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人造速食的大食堂在c層中央，營養劑雖然能夠滿足人體元素需求和飽腹感，但口感稀軟，長期食用會造成牙齒萎縮以及腸胃消化能力下降，大食堂會提供不同質感和不同口味的人造食物。


    使用真實蔬菜肉類烹飪的九號餐廳在c層盡頭，正對著一麵環形落地窗，遙遙星河盡收眼底，景色優美、環境雅致。


    ——需要付費。


    貨幣為艦上人員的個人積分。海因裏希囑咐過九號餐廳，如果林緒來，就把消費記到他的帳上，但林緒一次也沒出現過，他甚至不曾獨自離開過h區。


    直到海因裏希當麵邀請他一同前往，這一次，林緒沒有推拒。


    二人走進餐廳時正是飯點，但餐廳的人不多，賓客們肩上閃亮的肩章昭示著他們高級將領的身份。九號餐廳的菜品價格與首都星一致，隻偶爾有普通士兵攢夠了積分來這裏嚐一次。


    不過，高級將領的身份也意味著他們有更多直麵元帥的機會，比普通人更了解海因裏希的性格，至少，他們從沒見海因裏希踏足第九餐廳，仿佛龍族基因消滅了他對美食的渴望似的，隻需要攝入足夠維持生命的人造營養食品。


    海因裏希還請人吃飯？開什麼玩笑，元帥副官阿諾德隻會吐槽和元帥一起吃飯意味著在飯桌上加班。


    但他身邊跟著的是那位傳說中的林博士……


    上司的八卦無論在哪個等級的群體中都能流傳得很廣，海因裏希手下的將軍、艦長們不敢對著他那張冷臉詢問八卦的真實性，但現在偷偷圍觀看一看的膽量還是有的。


    噢，林博士脖子上的咬痕已經完全好了，殘留的元帥信息素也基本消退。


    雖然作為beta身體還是很瘦削，但似乎比剛下s105的時候好上一些？


    啊！海因裏希在幫林博士拉凳子！


    一位技術官無語地看著自己的少將伴侶捏著他的胳膊猛晃，極其興奮地壓著嗓子分享心聲。


    窗外星河燦爛，艦首正麵對一顆年輕的恆星，九號餐廳在艦尾處，沒有被恆星光芒直射，但遙遠的伴生行星和漂浮天體反射著恆星的光芒。


    最近的一顆行星是藍紫色的，仿佛地球玫瑰色晚霞漸漸退去後露出的清冷天空，巨大寬闊的白色氣體團被星球上的狂風吹成絮狀，橫亙星球表麵，如同一層閃著鑽石光輝的輕紗。


    九號餐廳中露絲設置的燈光柔和極了，淺淺的藍紫光芒覆在室內的白光之上，神秘寧靜。


    海因裏希選了一個窗邊的位置，四周的桌子全部被空出來，落座時，電子菜單浮現在麵前的光屏上。


    “林緒，你想吃什麼？”海因裏希看向林緒的側臉，他正轉頭凝視太空，藍紫色的光芒勾勒出流暢的側麵線條，直照進灰色雙眸，仿佛要將它們照透。


    聞言，林緒收迴目光，看向海因裏希，光芒不再落在他的臉上，灰色雙眼再次恢複了霧蒙蒙的狀態，“我不挑食，元帥點吧。”


    海因裏希抿抿唇，緩慢地翻動光屏菜單,林緒在自己的界麵看著一道一道增加的菜肴，在第十道大菜被選進來時攔住海因裏希，“元帥，這些應該夠了。”


    牛排、炸雞、烤魚、熏肉……混搭著無數風格的菜品被確認選購，林緒忽然有點想笑，這位常年出入各大上流宴會的元帥大人恐怕從沒自己點過菜，也從不關心宴會菜單設計。


    他的生命中隻有漆黑冰冷的太空與同樣漆黑冰冷的星艦和機甲，隻有敵人的鮮血與勝利的火炬冒著騰騰熱氣。民眾為他的所向披靡歡唿雀躍，林緒卻對他生活中偶現的茫然感到有趣。


    訂單被傳給後廚，智能機器人先送來了兩杯紅酒，林緒端起高腳杯晃了晃，漫天星辰倒影其中，他嚐了一口維多利亞號上的酒。


    在這間隙，海因裏希凝視著林緒，後者已經不會敏感抵觸海因裏希的目光，問道：“林緒，你喜歡太空嗎？”


    “或者是不喜歡嗎？”海因裏希又補充了一句，他印象中的林緒對登上星艦很抗拒，但現在……似乎沒那麼厭惡。


    酒液順滑、甜蜜、溫和，雖然依然叫紅酒，但使用的原料已經不是古地球用來釀造紅酒的作物，缺失了酒液略有些酸澀、發苦、濃鬱的口感。


    末世時林緒偶爾會發現被遺棄的烈酒，各式各類，它們的主人逃亡或被殺死後，烈酒被留在原地，意外成為陳釀，馥鬱芬芳，如果任務已完成，環境相對安全，林緒會喝得酩酊大醉。


    現在，林緒喝了一口就放下玻璃酒杯，他反而問道：“元帥，新聞裏說，你出生在太空裏？”


    海因裏希點頭：“就在維多利亞號上，那時候她有另一個名字。”


    “所以你喜歡在太空中遊蕩，這是你的習慣。”林緒說，“我出生在地麵。”


    “你不喜歡太空？”


    林緒皺了皺眉，海因裏希的邏輯實在太直接，但他又很快輕輕笑了笑，“算不上。宇宙深邃未知，充滿了冒險。”


    ——你能忍受平靜如一潭死水的生活嗎？


    ——不能。


    未知的黑暗引誘著他，瘋狂的激情鼓動著他，隻需要一個突破口，便如江河決堤湧出。


    海因裏希鬆了口氣，他的人生基本就是和宇宙綁定，如果林緒討厭它，海因裏希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智能機器人幾分鍾後呈上菜品，用餐氛圍和諧，兩個人都不太愛說話，也沒什麼表情，偶爾談論幾句也總是壓低了聲音，讓同在餐廳裏想聽八卦的軍官們扼腕歎息。


    由於食材變化，菜品味道和林緒以前在末世前嚐過的有所不同，但奢侈地開在遠航星艦上的餐廳食物味道總不會太差。


    用過晚餐後，兩人穿過走廊去娛樂室上全息艙。


    c層是艦上的休閑娛樂區域，氣氛相對鬆快，四處活動的士兵也多，海因裏希這一路收到無數立正敬禮，他壓下帽簷，攬住林緒的手肘加快腳步。


    “是那位林博士誒！”依舊有人竊竊私語。


    “元帥真的和他走得很近……”


    “林博士好看嘛……”


    “他是很…好看，”迴答者一時找不到詞語，他覺得英俊、清秀、美麗、漂亮等一係列誇讚容貌的詞語都不適合用來描述林緒，隻能用最籠統的好看形容，“但不是omega的那種好看，他隻是個beta。”


    “beta怎麼了？”他的beta同伴不爽，“什麼年代了還要ao即正義？”


    “也不是，反正元帥聞不到omega信息素，omega和beta對他來說大概沒什麼區別。就是男性beta無法生育，多可惜元帥的基因啊，s級alpha太稀少了。”


    “想開點，至少我們知道元帥是個起得來的真男人！我明天就去反駁老是陰陽怪氣嘲諷我的第六軍團朋友！”


    海因裏希步速加快，年輕人們的談話逐漸飄遠，一開始他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越往後聽越覺得奇怪，進入一段空曠走廊後，海因裏希忍不住停下，麵向林緒，一路被拉著快跑起來的林緒堪堪在海因裏希跟前剎住腳，額頭差點撞上他的顴骨。


    “林緒，我……”


    “怎麼了？”林緒退開半步問。


    海因裏希說了一半忽然停下，注視著林緒認真的表情，到嘴邊的話拐了個彎，“抱歉，剛才走得太快。全息艙室就在前麵不遠。”


    竊竊私語的士兵距離他們很遠，連海因裏希的出色聽力都隻能隱約聽到一些，他想，林緒應當是聽不見的。如果沒聽見，還是別讓他知道了。


    帶著甜蜜香氣和燥熱的記憶浮現腦中，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法壓下去，海因裏希抿緊冷薄的唇角，鬆開自己搭在林緒手肘上的手掌，以免對方發現自己的顫抖。


    但他沒辦法召喚爬上耳尖的血液降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