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弈話說的是很平靜, 至於他內(nèi)心究竟平靜不平靜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蘇星桐用自己已經(jīng)被酒精麻痹的大腦思索了片刻,覺得莫君弈給出的理由很對——自己住在別家家,總不能讓主人去睡沙發(fā)吧?
退一萬步, 兩個大男人睡一張床似乎也沒什麼,而且他倆還是領(lǐng)了證的合法夫夫, 那就更合理了。
但即便從每一個方向上思考都合理,蘇星桐還是覺得有些不對, 然而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 莫君弈便開口道:“不早了, 你明天下午不是還有事?先休息吧。”
蘇星桐並沒有意識到明天下午有事和現(xiàn)在需要休息之間究竟有什麼關(guān)聯(lián),他連忙應(yīng)了一聲,走到床邊後看著兩床被子遲疑了片刻:“……我蓋哪個被子?”
莫君弈看了他一眼:“你喜歡哪個?”
兩個半醉不醉的人大晚上不睡覺,居然站在床邊研究起了被子。
蘇星桐認真地思考了片刻:“那床吧, 我喜歡紅色。”
莫君弈聞言不動聲色地記了下來,應(yīng)了一聲後走到了床的另外一側(cè)。
同床共枕這個詞帶著說不清的旖旎和曖昧, 蘇星桐直到躺下還是沒從走神中恢複過來。
床頭燈的開關(guān)在莫君弈那邊, 他掀開被子躺下後沒有立刻關(guān)燈, 隻是扭頭看著蘇星桐。
除了之前那幾次不經(jīng)意的擁抱和碰撞,兩人之間的距離從來沒有這麼近過。
蘇星桐剛剛洗過澡,用的是莫青蓮家的沐浴露, 身上的香氣和以往的不太相同,但都在清香中透著一絲不太明顯的甜味, 和他這個人的氣質(zhì)相當吻合。
蘇星桐感覺自己的腦子似乎被酒精給麻痹了, 理智告訴他應(yīng)該害羞,然後找個借口趕緊關(guān)燈睡覺, 但現(xiàn)實卻是恰恰相反。
他側(cè)過身和莫君弈對視, 語氣柔軟中帶著不容忽視的豔羨:“莫隊長……”
莫君弈糾正道:“君奕。”
“……不好意思忘了。”蘇星桐紅著臉笑了一下, “君奕,你好幸福啊!
莫君弈看著他道:“為什麼這麼說?”
蘇星桐微微側(cè)了側(cè)臉,把半張臉都埋在了枕頭中:“你姨媽、姨夫還有姥姥都對你那麼好……還有個從小能跟你一起玩的堂弟……”
“我不喜歡跟他一起玩!蹦恼J真解釋道,“是他非要賴著我!
見他用這麼嚴肅的態(tài)度去解釋這樣的事,蘇星桐沒忍住笑了一下:“就算是他賴著你,那你也有人賴啊。不像我,我從小連個朋友也沒有,好不容易遇到了景含,還害的他差點……”
聽到這裏,莫君弈心下一動,想起來了原著那本書中寫過的內(nèi)容:“你們兩個之前發(fā)生過什麼事嗎?”
蘇星桐抬手摟住被子,垂眸思索了片刻道:“有一次我想去麗平鎮(zhèn)上玩,他拗不過我便陪我去了。他家之前的情況你也知道,豪門之中難免有些齟齬,但當時我們倆小孩子什麼也不懂,在鎮(zhèn)上玩的時候也沒注意,當天晚上的人格外的多,幾個人趁我們玩的正高興時,突然把我們拉上了一輛麵包車,我們就這樣被人給綁架了!
閱讀小說中編排好的故事和現(xiàn)實中聽本人敘述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即便已經(jīng)知道了結(jié)局,莫君弈還是蹙眉道:“然後呢?”
“我爸媽和他爸媽一起知道了這件事!碧K星桐笑得有些苦澀,“他父母私下聯(lián)係了警察,明麵上對綁匪百依百順;我父母……跟綁匪說自己一分錢沒有,他們要是願意撕票那就撕票吧。”
原著是站在黎景含的角度寫的,對於蘇星桐家的著墨微乎甚微,莫君弈並不知道還有這一茬,唿吸不由得一滯。
似乎是感覺到了對方的關(guān)切,蘇星桐一笑,陰霾少了許多:“好在後來警察及時找到了我們,那群參與綁架的人也被繩之以法了。”
看著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莫君弈卻笑不出來,眼神中帶著肉眼可見的心疼。
蘇星桐被他看的心頭一熱,可能是酒意的熏陶也可能是一時衝動,他隨即把手從被窩裏拿出來,輕輕摸了摸莫君弈的臉頰道:“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別擔心了,笑一笑嘛!
莫君弈被他摸得一頓,蘇星桐毫無察覺地看著他:“我們認識這麼久,都沒見你像今天這樣笑過,笑一笑麼!
他的語速比往日裏慢了不少,再加上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語氣也變得軟了幾分,最後那句話聽起來頗有些撒嬌的意思。
莫君弈順著他的話輕笑了一下:“認識了很久?”
聽到他的質(zhì)問,蘇星桐思索了幾秒後才恍然道:“認真算起來,我們好像才認識了不到一個月……”
莫君弈的目光柔和了幾分,不過沒等他繼續(xù)開口,便看見蘇星桐彎著眉眼笑道:“可是警官,我怎麼感覺我們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啊!
蘇星桐似乎並未意識到他這番話說的有多曖昧,莫君弈唿吸一滯,垂眸看了他半晌道:“可能是一見如故吧!
“一見如故……”蘇星桐打了個哈欠喃喃道,“確實,我感覺我好像很久之前就認識你了……哦對,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我真的好喜歡警察啊。”
莫君弈沒想到有人居然能比他還直接,不由得一頓:“為什麼?”
“就小時候的那次綁架,我當時幾乎以為我們倆要被撕票了,突然一個女警帶著一幫人衝了進來,那個倉庫格外的昏暗,但是那些警察就好像一束撕裂了黑夜的光,那些綁架我們的人很快就束手就擒了。”蘇星桐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又不困了,他的眼睛在臥室的燈光下閃著灼灼的光輝,“我當時就想,我將來一定要當警察!
原著中壓根沒有提這些事,就連當年那個帶隊的女警就是莫青蓮的事還是莫君弈自己推測出來的,更不用說蘇星桐心中的隱秘了。
故而莫君弈根本不知道蘇星桐小時候居然還有過這種夢想。
蘇星桐說完那句話想起來現(xiàn)在躺在自己身邊的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刑警,他登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當時年紀小,你別笑話我啊!
“不會,我小時候也是這麼想的!蹦霓掃^神安慰道,“後來呢?”
“後來啊……”蘇星桐的眼神不由得暗淡了下去,“我學(xué)習(xí)不好,父母不想讓我繼續(xù)上,我就輟學(xué)了。當時我想報警校來著,但無論是我的學(xué)習(xí)水平還是我家的家境都不允許我再讀下去了!
他話裏話外的失落溢於言表,眼底的遺憾似乎要溢出來了。
莫君弈見狀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虛虛地環(huán)在他身上:“不是要演刑偵劇嗎?圓夢了!
聽了這句安慰,蘇星桐的低落消散了不少,他認真地點了點頭:“確實,要不是為了小時候的遺憾,我才不去受他們的氣呢!
他少有說人壞話的時候,眼下看來是真的喝醉了,連內(nèi)心的實話都給說了出來。
莫君弈心下好笑,麵上則繼續(xù)道:“導(dǎo)演怕是要在裏麵住幾年,白源也走了,沒人再氣你了!
蘇星桐聊著聊著有了些許困意,聞言打了個哈欠,把臉又往枕頭裏埋了埋:“沒了他們還有別人……唉,好煩啊!
弄弄的困意搭配上慢下來的語速,導(dǎo)致蘇星桐的語氣越發(fā)像是在撒嬌了。
而且兩人枕頭靠的本身就近,再加上莫君弈的手還在蘇星桐的被子上放著,如此一來,蘇星桐往枕頭裏埋的動作就像是在往莫君弈懷裏靠一樣。
莫君弈不動聲色地垂眸道:“那怎麼才能不煩?”
蘇星桐困得半閉著眼,聞言想也沒想道:“……你跟我一塊兒去拍戲!
莫君弈這次沒有再提打報告的事,隻是溫聲應(yīng)了下來:“好!
“那就這麼說好了……”蘇星桐閉著眼迷迷糊糊道,“一言為定…不能耍賴!
莫君弈迴道:“嗯,一言為定!
言罷他轉(zhuǎn)身關(guān)了燈,黑暗中蘇星桐很快便沉入了睡眠,臨睡前的最後一秒,他感覺到身邊的人似乎抬手掐了一下他的臉。
兩人同床共枕的第一個晚上,似乎什麼都沒發(fā)生,但又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此刻悄然地發(fā)生了變化。
其實他們倆的睡相都很好,好到一個姿勢能維持一宿,以至於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莫君弈感覺自己的半邊身子都有些麻了。
些許的宿醉感讓他看著懷裏熟睡的人,罕見地愣了幾秒。迴憶起昨天晚上推心置腹的經(jīng)過,莫君弈心下一軟,沒舍得把手抽出來。
好在蘇星桐的生物鍾也非常準時,沒讓他的手臂麻太久。
蘇星桐醒來的第一秒看見的就是莫君弈的下巴,從來沒和人一塊兒睡過覺的蘇星桐當時就懵了,他下意識抬起頭,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般看向莫君弈。
由於他抬頭的動作過□□速,好懸沒撞到莫君弈。
蘇星桐愣愣地看著眼前人,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被窩似乎不應(yīng)該這麼暖和,反而絞盡了腦汁想要說句什麼話,讓兩人之間的氣氛不那麼凝滯:“……早上好。”
蘇星桐頭一次感覺到了自己詞匯的匱乏,莫君弈聞言似乎是笑了一下:“嗯,早上好!
他這一笑讓蘇星桐又有了害羞的意思,不過很快他就顧不得這個了——因為他突然感覺到,自己被子以下的身體似乎正被人抱在懷裏。
冬日的嚴寒被厚實的被子隔在了外麵,一些漏網(wǎng)的冷氣則被這個懷抱結(jié)結(jié)實實地擋在了別處。
原本在昨天晚上還涇渭分明的兩床被子,此刻不知怎的交疊在了一起。
意識到兩人的姿勢後,蘇星桐霎時紅了臉,連忙從床上坐了起來:“對……對不起!”
被子因為他的動作被陡然掀開,驟然而來的冷氣霎時灌入了被子中,蘇星桐剛從被窩裏坐起來便有了再躺會去的意思,好在他忍了下來。
莫君弈見他反應(yīng)這麼大,便斂了逗他的意思,跟著從床上坐起來道:“沒關(guān)係。早飯應(yīng)該已經(jīng)做好了,起來準備吃飯吧。”
他話是這麼說,手上卻略微揉了一下還在發(fā)麻的肩膀。
蘇星桐見狀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幹的好事,心下又愧疚又不好意思,隻能紅著臉硬著頭皮道:“……那什麼,我給你揉揉吧。”
這種小事,按理來說以莫君弈的性格絕對不會放在心上,然而這次他聽了之後卻道:“好!
說完之後坐在床邊也沒有動的意思,蘇星桐見狀隻能默默地往他那邊靠了靠,抬手輕輕地給他揉著胳膊。
然而揉了半晌也不見莫君弈開口叫停,蘇星桐忍不住問道:“還麻嗎?”
莫君弈搖了搖頭:“不麻了!
蘇星桐睜大了眼看著他,心說不麻了你怎麼不喊停?
莫君弈扭頭和他對視,眼底還帶著些許戲謔。蘇星桐看了他一眼收迴了手,轉(zhuǎn)身默不作聲地下了床。
見似乎是把人給逗狠了,莫君弈跟著他出了屋。
秦宏昭把早飯做好後就出去晨練了,這是他多年來留下的習(xí)慣;老太太吃完飯出去和老姐妹遛彎了;莫青蓮還在睡覺,年輕的時候忙碌慣了,退二線後仿佛要把前半生的覺都給補迴來,一般沒到十點她是不會醒的。
家裏猛地一看就剩下了莫君弈還有蘇星桐兩人。
蘇星桐跟著莫君弈進了洗手間,接過人家遞給他的洗漱用具後,隻道了一聲謝謝,別的什麼也沒說。
他也說不好是怨自己睡著睡著滾到了別人懷裏,還是怨莫君弈一大清早故意逗自己,反正就是在鬧別扭。
莫君弈站在旁邊刷完了牙,見大明星難得有了脾氣,不由得開口道:“起床氣?”
蘇星桐正在洗臉,聞言抬眸不輕不重地看了他一眼:“不是。”
莫君弈有些好笑:“那你在跟誰生氣?”
蘇星桐輕輕地哼了一聲:“跟我自己!
不過說歸說,當莫君弈把自己的毛巾遞給他時,他還是接過來認真地擦了擦臉。
趁著他擦臉的時候,莫君弈突然開口道:“我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蘇星桐聞言果然上了勾:“什麼事?”
莫君弈卻點到為止:“關(guān)於你當年那起綁架案的!
蘇星桐愣了一下,把毛巾掛到旁邊的架子上後連忙道:“具體點啊。”
然而莫君弈故意吊著他,說完那句之後扭頭便出了門。蘇星桐登時也顧不得自己還在跟人鬧別扭了,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兩人在餐桌上坐定,蘇星桐還在追問:“到底什麼事。俊
莫君弈拿了個包子悠悠道:“你對當你救你們的那個女警還有印象嗎?”
蘇星桐聞言陷入了沉思,兩彎柳葉眉微微蹙起,半晌他迴道:“當時我不是很大,綁架的地方是一處廢棄的倉庫,我們兩個的眼睛被他們用黑布蒙了起來。警察來救我們的時候看見我們眼前蒙了黑布就沒敢給我們解,怕我們的眼睛猛地解除光線被傷到。我隻記得帶頭的那個女警聲音很幹練,說話帶著些口音……應(yīng)該是本地人,怎麼了?”
莫君弈沒有立刻告訴他那個女警就是莫青蓮,隻是換了種說法:“你想見她嗎?”
蘇星桐想也沒想道:“當然想!我後來一直想給這位救了我們的女警官送錦旗道謝,但是我父母卻覺得這些都是警察應(yīng)該做的,而且認為我天天想這些耽誤學(xué)習(xí),就不允許我去找她……後來我自己出來後,因為當時小,再加上景含家出了那些事我也沒法去找他幫忙,便一直拖到了現(xiàn)在……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莫君弈放下手中的小米粥,朝莫青蓮的房間揚了揚下巴:“昨天晚上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見過了。”
蘇星桐整個人立馬愣在了座位上,半晌才不可思議道:“……你不會是在逗我吧?”
莫君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為什麼要逗你?”
因為你想轉(zhuǎn)移我的注意力,不讓我跟你生氣。
蘇星桐的心底突然冒出了這句話,他連忙搖了搖頭把腦海中浮現(xiàn)的話給甩了出去,隨即震驚道:“那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莫君弈確實很早就知道了,不過他肯定不能這麼說,隻能找了個借口道:“我並不知道你和姨媽當年辦的案子是同一起,直到昨天晚上聽到那些細節(jié)。早些年在麗平縣確實有一起綁架案,根據(jù)我姨媽後來跟我說的細節(jié),綁匪的據(jù)點也確實在一個工廠中。是根據(jù)這個我才確定的,不是故意不告訴你。”
他說的有理有據(jù),蘇星桐聞言立馬便相信了。想到自己麵前做的居然就是當年恩人的養(yǎng)子兼外甥,蘇星桐立刻明白了什麼叫做無巧不成書。
莫君弈見蘇星桐突然沉默了下來,便以為他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話,見狀也不再解釋:“你要是不信,就等我姨醒了自己問他。”
蘇星桐迴過神連忙道:“信信信,我隻是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莫君弈不置可否,遞給他了一個煮雞蛋:“下周結(jié)案,可能還得麻煩你去警局走一趟。”
蘇星桐點頭應(yīng)了下來,還沒等他繼續(xù)開口,卻聽莫君弈突然說了句看似不想幹的話:“柳明華昨天帶著他丈夫去局裏領(lǐng)了一個獎!
蘇星桐不明所以:“什麼獎?”
莫君弈突然感覺有些唐突,便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哎,不是!碧K星桐匪夷所思起來,“你今天怎麼老是說一半留一半?”
兩人正聊著,莫青蓮打著哈欠從臥室走了出來,見狀隨口道:“早上好啊……聊什麼呢?”
蘇星桐原本麵對她就有些麵對家長般的緊張,眼下知道了她就是自己當年的恩人,不由得更加緊張了:“沒……沒什麼,君弈他跟我說柳副隊昨天帶著他先生去局裏領(lǐng)了個獎,我正問他是什麼獎來著!
“哦,那個啊,不就是市裏評的那什麼好警嫂麼!蹦嗌弰偹堰有些迷糊,聞言想也沒想便把心裏話給說了出來,“那玩意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我跟你叔叔在一線的時候都領(lǐng)過,好像是發(fā)個獎牌還有三千塊錢吧?每年名額有十個,你要想要,迴來讓君奕給你遞個申請!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大家元旦快樂。
祝小可愛們新的一年萬事順利,身體健康,愛你們mua
下一更在周日晚上十一點,大家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