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並沒有在黑澤秀明的激勵下打起精神。因為303的盥洗室裏並沒有供他墊腳的小凳子,他根本夠不到洗漱臺……
黑澤秀明看著柯南墊腳夠牙刷的一幕十分不給麵子的笑出聲,在對方控訴的目光裏走到倉庫,在角落找到一個換燈泡時才會用的腳踏。
好處是柯南站上去之後終於能夠得到洗漱臺了。
壞處是腳踏有點高,半身鏡被柯南用出了全身鏡的效果,導致黑澤秀明將柯南臉上的怨念看得一清二楚。
等洗漱和早餐進行完畢,時間來到五點四十。
黑澤秀明捧著“景光牌”手衝咖啡癱在沙發裏,看向身側坐的筆直的降穀零。
這個人哪怕在極度疲憊的狀況下也不會彎曲脊背,他脖頸上炸彈的狀態沒有任何變化,外衣有些睡出來的褶皺,襯衣和褲子均沒有更換。
看來為了防止半夜發生緊急情況,昨晚的大家都和衣而眠。
降穀零在黑澤秀明的目光下鎮定自若地喝完馬克杯裏的咖啡,輕緩地將陶瓷質地的杯子放在茶幾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我去接電話。】
【這次的電話也會被公開嗎?】強迫癥青木警官的手語打得很急。
如果普拉米亞準備一直用這樣的手法對輿論進行控製,那案件後期滾出的輿論雪球對他們來說將極為不利。
【這要看電話的內容。】
黑澤秀明懶洋洋地接話,【如果普拉米亞的目的一直都是戲耍警察,降低我們的公信力,那麼之後的每一通電話毫無疑問都會被公開。】
【做好準備,畢竟這次的罪犯是烏丸集團的合作夥伴,手段或許比以往碰到的更加激進。】
柯南捧著一小杯熱咖啡,視線茫然地在諸位公安之間轉了一圈,最終停在掛牆壁的時鍾上。
「五點四十五。」
「安室先生為什麼還不走?難道他準備在之前接電話的那個電話亭接下一個電話?」
「重複在一個電話亭接電話很可能會讓罪犯推測出住所。」
「為什麼不換一個?」
江戶川柯南的心聲一條接著一條地竄出來。
「會不會是黑澤先生忘記提醒了?」
黑澤秀明聽到這裏,嘴唇微微張開,剛要反駁,就聽到這位優秀的小偵探自己反駁了自己。
「不,不會的。黑澤警官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一定有什麼我沒有注意到的地方。」
「難道……他和安室先生是故意的?」
黑澤秀明揚了下眉,捧著咖啡杯歪頭看了一眼呆在左手上的腕表。
30秒。
柯南從發現不對到得出正確答案隻用了30秒。
「黑澤先生與普拉米亞周旋了這麼長時間,一定對這位罪犯的性格有了清晰的認知。他們認為在公寓周圍的電話亭明目張膽的進行通話,反而會由於表現得太明顯而使罪犯懷疑‘他們住在周邊’這個判斷的真實性!」
黑澤秀明喝完最後一口咖啡。
45秒。
雖然還不夠快,但跟警視廳的刑警們比起來確實已經很不錯了。
江戶川柯南解決了自己的疑問,堪稱乖巧地縮在坐墊上發呆,連心聲都不再響起。
寂靜中,最後十分鍾顯得格外漫長。
黑澤秀明將手機架到茶幾上,打開監控,很快,刺耳的電鈴聲響起。
高田健猛地繃緊身體,條件反射地做出起身姿態,很快被諸伏景光按住。
“冷靜。”他說。
黑澤秀明的喉結滾了滾,緊盯屏幕。
“喂?”降穀零的略帶疲倦的聲音自聽筒中響起。
“看來你休息的不好。”普拉米亞的聲音因為經過處理,聽上去又尖又細,變聲器放大了他聲音中的戲謔感,“不過,看來你的明燈確實沒有放棄你。”
降穀零沒接話。
“東日是你們檢察廳的檢察官,這個結果是不是很令人滿意?”
“按照約定,你應該告訴我第一個炸彈的位置。”降穀零忽略普拉米亞的問題,希望能將談話節奏掌握在自己手裏。
但顯然,普拉米亞不想讓他這麼做,“別這麼著急,安室先生。”
黑澤秀明猛然攥緊拳。
不對勁!
普拉米亞不隻有一個人!
這一次打電話的人和上一次不是同一個!
這個人說話時體現出來的性格傾向於第一個完全不同!
這是個愉悅犯!
“哈哈——遊戲才剛剛開始呢!”
普拉米亞暢快淋漓地笑起來,刺耳的笑聲幾乎刺破鼓膜,“我可以給你一個解開脖頸上炸彈的機會,隻要你放棄詢問第一個炸彈的所在地,我就把鑰匙在哪裏告訴你,桀桀桀桀桀。”
他不可抑製地狂笑道,“你會怎麼選?你是選自己,還是選被囚禁在高塔上的人質?”
黑澤秀明長舒一口氣。
還好,或許是因為遊戲才剛剛開始,這位愉悅犯的手段並不殘忍。
他將自己向後一摔,閉著眼狠狠落進沙發的抱枕中去,聽到降穀零用堅定又冷靜的聲音道:“告訴我炸彈的位置。”
“嘖,沒意思。”
他停了數十秒,像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猛地嗤笑出聲,“不過,遊戲慢慢玩才好玩,我喜歡看獵物掙紮的樣子。第一顆炸彈在吉田公館,至於它在公館中的什麼位置……這就是警察們該解決的問題了。”
“下次見我的玩具們,拜~”
噠——
電話掛斷。
竊聽器的質量很好,能清楚得聽見公共電話聽筒裏傳來的忙音。
很快,一隻膚色偏深的手將聽筒扣上金屬掛耳,忙音消失。
咚!
高田健猛地錘了一下沙發扶手,“卑鄙!”
“zero當然一定會選擇人質。”諸伏景光的聲線有些顫抖,“可如果每次都這樣,我們拿什麼去解開他脖頸上的炸彈?”
“會有辦法的。”黑澤秀明輕聲道,“現在的問題是,普拉米亞不止有一個人。”
“什麼?”青木猛然抬頭。
“第二次打電話的人和第一次打電話的人明顯不是同一個。第一個電話裏的人明顯要冷靜理智得多。”黑澤秀明雙手交握,抵在腹部,骨節因為用力有些發白。
“他在通話中說的這種交換絕不是口頭說說,否則威脅性不大,我懷疑他會對zero的炸彈做點什麼。”
話音落下,客廳中落針可聞。
“你之前說過降穀先生在8月1日之前不會有生命危險……”高田健的聲音艱澀至極。
“那是在普拉米亞真的隻有一個人的情況下。”黑澤秀明看向大門,在其被打開後快步走過去,沉默著用虎口撐起降穀零的下顎,檢查他脖頸上的炸彈。
環形的炸彈裝置中有兩個輸送化學藥劑的細小管道。
裝有粉色與藍色藥劑的罐子分布在動脈兩側。
原本空空如也的輸送管道中凝結著兩根不同顏色的細線,是將要收緊的絞繩。
降穀零唿吸逐漸急促。
他不得不在心裏告誡道:「別靠這麼近。」
黑澤秀明蹙著眉在zero肩膀上敲出一段摩斯碼,【不要動,你脖子上的炸彈有問題。】
事出有因,降穀零隻能站在原地,被迫仰著頭,露出脖頸,一動不動。
黑澤秀明伸出左手,無名指指節貼上炸彈的輸送管道比了比。
四分之一。
輸送進度走了四分之一。
如果下一次普拉米亞還采取這樣的威脅方式,那zero還有四次選擇的機會。
隻有四次選擇的機會……
他鬆開鉗製對方下顎的手,極輕地歎息一聲。
「怎麼了?」降穀零笑了一下,「你看上去心情不好。」
這種情況能好就怪了。
黑澤秀明瞥了他一眼,轉而將有關頸環炸彈的消息告訴眾人。
高田健倒吸一口涼氣,煩躁地將指尖插進頭發,「怎麼辦?我們無法獲得普拉米亞的位置,怎麼才能解除降穀先生身上的炸彈?」
【普拉米亞這一次通話中沒有告知我們有關下一組炸彈的信息。】降穀零岔開話題,【爆處組拆彈時可能不會那麼順利。】
柯南從茶幾下拽出一遝沒用過的便簽紙企圖加入討論,他握著鉛筆龍飛鳳舞地寫道:【吉田步美就住在吉田公館,那個建築是高級公寓,一共有30層左右,每一層有兩個電梯,十五戶住戶。】
【這樣算下來,吉田公館一共有450戶人,按照每戶兩人算,保守估計公館內一共有900人,更不用說住戶中還有三口之家。】
情況危急,柯南根本來不及偽裝自己的字跡,【如果普羅米亞把剛才的電話內容公布出去——吉田公館內的人質很可能會因為恐慌情緒暴動!】
【普拉米亞不可能讓警方撤離人質。】高田健舉起手機,【看。】
#以下是這次的遊戲規則,遺憾的是明燈的男友好像在自己和人質之間選擇了人質,可能是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吧?不過沒關係,我來告訴你,安室先生,您的生命因為您的仁慈扣去了四分之一。下一次請想好再做出選擇哦。#
黑澤秀明滑動屏幕,看向下一段文字。
#下麵將為大家直播警察如何拆除公館中的炸彈,啊……對了,請大家點擊這個鏈接,下載特製投票軟件。一起參與進快樂的遊戲中來吧?#
#直播間鏈接是紅色的那個,讓我們拉響派對的禮炮吧~boom!#
這種語氣……
黑澤秀明點開鏈接,立刻進入了一個充滿彈幕的匿名直播網站,界麵上是黑白的監控畫麵。
他從快速滑過屏幕的彈幕裏辨認出幾條。
【犯罪分子直播警察拆彈?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這次黑澤警官好像不在的樣子,我覺得警視廳那群人應該做不到吧?】
【吉田公館那麼多人,為什麼黑澤秀明不去啊。】
【有點不敢看。】
“警部!找到炸彈了!”一位身著警服的巡查部長喊道。
黑澤秀明看向被驟然放大,占據屏幕的監控畫麵。
方形的盒子上有一個電子計時牌,紅色的數字不斷減少。
“警部!我這邊也有一個!”
炸彈不止一個?
不,不是的。
普拉米亞無法藏匿數量巨大的炸彈,他們最多也就隻有5顆左右化學新型炸彈,45顆左右的普通炸彈。
那種罪犯,絕不會在吉田公館中浪費10顆“珍貴”的炸彈。
所以,吉田公館裏應該隻有一顆真的炸彈,其他的都是——
“砰——”彩色的紙屑從鐵盒中飛濺而出,底部裝著彈簧的布娃娃倏然蹦出來,幾乎彈到爆處科拆彈警察的臉上。
布娃娃頭頂上的綠色假發飛了出去,用鮮紅油漆畫出的小醜臉正對監控攝像頭。
黑澤秀明忽然想到普拉米亞在電話中說的話——
讓我們拉響派對的禮炮吧!
普拉米亞的直播,隻是為了讓所有人看見警察們被他耍的團團轉的醜態!對方預料到他絕不會放任不管,前去幫忙。
——普拉米亞想將他和zero分開。
黑澤秀明深吸一口氣,視線從高田健滑到江戶川柯南。
現在才第一顆炸彈,他不能這麼快就離開。
‘記住你的目的,你要去組織總部。’
黑澤秀明告誡自己,拿走江戶川柯南麵前已經寫滿的便簽,翻過一頁,在上麵寫道:【你能去吉田公館找出真正的炸彈嗎?越快越好。】
【黑田會相信你的話,找到後直接告訴他就好,這是他的電話。】
黑澤秀明看向神色凝重的江戶川柯南,習慣性用上了引誘手段。
【我可以信任你的智慧,是嗎?小福爾摩斯先生?】
柯南盯著便簽上最後一句話看了至少三秒,緩慢又堅定地點了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