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琴酒不是專門處理叛徒的嗎?
怎麼連刺殺這種事情都要幹?
組織是不是除了哥哥就沒有能用的人了?
那個出現過好幾次名字的rum難道是個吃白飯的嗎?
黑澤秀明側頭看向坐在身邊一聲不吭的gin,看到對方無意識摩挲的指尖——
煙癮,他想抽煙。
他又抬眼看向前座的點煙器,隨後收迴視線。
gin抽不抽煙和拿不拿得到點煙器無關。
哥哥的兜裏有一隻金屬質地的打火機和一包火柴,無論用哪個點煙都可以。
顯而易見,gin不在車上抽煙是因為他不喜歡煙味。
黑澤秀明深吸一口氣,憋住看向窗外。
雨滴濺落在保時捷車窗的玻璃上,將外麵的世界分割得有些斑駁。
車子拐進一個人跡罕至的小巷,通過門衛的認證之後又穿過一個雅致的花園,最終停在一個全木質的日式建築前。
舉著傘的侍從立刻迎上前,拉開後座兩側的車門。
黑澤秀明還在想刺殺土門康輝的事,隻掃了一眼侍從就開門站到傘下。
“帶他去我預留在這裏的房間換身衣服,然後去餐廳。”琴酒頓了頓,叮囑道,“不要亂走。”
這句話……
這句話簡直就是在慫恿他趕緊到處走一走看一看。
人總是對禁忌的事物好奇,黑澤秀明看向為他引路的侍從。
這是一個過於“豔麗”的男人,但這個詞好像又怎麼貼切。
因為這種豔麗僅限於妝容,他渾身上下都透露的矜持,應該接受過嚴格的服務訓練。
“您好像是第一次來。”清冷的聲調從侍從那雙淺色的薄唇中緩緩吐出來,“您看上我了嗎?”
黑澤秀明:?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侍從目不斜視的臉,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我叫三島立花。”
“你不叫這個。”黑澤秀明立刻反駁,“這不是你的真名。”
三島立花輕笑一聲,“您看起來真的是第一次來料亭,我們這種人都有藝名。”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過室外的鵝卵石道路,三島收起傘,將其鎖進走廊處的傘筒裏。
黑澤秀明留意了一下那個傘筒。
裏麵有兩把傘,另一把軍綠色的幾乎已經幹透了。
“我們是熟客製度,隻招待熟客或者會員帶進來的新客人。”三島立花盡職盡責地做好介紹。
語調起伏平緩,每一個字之間的間隔都訓練過。
雖然三島立花沒有直接表現出對他和琴酒關係的好奇。
但從他主動搭話介紹時候的用詞就能看出來——他實在太想知道了。
‘您好像是第一次來’,用作開頭之後立刻接上‘您看上我了嗎?’
就是在加深“琴酒帶他來”的印象之後又立刻拋出矛盾。
如果他著急否認並且有點慌亂,那麼幾乎就可以立刻得出他和琴酒不是親人的結論。
黑澤秀明看著三島立花垂頭打開走廊最裏間的那道門鎖後伸手打開玄關的燈。
那張看上去矜持又平淡的麵孔始終低垂著,直到他輕輕移開門,“客人預留的房間我不能進去,請您自行選擇衣物,我會在外麵等您。”
三島立花乖順地跪坐下來,恭敬地行禮。
黑澤秀明皺了下眉,他實在不太喜歡這裏的氛圍,感覺等級過於森嚴,好像侍者都是仆從似的。
他走進去換了一套和服,將腰帶隨便一紮,“走吧,吃飯。”
“好的。”三島立花立刻為他引路,這一次什麼都沒說-
黑澤秀明到達餐廳之後,陽臺上的gin抬起頭瞥了他一眼,視線落在那根鬆垮的腰帶上。
“係好。”
“我已經係好了。”黑澤秀明走到他麵前坐下,這個陽臺能夠清晰地看到外麵的雨景,藤椅窩進去也很舒服。
他聽了一會兒雨聲,然後驟然開口,“你下午的任務是不是刺殺土門康輝?”
gin沒有說話,這幾乎就等於默認。
黑澤秀明端起茶幾上的那杯粗茶,狠狠喝了一口。
“土門康輝是自衛隊長官!”他不自覺地抬高聲音,“如果你成功,我就會被叫去查這個案子!你難道要我去抓你嗎?”
黑澤秀明毫不退讓地對上琴酒的視線,緊握住那個粗茶杯,“我做不到的。”
“我不會直接動手。”琴酒隻說了這一句,立刻像一隻露出海麵的蚌,牢牢閉上了嘴。
叩叩——
“客人,您點的北海道芝士茶點到了。”
他在門外停留了至少十秒後才打開移門,輕手輕腳地將茶點放在兩人中間的那個茶幾上,然後目不斜視地退出去。
黑澤秀明看著那些茶點,根本生不起氣來。
全是他喜歡吃的。
“你不會直接動手?”黑澤秀明的腦子立刻飛速地轉起來,“之前的那些呢?”
“之前我不知道的那些,你是不是也沒有自己動手?”
“你現在隻是做一下指揮是嗎?”
琴酒沒有接話,他當然知道秀明想要什麼迴答,但他不能騙人。
比起黑澤秀明這種在蜜罐裏長大的幹淨小孩,他簡直是與之完全相反的人。
黑澤秀明胡亂從茶點盤裏隨便拿了一塊,吃完了都沒嚐出到底是什麼味道,於是隻能又拿了一塊。
吃了兩塊茶點之後,他覺得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有了底,膽子也大了一點。
“我覺得我們這樣坐的有點遠,我要坐在你邊上。”他理直氣壯地把椅子挪到琴酒的右手邊。
這個地方正對這外麵的雨幕,又可以直接觸碰到gin的衣角。
“重要的不是身份,而是選擇。”
他將安室透安慰自己的話複述了一遍,“這個選擇你遲早要做的,就像我一樣。”
琴酒又點燃一支香煙,夾在指尖,一口沒抽。
黑澤秀明可以理解這種做法,他想喝咖啡而不能喝的時候也覺得聞到味也行。
“裏包恩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黑澤秀明又大著膽子伸出手碰了碰哥哥的衣角。
“我知道你當時加入組織是為了生存,為了讓我……我們活下來。”
他頓了頓,看向那盤茶點,然後猛地攥住兄長的手指,用極快的語速說道:“我現在已經可以……”
可以保護你了。
“可以……”
說啊!
黑澤秀明懊惱地收緊手指。
“可以……讓你有別的選擇,比如去別的地方幹活。黑手黨其實也可以做合法的那種。”
“我是說……按照裏包恩的想法你可以□□爾的二把手,你要是覺得二把手不好,那也可以當boss,反正我不想當黑手黨。”
“我覺得你更適合,你要是喜歡這種工作的話,我們就做點這種合法的,你要是喜歡找叛徒,愛爾那種搞情報的也很適合,他們那兒一定有很多臥底——”
黑澤秀明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的手被反握住了。
琴酒隻反握了一下,然後立刻鬆開,抽出手搭在扶手上,“不要這麼緊張。”
他收迴靠在陽臺邊緣的左手,將那根燒了一半的香煙頭上聚集起來的煙灰抖進煙灰缸,“你完全掌控愛爾,可以做決定了?”
沒有。
他現在還是個繼承人,不能越過外祖父做決定。
黑澤秀明立刻懂了琴酒這句話的意思。
他成為黑手黨繼承人是外祖父做的選擇,和琴酒沒什麼關係,他們兩個都沒有什麼幹涉的餘地。
想要讓琴酒跳槽,必須要經過外祖父的同意。
但現在看來外祖父好像沒有這個打算,他可能認為放一個自己的血緣在烏鴉軍團這種組織獲取情報剛剛好。
畢竟是以像“空氣一樣無處不在。”作為訓誡的、以情報為核心的黑手黨。
所以對於愛爾來說,散落在各地各個勢力之內的自己人越多越好。
如果想要哥哥毫無負擔地到愛爾做二把手,他必須先坐穩愛爾boss的位置才行。
“我會的。”黑澤秀明抬起眼,碧綠的眼瞳直直盯著琴酒的眼睛,“既然如此,那我就好好去當一個首領。”
“反正合同已經簽了,事情沒什麼迴旋的餘地,所有人都默認我才是繼承人。”
“等我真的繼承了愛爾,那這個組織是生還是死,就都是我說的算了。”
琴酒定定看了他三秒,收迴視線看向窗外的雨幕,“隨你。”
血緣關係真是奇妙,明明是完全在不同環境下長大的兩個人,這一刻卻有了重疊。
“水無憐奈。”琴酒對著雨幕開口說道,“今天下午日賣電視臺負責采訪土門康輝的人。”
話音落下,黑澤秀明的眼睛蹭地亮起來。
給信息了!哈哈~
說明哥哥是願意配合的!
“我記得她,之前在警局樓下拆彈的那次,也是她在拍攝。”
他語調裏的雀躍幾乎藏不住了,翹起的尾音含在喉嚨裏,像是一個歡快的小勾子。
“那次情況緊急,我沒有仔細觀察,原來她是組織的人嗎?”
琴酒沒有迴答這個問題。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黑澤秀明伸手拿起茶幾上的芝士糕點塞進嘴巴,含含糊糊地說道,“謝謝你特意給我準備的puzzle,我很開心。”
“這個puzzle叫什麼名字?”
“基爾。”琴酒丟掉手中的煙頭,看向腮幫子鼓鼓囊囊地弟弟。
剛才還鬱鬱寡歡,現在又開開心心了,他不過說了一個名字而已……
“這個芝士紅豆芋泥還挺特別的,真好吃。”黑澤秀明看著最後一個,強忍不舍道,“我建議你也嚐一下,然後迴去讓馬德拉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