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培舉雙手搭在地麵上,支撐著整個身子的重量,也撐著那顆失敗的心的重量。
絕塵劍也再也沒有能在飛起來了。
許空雖然勝了,卻絲毫沒有高興的神情,因為他體內的靈力忽然翻江倒海似的沸騰了起來,每一寸肉體、骨骼、筋脈都宛若被撕裂一般糾痛。整個人甚至忍不住砸向了地麵。
大黑劍插在他身旁的土地裏,嗡嗡作響。
此時的場地已經是狼藉一片,被折騰得黃土朝天,糜爛破碎。
而造成這一切的兩個人卻陷入了各自的痛苦之中。
……
過了一會,許空靠著強大的靈體素質,將靈力慢慢壓了下去,從泛濫洪水變迴了徐徐流淌的小溪。
他平躺在地麵,心頭的顫抖卻是久久難以平靜。
這大黑劍究竟是什麼兵器?那黑色的火焰又是什麼係別的靈術?
在發動那個名為“黑焰斬”的靈術的時候,許空體內的靈力流動就開始被擾亂,他甚至不清楚那三個字為什麼會從自己的嘴裏說出來。
似乎並不是自己在用劍,而是劍在用自己。
許空側頭看了看大黑劍,吞了一口唾液,“你這貪婪的家夥,竟想反過來操控我?想得美!”
許空拍地而起,將大黑劍拔出,扛在肩上,又撿起掉落在一旁的絕塵劍,向郭培舉走去。
“郭師兄,你還真當這是決鬥啊,連驅雷劍訣這樣的大招都放出來了,難道你就不怕我真的死掉?”許空沒好氣地說著,將絕塵扔到了他的身邊。
郭培舉渾身顫抖著,十指早已經深深地陷入了黃土之中。看起來比許空剛才還有難受似的。
許空不明白,那種從天堂跌入地獄的感覺,那種從自信滿滿變成一敗塗地的痛苦。但也就因為是許空,才對這些沒有多大意義的勝負感到毫不在乎。
郭培舉豁然抬起頭顱,眼中布滿怒火地盯了許空許久,忽然轉為難忍的笑意,
哈哈大笑道:“你……你藏得可真夠深啊你!”
許空開始還以為郭培舉要和自己拚命,如今見他笑著,不由大鬆一口氣,但同時也很疑惑郭培舉的這個反應,似乎和往日對他的印象有所不同。笑道:“我這也是迫不得已的。”
郭培舉用劍撐著身子起來,說:“不管怎樣……我還是輸了。”
那份情理之中的黯淡如今才在他的眼神中顯露出來。
許空一手伸進他的手臂間,攙扶住他,醞釀了一下措辭,終究還是不知道怎麼去安慰,或許勝利者的安慰就根本不是安慰,而是諷刺,所以許空就索性笑笑,說:“走吧”
郭培舉甩開他的手,說:“你高都還沒我高,怎麼扶我?也打累了,再坐會吧。”說完他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許空也坐了下去。
“我看錯你了。”
許空不解,轉頭看著他,“嗯?”
“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是靠你姑姑的關係入門的。想不到,你比我小,卻比我還要強。”郭培舉略帶失意地說著。
許空心裏是覺得郭培舉的表現顛覆了自己對他看法,總之比自己想象的更要闊達一些。但這些話他說不出口,或許是覺得有些惡心過了頭。
“希望你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因為我成年以後要下凡俗界去,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隻能這樣了。”
“那今天的結果呢?我怎麼和師兄師弟們交代?”郭培舉問道。
許空聳聳肩,麵帶笑意地說:“你就按照正常理論告訴他們得了,反正我不在乎這些。”
郭培舉冷哼一聲,“但事實卻是超乎了正常理論的,我不想虛偽地占據這個勝名。”
“那怎麼辦?我是絕不可能將實力泄露出去的。”許空無奈地說道。
郭培舉想了一會,說:“這樣吧,就當我們還沒有比過,一個月以後,再重新來一場。”
許空一愣,尷尬地問道:“不用
這樣吧,這種打鬥偶爾來來就好,經常來會出人命的。”
郭培舉不屈不撓地說:“那就把事實公諸於世咯?”
許空歎了口氣,這家夥原來是不服輸啊。
“怎麼樣?”
“隻能這樣了。”
說完這個,兩人忽然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畢竟決鬥時候還是針鋒相對的兩個家夥,忽然變得客客氣氣,這個轉變的確過於快了,彼此都顯得適應不來。
終於,郭培舉有些難為情地開了口,“你……好像和宣萱相處得挺好的?”
許空心底暗笑一聲,麵不改色地應道:“還行吧。”
“上次……我和宣萱說了些話,他說我是個好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原來這家夥一直不過明白?那還裝什麼,說以後會一直做好人?不過如今的情況下,許空也不好告訴他這句話的“真諦”所在。
許空輕咳了兩聲,說:“你……和宣萱說了什麼?”
郭培舉臉色一僵,說:“這個你就不用管,隻管幫我分析分析這句話就行了。”
許空壞壞地笑道:“郭師兄你是不是喜歡宣萱?”
郭培舉像是吃了臭雞蛋一般,陷入難堪,沒有迴答。
“不用說我也知道,宣萱她……”
郭培舉仿佛看到了希望,睜大眼睛問道:“她怎麼說?”
許空說:“宣萱她還小……不合適。”
郭培舉微怒,罵道:“你不要把我想成變態了!我隻是覺得宣萱惹人喜愛,想要好好待她而已。”
許空心道,還好是蘿莉控,而不是戀童癖,不然自己肯定第一個不允許他和萱萱接觸。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表現得太過火了,小女孩總是喜歡亂想的。不過,她從來沒有在我麵前說過這些事,估計她也隻是把你當成大哥哥看待吧。”
郭培舉聽到這話更怒了,自己吐露了半天的心聲,卻沒有得到半點有用的信息。唰地一下了起來,拍拍身
上的塵土,“走了,迴去。”
他看也沒看許空一眼,就祭起了絕塵,想要飛起,但忽然胸口一痛,才想起剛才被傷得有些重了,一個踉蹌,差點摔了個跤。
許空笑著扶起他,說:“郭師兄,你就別逞強了。”
郭培舉骨子裏依舊是高傲的,依舊是不喜歡被他人施舍任何東西的,再一次甩來許空,以劍作拐,一歪一斜地往迴走著。
許空搖搖頭,也不再好意思自己飛迴去,隻好跟在他後麵走著。時不時疑惑地看看手中的大黑劍。
……
第二日天亮,一切如故。
許空似乎沒有和郭培舉打過那一場激烈的對決,郭培舉也依舊對許空冷眼相看。
但誰也不知道,郭培舉除了是一個驕傲至極的人以外,也是一個對實力有著莫名崇拜的少年,所以每當想起許空昨晚的強大以後,就會暗暗敬佩三分。隻是一想起自己喜歡宣萱的事情被他知道以後,又會厭惡三分,所以一來二去,那眼神終究是不變的。
吃過早飯,千峻堂一眾弟子們,一如既往地在堂內做著藤高顏頒布的功課。而郭培舉則去了碎雲堂,估計也差不多到了長老們所在的天浮地,準備接受指點。
其實千峻堂隻是整體上一切如故,但局部卻發生了變化,比如……許空的大黑劍。
當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出斷截的大黑劍進行靈力控製修煉的時候,還是引發了不少忍俊不禁的笑意,估計範北川他們昨晚已經將這個事情傳遍了整個堂內,可如今真正的見上一迴,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許空得忍,必須得忍,難道還能使出一招“黑焰斬”讓他們看看大黑劍的威力?
不能,所以許空必須得忍。
還有九年啊。許空感歎著。
“誒……掌門再怎麼說也是你大姑吧,怎麼能這樣對你呢?”作為許空第一好友的江貫兒,自然是發自內心的替許
空說話,他終究還是一個善良的孩子。
許空看到江貫兒的表情,心裏感到一絲暖意,拍拍他肩膀,說:“我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劍嘛,始終是兵器,而不是裝飾品,要這麼好看幹嘛?”
“可你這斷劍……我看連兵器都算不上吧,就像……就像是一把廢鐵。”江貫兒見許空不接受自己的善意,便也不給麵子地打擊道。
許空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問道:“那我們究竟要不要來一場?”
這是江貫兒第二次受到這種“威脅”,咬牙罵道:“你這家夥可真是不識好歹,你以為我是怕你?對,我也的確是怕你,怕傷你的自尊心!”
許空一怔,心底直感歎江貫兒的好心腸,“好吧,將來有機會的話,我會和你打一場的。”
“咦?對了,你和郭師兄的對決怎樣了?”
“沒比,本來是定在今天的,誰知道掌門忽然改了日期,就推後了,至於多後,我也不知道。”
江貫兒很是不理解,問道:“你為什麼一定要和郭師兄打一場呢?”
“這個……有一個目標總是好的。”說完,許空就收起大黑劍,負手走進了屋去。
許空走著不禁笑自己太過可笑,麵對郭培舉的時候,裝作淡泊名利,麵對江貫兒的時候,卻又要裝作充滿鬥誌。或者那個思想單純的家夥正在心底誇讚自己吧。
“拿著把破劍,笑什麼笑?”一個聲音忽然在許空前方響起。
許空聽到是藤高顏的聲音,自然不可能動怒,歪著腦袋說:“就連你都要打擊我一下?”
藤高顏不以為然地從他手中拿過大黑劍,端詳了一會,搖搖頭說:“實在看不出這鳥劍有什麼好的,竟然能夠入劍窟?”
許空奪迴劍,瞪了他一眼:“這劍好不好,又豈是爾等凡夫俗子能夠辨別的?”
話音未落,許空已經踏步而去,留下了愣愣的藤高顏在原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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