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點的警視廳販賣機肯定有咖啡!
“好的。”
黑澤秀明立刻答應下來,掛斷電話後對馬德拉道:“繞道去一趟警視廳,有個案子。”
“現在是淩晨一點。”
“嗯嗯,我知道。”黑澤秀明假裝聽不懂馬德拉的意思,“所以等會兒你把我送到警視廳就帶著裏包恩迴去,早點睡。”
這個時間,就算馬德拉的攝像頭開著也不會怎麼樣。
哥哥早就睡了,沒人能管他。
黑澤秀明快樂地撐著坐墊晃了晃上半身,等會兒趁馬德拉不在,一定要用警局的自動販賣機買罐咖啡喝。
等著吧販賣機!他馬上就來!-
純黑的保時捷停在警視廳門口,黑澤秀明鑽出來。
“黑澤警官!”高木警官從警衛亭身邊快步小跑過來,“辛苦了您跑一趟。”
黑澤秀明掃了他一眼,高木警官一共等待了15分鍾,其中有五分鍾在警視廳的一樓逗留,並在南麵的自動售賣機買了兩罐咖啡。
他在等待中喝掉一罐,還有一罐被放在兜裏。
“你買了兩罐咖啡嗎?”黑澤秀明隱晦地暗示。
“啊,是的。這一罐無糖拿鐵是給您的。”高木涉從衣兜裏掏出那罐咖啡,“淩晨還叫您來真不好意思。”
“謝謝。”黑澤秀明接過咖啡,“敬語就不必了,叫名字就好。”
“哦哦,黑澤。”
“嗯。”黑澤秀明吧嗒一下拉開易拉罐,狠狠灌了一大口,“哇!真好喝。”
“隻是販賣機裏的咖啡而已。”高木不好意思地撓了下後腦勺,“鑒識科在這邊。”
他拉了一下差點走錯的黑澤秀明,兩人來到幾乎空無一人的鑒識科。
法醫鑒定室在鑒識科的最裏麵,這個科室不受人待見,全日本僅有150位法醫,其中有一半都不怎麼幹活。
高木打開室內的新風係統。
“我們警視廳的那位法醫是已經很久沒有屍檢了,最近的屍檢率更是隻有0.1%。”
“允許走屍檢程序的屍體大多數都沒有家屬認領,所以就算通過法醫解決了案件也得不到什麼迴報。”高木涉歎息一聲,“這種高投入低迴報並且沒有升職空間的職位沒有人願意做。”
“嗯,在安全指數隻有31的情況下出現這種情況不是很正常嗎?”
“不說這些,所以你為什麼會覺得這個案件有疑點?”
黑澤秀明從衣櫃裏拿出意見嶄新的白大褂抖開披在身上,然後又輕車熟路地摸出一副手套。
“直覺吧……”
黑澤秀明套手套的動作一頓,狐疑地看向高木涉,“直覺?”
“哈哈,具體我也說不清。”高木訕笑道,“通常無人認領屍體在確認身份的時候都隻是通過一指紋或身體特征。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確認指紋的過程有些違和。”
“是嗎?有想證實疑問的想法就很不錯了。”黑澤秀明掀開白布。
焦黑的屍體平躺在停屍臺上,焦褐色的皮肉綻開,露出一點猩紅的血肉和泛黃的脂肪層。
這種屍體想通過外表來辨認身份基本不可能。
但……
“燒成這樣你們還能提取到指紋?”
黑澤秀明將白布拎到一邊,指腹微微用力,撥弄了一下死者的眼皮,他的上下眼瞼黏連在一起,散發出一股惡臭。
高木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直視這具屍體,結巴著迴複,“因、因為死者的右手指紋保存的比較完好,所以鑒識科拿到了樣本……嘔。”
他幹嘔一聲,狂奔到垃圾桶邊把剛才喝下去的咖啡全吐了,穿著氣說:“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沒有人願意當法醫了,換成我,我也不樂意。”
黑澤秀明:……
“你沒來自己看過?”
“沒有,我隻看過照片。”高木涉從兜裏掏出手絹擦了下嘴角,又接了一杯清水漱口。
“火災什麼的縱火犯搜查一係負責,我們是暴力犯搜查三係,所以我沒見過這種屍體……”
他說著,逐漸鎮定,有些潰散的眼神也重新聚焦,“指紋樣本是鑒識科取好之後送到我們那邊的,所以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種……”
“沒事,誰都有第一次,很正常。”黑澤秀明舉起手腕推了一下臉上的醫用口罩,“實在受不了可以出去等。”
“不,我要留在這裏。”高木涉堅定起身,生疏地套上白大褂和手套,走到黑澤秀明身邊,“這種觀摩的機會非常難得,我不想錯過。”
黑澤秀明定定看了他一眼。
真難得,在現在這樣的體製下警視廳還有這麼有幹勁的人。
“口罩戴上,給你30秒做準備,接下來的東西我隻說一遍。”
他頓了頓,小聲說道:“事先說好,我是看在那罐咖啡的份上才教你的。”
高木:“是!”
30秒後,高木準備完畢。
黑澤秀明從準備臺抽出一根幹燥的棉簽,“說說你們的判斷和死亡推定時間。”
“屍體是經過來葉山道的警員發現的。”高木迴答道。
“根據警員的描述,他在經過的時候突然看到車子在眼前爆炸。”
“警員經過的時間為7月17日晚上20點15分,死亡推定時間為7月17日晚19:45-20:15。”
“很明顯,死亡時間不是7月17日。”黑澤秀明用那根幹淨的棉簽在屍體的鼻腔內側轉了一圈,抽出來仔細看了一眼之後扔進邊上的垃圾桶,“死者的鼻腔非常幹淨,這說明他並非為燒死的。”
“看這裏。”黑澤秀明摸到死者太陽穴處的凹陷,“這個創麵雖然因為被火燒過不太好辨認,但從凹陷程度和子彈穿過腦子後留下的另一個創口大小來判斷,這個人是自殺。”
高木強忍著不適湊過去看了兩眼,什麼都沒看出來。
黑澤秀明讓開屍體正麵的位置,“這種細微的差別眼睛不能分辨,我建議你直接上手摸一下。”
高木涉的喉結滾動一下,他屏住唿吸,伸手摸了摸黑澤秀明剛才摸過的位置,“啊!確實是一邊小一邊很大!”
“自殺時因為槍口距離近,子彈威力最大,這種情況下產生的創麵和他殺有著細微的差別。”黑澤秀明解釋道。
“可這樣一來,這不就是一起自殺事件?”高木涉懊惱地皺起眉,“那我們的搜查方向就完全錯了。”
“也不能這麼說。”黑澤秀明勾起一抹微笑,“因為你們的死亡推定時間不對。”
“這個人正確的死亡時間為7月16日,並非7月17日晚上八點。”
“什麼?”高木忘記了屍體恐怖的麵孔,“為什麼?你怎麼知道?”
“因為屍體沒有蜷縮。”黑澤秀明示意他看向平躺在停屍臺上的死者。
“可他本來就是死後被焚燒的,這種情況下被燒死的人不會蜷縮起來。”
“不。”黑澤秀明邊反駁邊半蹲下來查看死者的右手。
“人在剛剛死亡時肺部還存在一定的氧氣,全身細胞中的含水量還十分充足。因此,這時候如果燃燒屍體就會出現蜷縮情況。”
高木快速地眨了三下眼,滿臉我不太懂。
“舉個例子,你去市場賣魚,攤主幫你處理好魚肉,剜去內髒,你迴去燒的時候魚還是會在鍋裏蹦幾下。”
“哦……我明白了!”高木恍然大悟,握拳敲擊掌心,“也就是說,這個人已經死了很久,他不是車輛爆炸之前死亡的。甚至連那輛車都不是他開到來葉山道上去的!”
“是的。”
總算跟上了,黑澤秀明由衷地懷念諸伏景光和降穀零,至少跟他們一起破案就不需要解釋這麼多。
“至於你感覺到的違和感,我猜是因為這隻手。”
黑澤秀明撚起死者幾乎完好無損的右手,“根據皮膚的燒焦狀況,這具屍體一開始被發現的時候這隻手應該正插在兜裏。”
“是!沒錯!完全沒錯!”高木眼神亮晶晶的,比自己推理正確了還要興奮,“你簡直就和在現場看著一樣。”
“咳。”黑澤秀明不自在的幹咳一聲,“那麼他既然是自殺,為什麼要在舉槍自盡之前把右手插進兜裏?”
高木立刻接話,“為什麼?”
哎……換景光或者零,這時候就應該直接迴答了。
黑澤秀明歎息一聲,“因為這個姿勢是別人幫他擺出來的。”
“那麼這個擺姿勢的人為什麼單單隻是讓他把右手插進兜裏?”
高木:“為什麼?”
“因為他要保、留、指、紋!”黑澤秀明一字一頓地說道。
要不是因為咖啡,他絕對一個字都不會說!
“至於為什麼要保留指紋,那是為了更好的讓別人確認他的身份。”
黑澤秀明緩緩吐出一口氣,“有人來跟你確認過他的身份了嗎?”
“有。”高木涉露出迴憶的表情,“前來確認的人是之前帝丹高中的英語老師茱蒂女士,她拿來了一部手機,說這個男人幫她撿過手機,指紋應該留在了上麵。”
茱蒂?就是公交車上見過的那個fbi?
這個死者難道是意外殉職的fbi?
不,不一定。
保留指紋雖然是為了更好的讓人確認身份,但是卻有兩種可能。
一、兇手故意讓fbi認出死者是他們的同事,以此來警告和挑釁fbi。
二、指紋是幌子,是欺騙fbi的工具,但實際上死者並不是fbi。
現在,要想知道死者的身份,就需要知道死者身前最後到達的場所是哪裏。
要想確定場所,就應該先明確死亡時間。
“我要查胃內容物。”
黑澤秀明從準備臺下麵的櫃子裏取出一套全新的手術刀,“你要看的話就靠過來,不看就站遠點。”
高木涉剛想動作,黑澤秀明就在此開口,“想看的話記得端好那邊的垃圾桶,別吐在地上。”
高木腳步一頓,乖乖轉身拿起垃圾桶,雙手捧在胸前站在離解剖臺不遠不近的地方。
等他站好,黑澤秀明才踩下腳踏式錄音機的按鈕。
“7月19日淩晨1點32分,編號b0315屍體檢測胃內容物。檢測員黑澤秀明。”
他說完,用腳尖勾了一下踏板,按鈕吧嗒一下縮迴去。
高木大氣都不敢出。
白熾燈和無影燈照得解剖室一片慘白。
今天以前,他從不覺得解剖屍體是一件神聖的事情。
“鑒於你可能是個罪犯,我就不對你表示敬意了。”
黑澤秀明在高木崇拜的視線中用平平無奇的腔調快速敘述,“但我對您為司法事業的貢獻表達衷心的感謝。”
說完,他立刻傾斜手術刀,又快又準地破開死者的胸膛。
劃過大約八刀,黑澤秀明順利撥開了他的胃。
“看胃內容物的消化程度,死者在死前一個小時吃過晚餐。”
“沒有人會在自殺前會這麼吃飯,正常蓄謀自殺的人要麼會大吃一頓後告別世界,要麼會絕望到什麼都不吃,坐著發一個小時呆然後舉槍自盡。”
“顯然,你是被迫自殺的。”
現在,來看看這位死者的最後一餐吃了什麼。
蘿卜,金針菇,還有沒完全消化的肉沫。
黑澤秀明將這些東西放進小玻璃瓶。
“這種菜的配置你不覺得很眼熟嗎?”他看向高木。
這位警部死死地閉著眼睛,咬緊牙關,光是忍住不吐出來就用掉了渾身解數。
黑澤秀明:……
“好吧,去查一查16號哪家醫院的配餐是這種東西。”
“好的。”高木氣若遊絲地應道。
“別這樣,隻是看個胃內容物,我在學校的時候幫fbi做過開胸,用那種肋骨鉗。”
高木並沒有被安慰到,“別……別說了……”
“哦……好吧。”黑澤秀明聳了下肩,幫死者把敞開的身體縫好,踩下錄音開關,公事公辦地錄下剛才發現的胃內容物,然後加上後麵半句。
“……更正死亡推定時間,該死者的死亡時間為7月16日晚7點至8點,爆炸現場並非第一現場。”
“解剖完畢。”
黑澤秀明鬆開錄音按鍵,脫下手套,將那塊白布又蓋迴死者身上,在小瓶子上寫好標簽放進櫃子。
“走吧,我們一起去查16號哪家醫院的配餐是這種東西。”
高木脫下手套,“私下查案是不是不太好?”
黑澤秀明湊到消毒洗手液前猛地按了三泵,仔仔細細把手洗完才道:“你來找我之前想沒想過這就是私下查案?承認吧,你就是好奇。”
他勾起嘴唇,“好奇可是優秀警官不可缺少的好習慣。脫掉你的白大褂,讓我們好好查清楚他的身份。”
“我不想以後都好奇地睡不好覺。”
高木一時間熱血上腦,等迴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坐在了出租車上。
“你迴過神了?”黑澤秀明喝了一口咖啡,“我剛才已經在外包醫院的快餐店裏拿到了結果。”
高木:“哈?”
我就發個呆,你就得出結論了?
“現在我們在去往杯戶中央醫院的路上,對了,我買了關東煮,是芝士魚丸口味的,你要不要來一份?”黑澤秀明晃了晃掛在手腕上的塑料袋,“很好吃的。”
“哦……謝謝。”高木接過魚丸,“確認身份之後呢?”
“寫在裹屍袋上唄。”黑澤秀明聳了下肩,腮幫子裏鼓鼓地塞了一個魚丸,“最好是能查到他的真名。”
因為如果在醫院裏查不到真名,那隻能說明這位死者真的是殉職的fbi。
總之先試探一下。
黑澤秀明翻出通訊錄,找到列表最後的那個名字撥出去。
嘟嘟——
“喂?赤井——”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已為您轉入語音信箱。”
嘟——
“喂?”茱蒂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黑澤秀明狐疑地看了一眼顯示屏,沒打錯啊……
赤井該不會和茱蒂……
“咳,我是黑澤秀明,我找一下赤井,他在你旁邊嗎?”
聽筒中沒有傳來迴音。
良久,茱蒂哽咽道:“你找他有什麼事?他殉職了。”
黑澤秀明驚訝的楊了下眉,“怎麼會?”
“他在來葉山道那邊殉職了。”
來葉山道?近期在來葉山道附近發現的屍體就隻有剛剛被他解剖的那一具。
黑澤秀明迅速調整出惋惜又難過的語氣,“抱歉,看來我之前跟他約好的事情做不了了。”
“他的手機怎麼在你這邊?”
“我隻是掛失了他的號碼,重新錄了一張。”茱蒂輕聲道,“雖然號碼相同,但已經不是他的電話了。”
“我很抱歉。”黑澤秀明不太會安慰人,他沉默了一會兒,掛斷電話。
不對,等等!
他猛地轉頭看向坐在旁邊吃魚丸的高木涉,“你之前說是茱蒂拿著手機來確認屍體的?”
“是的。”
“她確認後什麼表情?”黑澤秀明問完就意識到就算有不對勁的地方高木也不一定能看出來。
“算了。”
“我大概知道了。”
茱蒂應該以為那個屍體是赤井秀一。
哈,屍體是赤井秀一?
別開玩笑了。
黑澤秀明在杯戶中央醫院的門口下車。
赤井這樣的人絕不會以這種方式死去。
今天他非查出那具屍體的真實身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