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走到銀白機甲麵前,這一次,小普爾曼沒有直接向他伸出手,而是保留了一定的社交安全距離後,先通過遊戲係統向玩家未命名發送對話申請。
他爹和仇敵見麵分外眼紅,可自己和小朋友無仇無怨,怎麼能欺負人家?
林緒看著銀月之劍駕駛機甲停在自己麵前,仿佛被暫停一般,他疑惑地詢問海因裏希:“這個遊戲是迴合製嗎?”
“不是,進入地圖後雙方可以按照自己的戰略布局進行移動,怎麼了?”
“我的對手有些奇怪。”林緒迴答,“沒事,不用管我。”
小普爾曼不停刷新界麵,對方遲遲沒有迴複,他又發送一條好友申請,抬眼望向立在滾滾黃沙戈壁上的初始設置機甲,高溫之下,lh798的外部冷凝係統開始工作,後腰處氣閥打開,釋放水汽。
不知怎麼的,對麵質樸冰冷的初始機甲動了一下左臂,後撤一個微小的角度,小普爾曼心頭忽然無端浮現出一陣危機感,幾次實戰拉練中磨練出的戰鬥意識讓小普爾曼下意識往一旁退了一步。
下一刻,銀白機甲的機械右拳猛然揮出,速度快如閃電,如果小普爾曼剛才沒有躲那一下,這一拳會精準迅猛地砸上駕駛艙!
他甚至還開啟了動力助推器!
小普爾曼不會懷疑這一拳的力量能把駕駛艙變成一團爛泥。
但右肩受到一擊仍不好受,小普爾曼咳嗽著爬起來調低疼痛值,這一瞬間,銀白機甲直衝向他,右腳支撐,左腳屈膝頂上深藍機甲腹部,在對手動作失控的瞬間抓住他的手臂,給了一個狠狠的過肩摔。
小普爾曼被摔在地上,眼看著銀白機甲跨在他身後,手持光劍,即將刺穿駕駛艙,他爭分奪秒地開啟最大功率高能射線炮,足夠把眼前的機甲燒成灰燼。
聚能亮起的射線炮把銀白機甲照得透亮,小普爾曼隱約看見駕駛艙中的人影,還沒等他張大眼睛看得更清楚,一陣黑暗襲上眼簾。
“您已死亡,遊戲結束,正在計算對戰結果!
他渾身是汗地跌迴自己的裝備室,大口穿著粗氣,老普爾曼沉著臉,似乎已經在這裏坐了有一會了。
看樣子是也輸了。小普爾曼心有戚戚地想。
“對戰結果:銀月之劍、雪狼死亡出局,毀滅巨龍、未命名存活,我方失敗!
“他還活著?”小普爾曼料到自己的死亡出局,但那一發近距離高能射線炮轟上去怎麼也能收割一臺機甲,未命名怎麼可能還活著?
“你自己看!
老普爾曼調出戰鬥視頻,將進度條拖動到最後。
四顆太陽下的永恆白晝裏,被炮火洗禮後的黑白機甲從空中降落,身後是雪狼機甲墜毀的漫天火光,它帶著一身硝煙走向銀白機甲所在的方位。
銀白機甲正高舉光劍,即將刺穿對手的駕駛艙,對手的高能射線炮瞄準銀白機甲,將在半秒內發射,就在這半秒內,銀白機甲身體一側,作出了一個毫無征兆、不可理喻的動作——他揮劍斬斷了自己的右臂!
粗壯的機械右臂開始下落時,高能射線炮射出,隻見高能射線直接穿透融化機械臂,產生的衝擊波把粗壯的機械臂拋向天邊,也就是在這一刻,銀白機甲左手所持的光能劍鏗然落下,擊碎深藍機甲的保護層,深入駕駛艙與機甲核心。
核心功能中斷,深藍機甲動作紊亂了幾秒,眼部指示燈熄滅,玩家出局。
兇狠霸道的淺藍色射線炮的尾光劃過銀白機甲身側,隻給機甲主體帶來輕微的外表損傷。
黑白機甲不疾不徐地走到銀白機甲身邊,扶著有些搖晃的機甲站起來,他好像知道銀白機甲令人歎服的反應能力,並不擔心剛才的危急時刻。
視頻結束。
“兒子,你不是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逼諣柭従徴f,他的聲音變得威嚴、沉穩,此刻,他是在作為一位身經百戰的將軍講話,“未命名的第一拳以後,你的反應為什麼慢了兩秒?”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攻擊,正在調低疼痛值!
“嗯。他舉劍向你時呢?”
“高能射線炮正在充能!
普爾曼想了想,“你使用的是最大功率?”
“是的,父親。”
“你錯失太多機會,所以才失敗!
小普爾曼皺眉:“我不明白!
“你不該去花時間調低疼痛值,真正的機甲可沒有這項功能,該是什麼感覺,就是什麼感覺,想要舒服,就不要開機甲!
“但是,但是…”
小普爾曼還想爭辯,他的父親又說:“你覺得未命名降低疼痛值了?他的一切數據都是嶄新的,甚至連網名都沒來得及改,恐怕也沒有調整係統設置的百分之五十疼痛值!
小普爾曼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他想起了未命名斬斷手臂時幹脆利落的一劍,那一劍之後,他毫無停滯地繼續攻擊,狠辣、決絕,沒有一絲顫抖。
他不怕痛嗎?
“還有你的全功率高能射線炮……”
“我明白,我不該開全功率,我該想到對方沒有關閉疼痛值。”
普爾曼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兒子是覺得要照顧對方的感受,他笑了:“你是不該被憤怒與恐懼衝昏頭腦,不該開全功率,在這個距離下,三分之一功率足夠擊殺敵方機甲,充能時間也會縮短一大半,戰局不會是現在這樣!
小普爾曼抬頭驚訝地望著自己的父親。
普爾曼說:“戰鬥中的輸贏,無非是誰把握住時機,你學的還不夠,他卻精通於此,對遊戲的生疏隻是不值一提的假象。
“我現在該收迴之前的話,未命名怎麼可能是毀滅巨龍的小輩,他倆勢均力敵,至少該是朋友,甚至說是戰友。帝國之中有如此出色的戰鬥意識的人並不多,我倒有些好奇這兩人是誰了。”-
林緒脫離地圖後迴到裝備室,走下機甲,右臂上下繞著圈活動了一下,精神操縱與傳控操縱都會使機甲損傷一定程度地作用於駕駛者,以便駕駛者做出更快速精準的戰鬥判斷,不過,代價是疼痛。
海因裏希走到他身邊,手掌落在林緒右肩肩頭,輕緩地打圈揉著,戰鬥中,光劍就是從這個地方切斷整條右臂。
林緒僵了一下,張嘴想說:“我沒事!
但剛說出一個“我”字,海因裏希就接道:“我知道。”
我知道沒什麼事情能讓你在乎,即使是最切身的疼痛。
“機甲損傷反應在精神層麵,在進行階段最為真實,離開機甲後痛感就會消減,但也有些機甲師無法調試意識,出現幻痛癥狀。所以,最好在第一次感受到痛感後盡快使其消散,以後不容易再犯!
林緒沒說話了,海因裏希也沉默不語,默默幫他揉著右肩。
他的右肩此刻隻殘留著一些酸脹的痛感,隔著一層厚厚的作戰服,林緒仍能感覺到海因裏希手心傳來的溫度,溫暖的包裹。
但若問有沒有用——林緒也不好說。
海因裏希仿佛把他當成一件易碎的瓷器,完全不敢下重手,讓人感覺跟貓尾巴撓人似的,若有似無。
過了一會,林緒在讓海因裏希手重點和讓他停下之間選了後者,他委婉地問:“我們接下來去哪?”
他說這話時偏過頭看向海因裏希,海因裏希正低著頭,唿吸間的熱氣便掃在海因裏希垂下的眼皮上,似乎掀動了他的睫毛。
遊戲裏的虛擬形象會說話唿吸,但不會顯示原身的信息素氣味,缺失了甜蜜香氣的牽扯,海因裏希清醒地感到頜骨兩側竄過電流般的麻。
海因裏希稍稍抬起眼皮,視野中便撞入林緒形狀漂亮的雙唇。
林緒的設置形象看上去比真實的他健康許多,膚色微深,不再是病態的蒼白,雙唇也有了血色,幹燥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