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無跡傷得太重了, 再加上他之前的一番操作,即便是乘坐馬車,他的情況依舊沒有好轉(zhuǎn)多少。
趕路就少不了顛簸,但原無跡昏迷之前的命令, 眾人又不得不執(zhí)行。
將軍這副模樣從皇宮出來, 又第一時間要迴邊疆, 甚至還第一次帶上了小公子,這不得不讓人懷疑,將軍這是不是打算反了?
楊副將和隨軍軍醫(yī)老胡也一起坐在馬車裏, 皆是皺眉看著躺在馬車上昏迷不醒的原無跡。
他們的將軍,即便在戰(zhàn)場上都沒受過這麼重的傷。
常勝將軍的名號不是白來的,戰(zhàn)場固然危險,但將軍從未讓人失望過。
可如今將軍全身上下血肉模糊,各處都是被鎖過的痕跡, 尤其是琵琶骨……對穿不說,甚至連肉都被人生生剜走了一塊……
這些傷口, 裂開後愈合, 愈合又裂開的,如此反複……傷勢怎麼可能不糟糕。
想想將軍此前是被皇帝留在宮中的, 那麼這一身傷如何得來的……
楊副將內(nèi)心有了大膽的猜測, 再加上將軍令下走得如此突然,甚至連慧敏公主都未通知一聲,卻又帶上了小公子……
隻是猜想終究是猜想,事實(shí)還需要將軍醒來驗(yàn)證一下。
“老胡, 將軍傷勢如何?”
“很重,將軍這傷口裂了很多次,如果在家躺著靜養(yǎng)還好, 隻是這日夜兼程趕路,恐怕傷口會持續(xù)惡化。”
軍醫(yī)老胡歎了口氣。
楊副將也跟著歎了口氣,愁啊。但……
“軍令不可違!
楊副將和老胡還在發(fā)著愁,又有士兵來報(bào),小公子醒了,現(xiàn)在正鬧著。
原無跡下令迴邊疆的時候帶上原是非,但這個時間點(diǎn),原是非都睡了,最後管家隻好吩咐人將睡著的小公子也抱上了馬車。
原是非本來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抱到馬車上,本就覺得不太舒服,馬車又是一路顛簸趕路,這讓他睡得極為不安穩(wěn)。
原是非做了個夢,夢裏他在顛簸趕路,結(jié)果一醒來……
好家夥!根本不是感覺在顛簸趕路,而是他真的在顛簸趕路。
這下他不鬧脾氣才怪!
原是非其實(shí)不算熊孩子,但他從小一直在將軍府嬌養(yǎng)著,父親是天下聞名的大將軍,母親是大夏最尊貴的公主,就連皇帝舅舅都很寵著他。他這樣的出身,可以說就連皇子公主都比不上他。
“原無跡”也非常寵這個兒子,除了在教他習(xí)武兵法之事上比較嚴(yán)苛,其他事情幾乎全都是依著原是非的。
“胡說!爹怎麼可能會對娘親不辭而別?況且皇帝舅舅白天還傳話說爹要在皇宮多留幾日,你們說,帶我出城究竟是何目的!”
原是非小小年紀(jì),氣勢上卻一點(diǎn)不輸人。
楊副將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原是非一人站在一邊,他的對麵站著的都是士兵。即使這樣,小少年眼中仍舊沒有絲毫的怯懦。
楊副將欣慰地點(diǎn)點(diǎn)頭:不愧是將軍的兒子!
隨即又有些發(fā)愁,連他們都沒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迴事,又怎麼跟小公子解釋?
“小公子,這真是將軍的命令。”
“楊叔……”
看到認(rèn)識的人,原是非本能地想要上前,卻又在向前一步後止住了腳步:“好,既如此,我要見父親!
“這……”
楊副將很糾結(jié),就將軍那個樣子,怎麼適合讓小公子見到?
原是非看出了楊副將的遲疑,這讓他內(nèi)心更加不安。
他不過就是睡了個覺,怎麼感覺一切都不一樣了?
爹和娘親之間……是不是發(fā)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我爹呢?我爹在哪裏,我要見他!”
原是非的聲音越來越大,他擺出的進(jìn)攻的姿勢,像是如果見不到原無跡他就要和這群士兵打起來了的樣子。
“楊副將!”
就在氣氛越來越緊張的時候,軍醫(yī)老胡從馬車上下來,走到了楊副將身邊。
他先是看了一眼原是非,才接著對楊副將說道:“將軍醒了。”
“將軍醒了?!”
楊副將的聲音裏滿是驚喜,按照將軍的傷勢,他們都覺得將軍今天恐怕是醒不過來了,沒想到竟然還醒過來了……不愧是將軍!
原是非聽著楊副將和軍醫(yī)的對話,看兩人的神態(tài),父親這個醒過來……絕對不是普通的睡醒!
所以……父親到底怎麼了?
“我爹是不是在那輛馬車上,我要去見他!”
一想到父親可能出事,原是非真的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等等!”
楊副將伸手?jǐn)r住了原是非:“小公子,將軍才剛醒,您還是晚點(diǎn)再……”
“讓開!”
原是非一把揮開楊副將的手,楊副將還待再去阻攔,軍醫(yī)老胡卻對他搖了搖頭:“楊副將,將軍說讓公子也一道過去!
“這怎麼可能?”
楊副將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這話絕對不可能是將軍說的,將軍一向疼愛小公子,是絕對不會讓小公子看到他那副模樣的。但想想老胡又不可能說謊。
“可將軍傷成那樣,小公子見了……”
原是非沒有再聽楊副將說什麼了,他隻聽到父親要見他,父親受傷了。
原是非直接跑到了馬車旁,上車的時候太急了還絆了一下,整個人都是撲倒進(jìn)馬車裏的……
原無跡:“……”
就很意外。
第一次見便宜兒子,就給他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還真是過分孝順了。
不過意外的不隻是這便宜兒子的大禮,還有便宜兒子的年齡,這孩子怎麼看也有十二三歲了吧?
原無跡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才十九,就有了一個這麼大的兒子了……人生,還真是處處都充滿了意外。
原無跡沒開口,看著原是非在內(nèi)心吐槽,原是非卻是一下就紅了眼眶。
在原是非眼中,父親一直都是大英雄,最厲害的大將軍,他什麼時候見過父親這副模樣?
一身血衣,臉白如紙,形成了一種強(qiáng)烈的視覺衝擊。
原是非甚至覺得,父親身上的血是不是都流幹了,才會成了這麼一個血人。
不爭氣的眼淚就這麼掉落了下來,滾燙的,滴落在原無跡的手背上。
原無跡一愣,完全沒意識到這便宜兒子竟然就哭了。
讓原是非見到這樣的自己,原無跡是故意的。
原身從不讓兒子見到現(xiàn)實(shí)的殘酷一麵,但原無跡不一樣,他就是要把這些撕開給原是非看。
不僅如此,他還要在今天讓原是非做一個選擇。
隻是,怎麼還沒開始就哭了呢?
“爹!爹你怎麼了?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原是非想要衝上來抱抱父親,但一想到父親的傷勢又不敢,手僵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楊副將和軍醫(yī)老胡也跟著上了馬車,楊副將看了看原無跡,試探性問道:“將軍,你要不要……換身衣裳?”
楊副將覺得將軍大概是昏迷才醒,腦子不太清楚,想兒子了才會就這樣和小公子見麵的。
但原無跡卻搖了搖頭,隻是一個輕微的動作,卻又讓他好一陣疼。
“爹,哪裏痛?”
原是非小心地湊到原無跡麵前,雖然剛剛爹隻是皺了一下眉頭,但能讓爹這樣的大英雄皺眉的疼痛,那一定是痛極了。
“我有話同你說。”
話是對原是非說的,原無跡卻給了楊副將一個眼神。
楊副將會意,還是忍不住問了軍醫(yī)老胡一句:“老胡,將軍他和小公子獨(dú)處一會兒,沒問題吧?”
“可以,將軍,不要情緒過於激動,不要做大幅動作,您身上傷口太多,需要小心些別又裂開了!
“嗯!
看到原無跡應(yīng)了,楊副將和軍醫(yī)老胡這才下了馬車,馬車裏又隻剩下了原無跡和原是非父子二人。
沉默,很長時間的沉默。
比耐心,原是非這個少年自然是比不過原無跡的。
“爹,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往日裏,原是非可能都要跟原無跡撒嬌了,他們父子每年見麵時間雖然不多,但父子感情一向很好?山裉煲膊恢歉赣H受傷了,還是父親太嚴(yán)肅了,弄得原是非也跟著嚴(yán)肅了起來。
原無跡之前的沉默,就像是醞釀如何說一般,原是非問了,他就直接說了:“我這身傷,是皇帝弄了!
原無跡這話一說出來,原是非滿臉都是不敢置信,一向疼愛他的皇帝舅舅,怎麼可能這樣傷害父親?明明皇帝舅舅一直跟他說父親是最厲害的將軍,明明皇帝舅舅和他一樣崇拜父親?怎麼會……把父親傷成這個樣子?
原無跡卻沒有理會自己這話對原是非造成了多大的衝擊,繼續(xù)說道:“他想囚禁我,將我關(guān)在深宮中,所以穿了我琵琶骨!
原是非已經(jīng)徹底呆掉了,父親說的話,每一個字他都懂,可連在一起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他一點(diǎn)都聽不懂。
皇帝舅舅……他對父親……
“這些事,你母親也是知道的。她準(zhǔn)備了毒酒,是給我喝的!
原無跡再次拋下一枚重雷,原是非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炸傻了……
皇帝舅舅的事情已經(jīng)讓他驚懼交加了,怎麼連母親也……
這不可能!
原是非無法相信這樣的事情,怎麼會呢?
明明睡覺前他還有著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為什麼一覺醒來就一切都變了呢?
“爹,你騙我的對不對?”
“爹你別開玩笑了!”
“爹你是不是和皇帝舅舅吵架了,君臣意見不合也正常,但你不能連娘也埋怨上了啊?”
“爹,求求你,你別這樣……我們?nèi)ソ幽镛捈液貌缓?娘還在相國寺等著我們呢,我、我想娘了……”
原是非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哭腔,他去拉原無跡的手,想從父親這裏獲得一點(diǎn)力量。
以前每次都是這樣的,他茫然無措的時候,爹都會給他鼓勵。
然而這一次,父親甩開了他的手。
“原是非!
原無跡的聲音雖然不大,原是非卻是顫抖了一下,身體都站直了。
父親竟然連名帶姓叫他了,這讓原是非覺得事情似乎真的很嚴(yán)重了。
“如果你想你娘,那我現(xiàn)在就派人送你迴去。”
原是非淚眼迷茫地看著原無跡,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你想清楚了,如果你選擇你娘,從今往後,你就沒有爹了。同樣的,如果你選擇和我去邊疆,那就忘了你還有個娘!
“爹,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要娘了?”
“我必須跟你明確一點(diǎn),不是我不要你娘,是你娘選擇了皇家權(quán)利,是她不要我們了。當(dāng)然,你要可以迴去,也許她還是要你這個兒子的!
原無跡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帶感情。
其實(shí)他知道原是非現(xiàn)在會很痛苦,但他必須快刀斬亂麻。絕對不能讓這個便宜兒子再和軒轅家兩兄妹糾纏不清了。
軒轅日天不用說,原小說裏就隻把原是非當(dāng)個工具人,現(xiàn)在自己又做了這樣的事情,難保軒轅日天不會有父債子償?shù)南敕ā?br />
至於慧敏公主……雖然關(guān)於她的劇情介紹並不多,但是能夠親手為自己丈夫送上毒酒,之後又能看著自己的兒子被兄長坑死,原無跡可不覺得這女人會對這對父子有多深的感情……就算有,也是隨時可以放棄的那種。
這個兒子應(yīng)該還有救,如果從現(xiàn)在起,讓他認(rèn)識世間的險惡,再培養(yǎng)一下,一代名將還是沒問題的。
“爹,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娘?你一點(diǎn)都不愛娘了嗎?”
原是非質(zhì)問著,似乎還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shí)。
原無跡最討厭這種開口閉口說愛的,煩不煩?
這世上除了愛情難道什麼都沒有了嗎?況且現(xiàn)在也不是愛不愛的事情……
“楊副將!”
原無跡不想跟原是非討論什麼愛不愛他娘的話題,直接讓楊副將將人帶走冷靜一下。
楊副將本就沒有走遠(yuǎn),一直都坐在馬車外的,一聽原無跡叫自己,立馬就進(jìn)去了。
隻是,楊副將也挺尷尬的。
他剛剛就在馬車外麵,自然把一切都聽了個明白。
震驚不是沒有的,他一直都知道他們將軍好看,那雙金藍(lán)異瞳仿佛神人下凡一般,讓人不敢直視。可是……陛下怎能對將軍動那種歪心思?
而最讓楊副將驚訝的是……將軍怎麼能把這種事情對小公子說了?
當(dāng)然最最不敢置信的事情是……慧敏公主竟然想毒死他們將軍,這能忍?
以前將軍喜歡慧敏公主,慧敏公主似乎也喜歡將軍,軍中所有將士都非常尊重這位慧敏公主,不是因?yàn)樗墓魃矸,而是因(yàn)椋菍④姺蛉耍菍④娤胍刈o(hù)一輩子的人。
楊副將將原是非送到另一輛馬車上冷靜去了,他迴來告知了原無跡一聲,就提著刀又往外跑。
“你想去哪兒?”
原無跡明明是閉著眼睛在那兒休息的,但楊副將一定,他就察覺到了。
“將軍,末將忍不下這口氣!
“所以?”
“末將想迴去京城殺了慧敏公主再迴來!
楊副將這話一出口,原無跡終於睜開了眸子,那雙金藍(lán)異瞳盯著楊副將,金色淩厲,藍(lán)色冷漠,兩種情緒恰到好處的糅合再這雙異瞳中。
“將、將軍……”
楊副將吞咽了一下口水,總覺得今天的將軍格外鋒芒畢露。
“不準(zhǔn)去!
沒有任何解釋,原無跡隻冷冷說了三個字。
原無跡肯定不是因?yàn)樯岵坏没勖艄,隻是覺得沒必要,軒轅日天他都可以先忍著不殺,更何況是慧敏公主。
再說了,依照那對兄妹的德行,原無跡覺得……自己這麼一番操作後離開,那對兄妹很有可能會狗咬狗。
原無跡想了一想,還是讓人擬了一份和離書,簽字後讓人送去京城將軍府-
京城,皇宮內(nèi)——
軒轅昊被人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朝的時候。
軒轅昊這會兒才登基沒多久,總的來說還是要點(diǎn)臉的,知道對自己的常勝將軍動了這樣的歪心思是不對的,所以他鎖原無跡的事情也沒幾個人知道。
大晚上來見原無跡,更是偷偷摸摸的,還摒退了眾人……
內(nèi)侍太監(jiān)也是看這個點(diǎn)了,皇帝還沒出來,才想要進(jìn)來催一下,結(jié)果一進(jìn)來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皇帝。
這血其實(shí)不僅僅是軒轅昊的,還有很多是原無跡的。
但內(nèi)侍太監(jiān)哪知道其中細(xì)節(jié),一看這麼多血,皇帝又閉著眼睛,嚇得腿都軟了,差點(diǎn)直接喊出“皇上駕崩了”……
好在歎了一下皇帝鼻息尚在,這才匆忙稟告了太後及皇後,又去請了太醫(yī),皇宮內(nèi)亂成了一片。
等軒轅昊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某處傳來陣陣徹骨劇痛,那樣的痛楚,軒轅昊這輩子都沒有經(jīng)曆過。
記憶慢慢迴籠,痛到昏迷前的事情也全都想了起來,他雙眼不敢置信地瞪大,目眥欲裂,迫不及待地坐了起來,這個動作疼得他差點(diǎn)又躺了迴去。
伺候的內(nèi)侍太監(jiān)立馬上前:“陛下您終於醒了,您感覺怎麼樣?”
“滾!”
軒轅昊深吸了幾口氣後,他一把掀開了蓋在身上的被子,然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皇帝發(fā)出了淒厲無比的慘叫聲,他的子孫袋,竟成了幹癟之物……
軒轅昊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fā)黑,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陛下!陛下!奴婢這就去傳太醫(yī)!”
內(nèi)侍太監(jiān)一看皇帝都這樣了,也嚇得變了臉色。
軒轅昊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看到自己麵前的內(nèi)侍太監(jiān),就忍不住一陣陣的反胃惡心,現(xiàn)在他竟淪落到和這些下賤東西差不多了嗎?
一想到這,軒轅昊隻覺得下麵更疼了,他的手下意識的摸向痛處,手伸到一半就頓住了,臉色越來越難看,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原無跡!他怎麼敢?他怎麼能!
“陛、陛下……”
內(nèi)侍太監(jiān)小心翼翼的,他知道軒轅昊現(xiàn)在心情不好,可身為內(nèi)侍太監(jiān),他又不得不詢問關(guān)心皇帝。
軒轅昊沉下一張臉,原本俊朗的麵容,因?yàn)樘弁春秃抟舛兊门で?br />
“原無跡呢?”
“大將軍?”
內(nèi)侍太監(jiān)斟酌了一下用詞說道:“奴婢不知,奴、奴婢找到陛下的時候,就隻見陛下一人倒在血泊中,大將軍……大將軍不知所蹤……”
內(nèi)侍太監(jiān)的聲音越來越小,說話也開始磕巴起來,他是真的不知道。當(dāng)時場麵那麼混亂,哪裏還記得起原大將軍?
“不知所蹤?哈哈哈哈哈……好一個不知所蹤!這麼大個皇宮,一個傷成那樣的人,你們竟然跟朕說不知所蹤?”
軒轅昊氣得腦子發(fā)暈,也難怪無跡敢這麼肆無忌憚,這宮中全都是廢物!隻有無跡……隻有無跡是不一樣的。
原無跡幾乎算準(zhǔn)了一切,但是他沒算到的是……軒轅昊發(fā)現(xiàn)自己那處不行了之後,不僅沒有打消那齷蹉的念頭,反而更想得到了。
那本就不太幹淨(jìng)的思想,也變得越來越扭曲。
“傳令下去,所有人都給朕去找大將軍,朕要在一個時辰內(nèi)知道大將軍的消息!
軒轅昊聲勢浩大地要去找人,很快就有消息傳過來,原無跡不是逃走的,他是拿著皇帝的令牌,光明正大地騎馬離開宮中的。
軒轅昊一聽這話都?xì)庑α耍汉,很好,非常好?br />
宮中果然都是一幫廢物!
知道原無跡已經(jīng)出了皇宮,軒轅昊就知道他肯定會迴邊疆的。
他迴邊疆……自己也確實(shí)無可奈何。
一股憋屈感湧上心頭,他一個皇帝,竟然處處受製。
軒轅昊自己心裏不舒坦,自然也不會讓人好過的。
原無跡人跑了沒關(guān)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的妻兒不還在嗎?
“傳慧敏公主和原家小公子進(jìn)宮麵聖。”
軒轅昊臉上的笑容愈加的扭曲,雖然是龍鳳胎,可軒轅昊從小就不喜歡他妹妹,那女人眼中的野心和欲望濃重得嚇人,這要不是妹妹是個弟弟他早就讓人死於意外了,更讓他生氣的是,這個從小什麼都要和自己爭的妹妹,竟然連男人也要和自己爭……真後悔沒早點(diǎn)殺了她。
至於原是非,他的存在就提醒著軒轅昊,他輸給了自己的妹妹……
原是非這個外甥對軒轅昊來說,就像是一個恥辱柱。
軒轅昊已經(jīng)對慧敏公主和原是非動了殺心,而皇帝要召見,慧敏公主自然從相國寺迴來了。
慧敏公主迴了一趟將軍府,當(dāng)她拿到那封和離書的時候,第一反應(yīng)並不是自己想給原無跡毒酒的事情被原無跡發(fā)現(xiàn)了,而是覺得……自己那愚蠢的兄長又做了什麼蠢事了!
既然如此,她肯定是不能輕易進(jìn)宮的!
然而慧敏公主萬萬沒想到的是,原無跡竟然帶走了原是非……
依著原無跡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帶兒子去戰(zhàn)場那麼危險的地方的,除非……京城已經(jīng)沒有能夠讓他信任的人了……
直到這個時候,慧敏公主才真的慌了起來。
她愚蠢的哥哥啊,這是又做了什麼?-
京城裏的血雨腥風(fēng)拉開了帷幕,而迴邊疆的路上,原無跡正在馬車裏,享受著便宜兒子的服侍。
所謂養(yǎng)兒防老,他才十九就有兒子養(yǎng)老了,還怪不錯的。
原無跡此刻正斜倚著,衣襟大敞,一頭青絲僅用一根木簪隨意挽在頭上。
他的四肢伸展得很開,整個人都歪歪斜斜的沒有一絲儀態(tài),還衣衫不整。
雖然……原是非也知道父親是因?yàn)樯砩系纳喜挪槐愦┮路,整個上身幾乎都被白色細(xì)布包裹著,衣服係得嚴(yán)實(shí)了確實(shí)不好,可看著一向嚴(yán)肅正經(jīng)的父親,現(xiàn)在這一副放蕩不羈公子哥的模樣,原是非還是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衝擊。
父親這該不會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以至於連性子都轉(zhuǎn)變了吧?
不得不說,最一開始聽到父親的那些話,原是非確實(shí)深受打擊,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長大的,他一直以為父親雖然常年不在家,但他的父親娘親是真心相愛的。他一直以為,連皇帝舅舅,對他們一家都完全沒有皇帝架子……
可突然之間,父親說那都是假的,把所有和平美好的假象撕開,裏麵早就已經(jīng)發(fā)爛發(fā)臭了。
皇帝舅舅對父親懷著那樣齷蹉的心思,娘親竟然想要親手殺了父親……那些美好的,全都是假的。那父親呢?他愛過娘親嗎?愛過自己嗎?
原是非陷入了一個死胡同裏,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多餘的。
原是非以為父親會來安慰他的,但是沒有……
父親甚至連一句關(guān)心問候都沒有,隻是在三天後走到自己麵前,用那雙冷漠的異瞳看著自己,沒有感情地說:“我派人送你迴去!
原是非突然就急了。
原本深陷入死胡同中,這個時候卻像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般,就那麼衝了出來。
原是非知道,自己今天必須要在父親和娘親之間做一個選擇了……他其實(shí)不想選擇,不管是父親還是娘親,他都想要。可……他害怕被父親送迴去之後,父親就真的再也不要他這個兒子了。
原是非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拋開感情,仔細(xì)想想,這所有的一切,到底誰對誰錯。
父親受了那麼重的傷,是皇帝舅舅造成的。
這點(diǎn)父親沒必要騙自己,而且也確實(shí)隻有皇帝舅舅才能讓他的父親受這樣重的傷……
父親很強(qiáng)大,一般人決計(jì)難傷到父親,更何況還穿了父親琵琶骨,可皇帝舅舅不一樣……他是帝王。
皇權(quán)至上,而父親,一向忠心耿耿。
原是非站在那兒,任士兵“請”了他好半天都沒反應(yīng),想到這兒卻突然抬起頭,問原無跡:“爹,是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原無跡聽到原是非的話,原本不耐煩的眸子裏,突然溢出一道光彩,金色的眸子仿佛琉璃般奪目,他看著原是非說道:“將在外,君令有所不授!
原是非也看著原無跡,點(diǎn)點(diǎn)頭:“兒子受教了!
雖然還是會有些難過,原是非不想和娘親決裂的,但如果真要選擇,他會站在父親這一邊。
這並不僅僅隻是在父親和娘親之間做一個選擇,而是他想要像父親一樣,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他也要成為一個大將軍,守護(hù)家國大好河山。
原是非早就想上戰(zhàn)場了,父親從前都不許,現(xiàn)在,他終於有這個機(jī)會了。
當(dāng)然上戰(zhàn)場這都是後話了,此刻原是非最擔(dān)心的,還是父親的傷勢。
他特意問了軍醫(yī)老胡父親養(yǎng)傷的注意事項(xiàng),又每天親自煎藥送藥,自從決定留下跟父親一起去邊疆後,原是非仿佛就成了二十四孝孝子,看得隨軍將士們都非常感動,將軍受傷後,小公子終於長大懂事了。
原無跡也很感動,他的好大兒,確實(shí)很孝順。
在原是非的照料下,原無跡的傷勢都好得快多了,就一點(diǎn)不太好,這小子小小年紀(jì)就非常囉嗦,管天管地的還管到他老子頭上了。
“爹!你注意儀態(tài)!”
看原無跡剛喝完藥就四肢大敞,姿態(tài)越來越豪邁,正在收拾的原是非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出聲提醒。
他的父親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原無跡:“……”
他就是覺得這樣舒服。
原無跡畢竟也曾是個皇子,儀態(tài)方麵自然是懂的,但他現(xiàn)在就想放縱自我,怎麼舒服怎麼來。去他的儀態(tài),滾一邊去吧!
他現(xiàn)在是個將軍,是個糙漢子,將軍就應(yīng)該有將軍的樣子,不拘小節(jié),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男人誰還沒個征戰(zhàn)沙場的夢呢?
從前原無跡也想上戰(zhàn)場殺敵,但宮中糟汙事情太多了,他分身乏術(shù)。
這次,其實(shí)也算是給自己圓夢了。
雖然現(xiàn)在還受傷未痊愈,但原無跡能感覺到,這具身體是真的很強(qiáng)。
上個世界那身體就弱爆了,打個架都要擔(dān)心身體受不住,不像現(xiàn)在……隻要傷一好,立馬就可以上陣殺敵了。
而且,原身的功夫比原無跡還要好。
畢竟原身是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常勝將軍,無論是武功還是身體素質(zhì)都要比原無跡本身要好。
原無跡是真覺得原身一手好牌打得稀爛,甘心赴死什麼鬼?
真想保護(hù)妻兒,就應(yīng)該自己去守護(hù),寄希望於自己死後別人施舍可憐嗎?笑話!
原無跡想到這忍不住微微蹙起眉,下意識揉著手指關(guān)節(jié),要不是現(xiàn)在時間不合適,真想先宰了狗皇帝。
原是非在旁收拾著藥碗,一看原無跡皺眉,就緊張地問道:“爹,你哪裏疼?”
“手疼。”
原無跡這個迴答完全是下意識的,他這具身體是真受了不少的傷,全身上下都疼,然而手指並不疼,可……他偏偏就覺得手指疼得厲害,鑽心刺骨。
原無跡知道這其實(shí)並不是身體上的疼痛,而是心理上的。
那些陳年往事,原以為都忘光了,可有些記憶,是刻在骨子裏的。
手指骨節(jié)寸寸斷裂的痛楚,即使相隔再久,即使換了身體,依舊還是會疼。
“手疼?”
原是非胡疑的看著原無跡的手……
修長幹淨(jìng),指節(jié)根根分明,除了常年練武留下的薄繭外,父親這雙手堪稱完美,沒有任何缺陷。
原是非覺得,父親說身上任何一處地方疼都比說手疼更有說服力?墒,原是非想起來原無跡這些天確實(shí)有事沒事都喜歡揉著手指關(guān)節(jié)……父親以前並沒有這個習(xí)慣,好像也就是受傷之後才染上的這習(xí)慣,所以說這手是真的是受了什麼暗傷嗎?
原是非一想這可不行,父親身為大將軍,手太重要了,絕對不能有任何損失。
這麼一想,原是非放下手中的東西,對著原無跡說道:“爹,我去找老胡來給你看看手!
看這傻小子一臉傻樣,急匆匆跑去找老胡,原無跡一把拽迴了他:“找老胡幹嘛?我沒事……”
“可是爹你不是手疼嗎?”
原是非還是堅(jiān)持要去找老胡,順便還不忘說一下父親:“爹,你諱疾忌醫(yī)不好。”
原無跡:“……”
就他這麼積極配合的還諱疾忌醫(yī)?
沒有人比他看病更積極了好吧?
原無跡不想跟他的好大兒糾結(jié)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一隻手按住原是非,另一隻手在原是非的腦袋上揉了揉。原是非的頭發(fā)很軟,揉著就有種……擼貓的感覺。
在上個世界,原無跡在網(wǎng)上看人家養(yǎng)貓擼貓就有些心動,但……一來他不會永遠(yuǎn)留在某個世界,二來他也沒那個耐心養(yǎng)小動物,最終也就放棄了養(yǎng)貓的想法。
沒想到啊……原是非用另一種形式滿足的他這點(diǎn)小愛好。
原無跡揉完少年腦袋還不過癮,又伸出手在原是非臉上戳了戳。
少年臉上滿滿的都是膠原蛋白,戳一下凹陷下去,很快又會迴彈,就……很有趣。
原無跡又揉又戳還不過癮,幹脆兩隻手都上了原是非的臉,然後扯著少年人的臉皮,往兩邊一扯……
原是非:???
原是非:!!!
爹你禮貌嗎?
“爹你夠了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原是非一把揮開原無跡的手,還氣鼓鼓地鼓了兩下嘴。
原無跡略有些遺憾地收迴手,少年人的手感,是真的好。
當(dāng)然心理這麼想著,臉上卻是一本正經(jīng)老父親的模樣:“無論你多大,在為父眼中,你都是個孩子!
原是非:“……”
“你啊,還是太年輕了,為父這是在全方位給你展示看看,為父的手很好,沒事!
看傻兒子沒給自己反應(yīng),原無跡繼續(xù)忽悠。
原是非:“……”
爹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爹,你要是真沒事就多看點(diǎn)兵書吧,別整天逗著我玩兒……”
原是非歎了一大口氣,繼續(xù)收拾東西。
原無跡卻突然嚴(yán)肅了起來:“逗你玩?既然你這麼覺得,那就做點(diǎn)有意思的事情吧。”
原無跡這突然的轉(zhuǎn)變,讓原是非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他一下子抬起腦袋,非常識趣地認(rèn)慫:“爹,我還是個孩子,你別跟我計(jì)較。”
“你剛不說說,不是小孩子了嗎?”
原是非:“……”
您剛不是也說在您眼中我永遠(yuǎn)是孩子嗎?
原是非很想頂嘴,然而此刻父親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勢壓迫,竟然讓他不敢開口。
這個時候原是非才清晰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僅僅是他的父親,更是讓敵寇聞風(fēng)喪膽的大將軍原無跡。
“原是非,你想跟我一起上戰(zhàn)場嗎?”
原無跡過於嚴(yán)肅的語氣,讓原是非一下子站了起來,結(jié)果因?yàn)槭窃隈R車裏,腦袋撞到了馬車頂。
原是非聽到了“噗嗤”一聲笑,轉(zhuǎn)頭去看父親,就見原無跡正一本正經(jīng),一臉嚴(yán)肅盯著他看,連眼神都是那麼正直。
原是非:……
剛才一定是幻覺!一定是他聽錯了,爹怎麼可能嘲笑他還嘲笑出聲了?
原是非收了一下自己的思緒,捂著腦袋大聲而響亮地答道:“想!”
這句話一說完,他就又湊近了原無跡:“爹,你同意讓我上戰(zhàn)場啦!”
原是非太激動了,激動到聲音都變了形。
“也不是不行,不過你要先通過我的考驗(yàn)。”
“考驗(yàn)?行啊爹,什麼時候開始?”原是非滿口答應(yīng)-
等到原是非站在了懸崖邊上的時候,他才意識到,父親說得是對的,他還是太年輕了,才會這麼輕易就同意了這個考驗(yàn)。
懸崖邊的風(fēng)兒甚是喧囂,原是非則是兩股戰(zhàn)戰(zhàn),看著懸崖下腦袋一陣陣發(fā)暈。
“爹,我覺得真沒這個必要……”
原是非真的快要哭了,雖然他一直都聽說父親治軍嚴(yán)明,除了常勝將軍還有個鐵血大將軍的稱號,但是……親兒子,沒必要這麼狠吧?
“我覺得很有必要。怕什麼,我又不是讓你真跳崖,這腰上不是給你綁根繩子了嗎?”
原是非:“……”
原是非掂著手中的繩子,他總是覺得很不放心,就這麼一根繩子,真的保險嗎?
要是繩子突然斷了怎麼辦?
原是非磨磨蹭蹭了半天,始終下不了決心。
原無跡真看不下去了,幹脆抬起一腳將他踹了下去:“下去吧你!
“爹!啊——爹——”
懸崖山穀間,響起了原是非的男高音。
“自己想辦法爬上來,攀巖能鍛煉你很多方麵的能力,算是練你的基本功。輕功我昨日也有教過你了,如果你能運(yùn)輕功上來更好。今天是第一天,我就不給你負(fù)重了,以後每天都要增加負(fù)重!
原是非:“……”
爹你幹脆鯊了我吧。
原是非以前一直覺得父親溫柔到並不像是一個將軍,更像是文人雅士,直到現(xiàn)在他才清楚的意識到爹對於自己兒子和對於屬下,那是完全兩副麵孔,大將軍原無跡真的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