏迷的地點,如果戴維倒黴地沒有等到救援,他會在一天之後來查看情況,讓戴維在積雪裏撿到一盒餅幹一聽罐頭之類的物資。
不過雪崩……能衝來物資嗎?
詹森不確定地低頭看著幾米厚的雪層。
怎樣讓調查員合理地撿到物資呢?
*
戴維睜開眼睛,他覺得很冷。
他準備爬起來,剛轉過頭瞳孔就猛然收縮,怎麼四周都是雪?
難道他成功逃生沒被雪崩埋進去的記憶是假的?他還是被困住了?
戴維驚恐地撲騰著四肢。
一分鍾後,他迷茫地爬上了積雪頂端。
腳下是一米多高的雪坑。
更準確地說,是一條長長的坑道,從河穀高處一路延伸到雪崩覆蓋區,可以清晰地看出一個人以狗刨的姿勢紮進雪堆,一路奇跡地避開了所有埋在積雪裏的雜物,順利地挖到了這個地方。
坑裏是半個箱子,上麵是英文,露出了牛肉罐頭的字樣。
“我夢遊了?我夢遊還能找到食物?”
戴維迷惑地跳下雪坑,比劃著坑道兩邊的痕跡。
怎麼看都像是他刨出來的。
他竟然有這樣的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