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 在小說或者其他影視作品中應該是個好名字,可惜在現實生活中並非如此。很少有家長會給孩子用“靈”這個單字作為名字,稍微有一點文化的人都對此避之不及。
莫君弈眉心一跳:“有她的基本信息嗎?”
張惠安很快便將白靈的基本信息調了出來:“她媽媽走的早, 從小跟著爸爸生活。可惜她那個爹不是什麼好人,小姑娘十幾歲的時候就去ktv打工了, 唉,你們現在找她是……有情況?”
幹警察這一行的, 見過了世間冷暖, 要麼變得對人事冷漠, 要麼變得愈發充滿悲憫之心。
張惠安顯然就是這麼一個人。
莫君弈沉默了片刻,不忍心讓這樣一個馬上就要退二線的老警察傷心,最終撒了個不大不小的謊言:“沒有,隻是找她有些事要問。”
“哦, 那就好。”張慧安笑了笑,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信了還是裝作相信, “她之前也跟我說了她的住址, 等會我和文件一塊兒打包發給你。”
“好, 謝謝張姨。”莫君弈點了點頭,“那我就先走了,別的地方還有事。”
之後刑偵隊用了整整三天的時間也沒找到這個名為“白靈”的姑娘, 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甚至沒人能說出她上一次出現的時間。
ktv的老板看見莫君弈就跟耗子見了貓, 渾身冷汗不斷, 話都直想說不利落。
因為沒辦法確定白靈就是死者,所以莫君弈並未打草驚蛇, 也就沒有透漏死者生前吸過毒的事情。
“您太緊張了。”莫君弈安慰老板道, “我們隻是找白靈有些別的事, 沒您想的那麼嚴肅。”
這家ktv是整個華陽市最紙醉金迷的地方之一,坐落在本市最豪華的地段——芳林大廈b館,甚至橫跨三個梯段,從八樓到十一樓都是這家ktv的營業範圍。
老板是個人精,聞言連忙搓了搓手道:“您放心,我們這裏的姑娘都是正經人,有編製交社保的,絕對沒有任何不幹淨的事。”
從之前掃黃大隊得到的消息看,這家店明麵上確實非常幹淨——小姐都是在“下班”後“自願”和顧客有進一步接觸的,至少在這點看來,和ktv本身沒什麼關係。
莫君弈笑了一下,笑意卻沒達眼底:“有您這句話,我們當然放心,如果白靈小姐迴來上班,請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一定一定。”老板在心底鬆了口氣。
但他沒想到的是,之後的幾天裏,莫君弈仿佛把這裏當成了打卡的地方,時不時就來走一遭。
即便老板已經打起了一萬個精神,多次跟收下的重複不要亂說話,卻捱不過莫君弈在套話方麵的技巧。
本身他長得就帥,比之某些明星有過之而無不及,再加上他身上還多了一些明星們沒有的氣質,不少工作的小姐麵上裝冷漠,私下裏早就討論得熱火朝天了。
莫君弈一連來了三天,終於有個小姑娘憋不住問道:“警官,你老是找白靈姐幹什麼啊?”
莫君弈心下知道機會來了,麵上卻淡淡道:“有些事想問她。”
小姑娘聽他這麼說,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感覺白靈著實配不上他,心下不由得有些不服,於是她哼了一下道:“她啊,她估計是去傍大款了。飛出去的野鳳凰哪有時間迴我們這個雞窩啊。”
“傍大款?”莫君弈抬了一下眼,“怎麼說?”
小姑娘見他有了興趣,不由得有些得意:“你還不知道吧?白靈今年才找了個男朋友,她跟我們說那是個什麼款兒,實際上那男的渾身上下穿的都是假的,就連送她那個項鏈都土的不行,也就她那種人才會洋洋得意了。”
“項鏈”一出,莫君弈瞬間打起了百分之二百的精神,但他麵上並未表露出來:“既然他穿的都是假的,怎麼還送她項鏈?”
“嘁,”那姑娘不屑地笑了笑,“誰知道呢,說不定是那老男人送別人的沒送出去,轉頭送給她了呢。”
莫君弈心下有了些許猜測,見信息收集得差不多了,他便打算離開。
那姑娘見他要走,睜大了眼去拉他:“哎,警官你過幾天還來嗎?”
莫君弈被她拉的腳步一頓,他剛想扭頭迴答,便聽見電梯那邊傳來了“滴”的一聲。
按理來說,ktv這一層有人上下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莫君弈不知為何心下漏了一拍並且下意識看了過去。
事實證明人的第六感有時候還是起作用了,首先從電梯上下來的是一個中年男子,他帶著笑意跟身旁的人說著什麼,那人在他身旁陪著笑。
後麵下來的是幾個光鮮亮麗的男女,無論是身材還是臉都不像是普通人,ktv的接待員也算是身經百煉的,但還是被這幾個男男女女震懾到了。
莫君弈眼皮一跳,下意識去拽那小姑娘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然而還是遲了一步——所有人下來後,麵色冷淡、興致缺缺的蘇星桐才緩緩從電梯上走了下來,他似乎非常不想來,但又礙於新導演的麵子不得不來,所以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冷漠的厭煩。
新導演下來後,扭頭對蘇星桐笑道:“小蘇啊,來都來了,別拉著張臉麼。”
蘇星桐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您玩好就行,不用管我……”
然後他話還沒說完,便好巧不巧地和不遠處的莫君弈對上了眼神。
隻能說有些巧合來的確實不夠恰合時宜,莫君弈罕見地想歎氣,他將那個小姑娘的胳膊甩到了一邊,但已經晚了。
落在蘇星桐眼裏,就是莫君弈在和ktv的姑娘拉拉扯扯,雖然他知道莫君弈不是那樣的人,也知道他最近這幾天正在忙著處理案子,但理智上知道是一迴事,情感上卻又是另外一迴事了。
蘇星桐今天可以說是受了一肚子氣,要不是這個新導演的能力和人都還算過得去,他恐怕早就撂擔子走人了。
正當蘇星桐說捏著鼻子人一會兒的時候,卻讓他看到了這樣一幕。
憋了一天的委屈正沒地方發泄,這下子就像是在鼓脹的氣球上戳了一個孔,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宣泄的理由。
於是肉眼可見的,蘇星桐的臉色霎時冷了下來。
莫君弈心下猛地一跳,還沒等他上前解釋,蘇星桐冷哼一聲,扭頭便跟人進了包間。
把人惹生氣了,莫君弈默默地歎了個氣。
那小姑娘見狀愣愣道:“他不是……蘇星桐嗎?你們認識?”
莫君弈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你闖禍了。”
“啊?”小姑娘立馬驚道,“我……我做什麼了?”
莫君弈沒有再說,扭頭跟了上去。
眼下他還在處理案件,自然不可能直接進去跟蘇星桐解釋,隻能一邊問信息一邊等他從包間出來。
這家ktv的男服務生,或者說“少爺”也不少,莫君弈看似漫無目的地找了幾個聊過,發現他們的嘴反而更緊一些。
莫君弈淡淡地掃過那幾個被他盤問的服務生,發現他們看起來沒有任何吸毒的跡象。
就白靈體內的劑量,不可能在麵上沒有表現——難道整家ktv隻有白靈吸毒不成?
莫君弈心下疑惑,麵上則開口詢問道:“白靈工作的時候,和你們中的誰更熟?”
其中一個服務生看了看周圍的同事,隨即搖頭道:“我們跟白靈姐都不是很熟……小王跟她熟一點,但是小王要到下周才會來上班。”
“下周?為什麼?”莫君弈蹙眉問道,“我記得你們老板說,你們這裏應該是三班製吧?”
那服務生聞言,眼神變得有些左顧右盼起來:“他說……他老家出了點事,要下周才能迴來,所以老板就給他批了假。”
莫君弈暗暗記下了這件事:“他的本名叫什麼?”
“王……王平陽。”那服務生被他看的大氣都不敢出,“應該是叫這個,不過具體是不是,還得去問老板。”
莫君弈點了點頭,心下已經有了忖度,便沒什麼再要問的了。
正當他打算讓這群人離開時,不遠處的包間裏突然走出來了一個人——蘇星桐。
莫君弈唿吸一滯,隨口對那幾個服務生道:“多謝,你們可以離開了。”
那幾個服務生聞言立馬逃也似的走開了,沒一個人敢抬頭看他,自然也就沒人注意到莫君弈問完話後沒有離開,反而抬腳朝走廊盡頭走去。
為了應和某些人對於“紙醉金迷”四個字的理解,ktv走廊的構造頗有些迷幻風——黑暗中帶著幾道若有若無的光,華麗中透著些許頹靡。
蘇星桐找了個借口從包間內出來透氣,他並沒有上衛生間的打算,便在走廊盡頭處往衛生間的相反方向走去——不遠處是一扇落地窗,站在前麵剛好能看見整個城市的景色。
蘇星桐默默地看著燈火絢爛的夜southwind景,心頭的鬱結卻並未得到疏解。
然而他的心底很清楚,無論是工作還是情感,他都沒有理由生氣,歸根結底他生的還是自己的氣。
氣自己的實力還不夠強大,當那些“大人物”說話的時候,自己依舊沒有十成十的能耐撂擔子走人;同時也氣自己懦弱,積攢的思緒太多,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疏解。
正當蘇星桐在沉默中自虐一般唾棄自己時,他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頻率不低的腳步聲。
可能是最近正在看的劇本的緣故,也可能是和莫君弈呆一塊兒呆久了的緣故,蘇星桐的反應力敏感了不少,他陡然轉身看向了走廊的另一側:“……誰?”
莫君弈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蘇星桐見狀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同時又開始下意識地鬧別扭,仿佛剛剛那些的妄自菲薄都是假的。
“莫隊長日理萬機,”蘇星桐不笑的時候,身上便多了幾分疏離感,“不去處理案子,來這裏幹什麼?”
莫君弈知道他指的是來ktv做什麼,但他卻故意將蘇星桐的話誤解成了來走廊這頭做什麼。
“來找你。”說著,莫君弈抬腳走到了蘇星桐的身邊。
這一段走廊設計的時候可能並未考慮同時有很多人的情況,故而整體的寬度很小,莫君弈走過去後,兩人肩膀之間的距離便隻剩下了不到一指。
蘇星桐唿吸一滯,下意識往旁邊靠了靠,但再往左就是牆壁了——他無處可退。
自從上次在客廳的問劇本一事過後,蘇星桐忙於新劇,莫君弈忙於新案,兩人“聚少離多”,算起來眼下居然那次之後兩人的第一次獨處。
蘇星桐靠在牆上,垂眸想起了上次的事情,雖然實質性的事情莫君弈什麼也沒做,但他還是在迴憶和現實的交織中軟了腰。
莫君弈見狀順勢壓了上去,抬手撐在了蘇星桐臉側的牆上。
蘇星桐瞳孔微縮,輕輕咬了一下舌尖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做什麼?”
莫君弈沒有迴答,而是直接解釋道:“死者和這家ktv有些聯係,我過來詢問消息。”
蘇星桐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他在跟自己解釋,心下猛地漏了一拍後,他不自然地別過頭:“……這是你的工作,你跟我解釋做什麼。”
莫君弈抬手將他的臉轉了迴來,並沒有離得太近,但他說出來的話依舊掃在了蘇星桐的耳畔:“怕你誤會。”
黑夜,窗外的燈光若隱若現地照在這個角落。旁邊的房間內傳來了幾道隱隱約約的音樂聲,但除了他們,沒人會來這個隱秘的地方。
這種在角落裏的隱秘感極大地刺激了人的腎上腺素分泌,蘇星桐不自覺地攥住了右手,堅硬的指甲微微陷入在手心裏。
“是嗎?”可能是黑暗給了人勇氣,蘇星桐抬眸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可是我看見她去拉你了。”
話音剛落蘇星桐便後悔了,他臉一熱連忙垂下了頭。
太直白了……顯得自己像個胡亂吃醋的傻子……
當蘇星桐還在邊自責邊鬧別扭的時候,莫君弈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強硬卻不失溫柔地讓蘇星桐被迫直視自己。
“你沒來的時候我就想甩開她。”莫君弈解釋道,“隻不過剛好被你撞見了。”
這話頗有些渣男給自己辯白的意思,蘇星桐抬眸看著他,聞言想也沒想便輕笑道:“是嗎,那還真是巧。”
話是這麼說,但其中的意思是個人都能品出來——氣還是沒消。
莫君弈歎了口氣,鬆開他的下巴,改為輕輕地捧住了他的臉頰。
似乎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麼,蘇星桐微微睜大了眼睛。
下一秒,一個溫柔中帶著安撫意味的吻落在了他的額頭上。
“——我錯了,別生氣了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親了,但沒完全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