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青巖破碎，細石橫飛。
月光之下，少年滿身是血，鱗甲盡碎，倒在龜裂的山頂之上，微微抽搐。他想起來，也需要起來，否則他終將難逃被兇獸裹腹。
然而，他吃盡全力，卻也不過徒添掙紮。
“吠！”
兇獸再次撲來，它的一隻前爪已經折斷，搭攏胸前，這使它更加暴躁，甚至狂暴。它怒吼一聲，飛撲而來，雖隻剩一隻前爪，卻足已斷送少年。
古浩目光一凝，心生感慨。這個少年能夠以凡人之軀，鬥的此兇獸如此狼狽，卻也是難得了。
可惜，即便如此，少年也終究是難逃一死。
這兇獸，實在是太過可怕了。
縱使是古浩，也沒有十成的把握能夠將其抹殺；更何況，是這個從未修行，不過是僥幸吞了玄蛇蛇丹，得到了一柄寶劍的少年呢？
少年驚慌無比，他不停掙紮，企圖起，卻仍舊無濟於事。他受傷太重，本便弱小，雖食的蛇膽，擁有異能，卻終是難敵蠻荒兇獸。
兇獸瞬間撲來，帶著血腥，襲向古浩，利爪探出，宛若蒼穹可撕。
古浩閉眸，無力癱地，等待生命終結。
然而，生死關頭，跌落一旁的寶劍卻是突然飛來，綻放炫目藍光，璀璨奪目，為主人擋下了這致命一擊。
轟！
響聲震天，大地都晃動起來。
鉤吾山頂，整個都要炸開一般，青石滾滾而落，枯枝瑟瑟而折，碎石飛揚，黃塵彌漫。
許久，許久，許久！
或許隻是一瞬，但古浩卻感覺過了好久。
少年更是宛若久的令他感覺度過了一生，久到他微微顫抖，久到他臉頰發漲，久到他難以唿吸，久到他恍若隔世。
塵土散去，寶劍飛迴，月華普照，鉤吾山頭，已是殘破不堪，一片狼藉。
“嗚～”
遠處，傳來一聲哀鳴。
卻是那頭兇獸，渾身鮮血，倒地抽搐，它的兩隻前爪，如今都傷痕累累，背後雙翅，也已折斷，倒在血泊之中，輕輕哀鳴，哀鳴。
古浩目光一凝，瞬間望向了一旁的湛藍寶劍。
這寶劍，居然在危機關頭，重創了那蠻荒兇獸！
少年舒氣，望向身側湛藍寶劍。微弱的光芒，似乎在向他述說剛才的一切。他伸出手，無力地撫摸劍身，輕輕的，柔柔的，撫摸著。
嗡！
寶劍突然低鳴，劍身微顫，藍芒大綻，映照山頭。
少年沒動，他也動不了，隻能靜靜的沐浴藍光。
月光如華，藍光柔和，普撒少年身上。覆蓋軀體的鱗甲迅速退去，隱匿進少年體內。
同時，獠牙不見，紅信消失，血液止流，傷口開始迅速愈合。
“嗯？”
古浩吃驚，發現端倪。這寶劍上的藍光竟有如此神效，能夠治愈傷勢，同時也壓製下了少年體內那股狂暴的嗜血性。
不過，他也隨之發現，藍光治愈的隻是皮外之傷，對於斷骨內傷，毫無作用，少年依舊十分虛弱，渾身無力，難以起。
不過，也已無大礙，略做休息便能恢複。
少年自然也發現了這種異樣，沾滿鮮血的臉龐之上旋即露出一抹笑意，所幸直接閉眸，恢複體能。
同時，他如同古浩一般，更加懷疑那應龍與少女的來曆。二人絕非一般，可以將自己從黃鳥和夔牛手中救出不說，隨便送給自己一柄寶劍，竟然都能重創蠻荒兇獸。
然而，這也讓少年更加擔心父親，擁有如此實力的應龍，都說過，非聖藥不能救治父親，那……
最後，少年將嗜血異能歸結在了黑水玄蛇的蛇膽之上，這與能使他變成蛇人十分吻合。
同時，他也恢複了些許體力，不再多
想，進而從血泊之中爬起，看了眼碎裂的漆黑鱗甲，持劍轉身向遠處的兇獸走去。
少年要將這頭兇獸，徹底殺死。
趁他病，要他命！
縱使是從未有過絲毫修煉的少年，也明白這個道理！
而且，如果這隻蠻荒兇獸就是傳說中的饕餮，那他正好殺了，可以去有熊換取聖藥；如果它不是饕餮，那也要殺了，蠻荒兇獸，不同於普通兇獸，它們大多都擁有不下於人類的靈智，而且還有極強烈的複仇心理，不殺死的話，將後患無窮。
湛藍寶劍能夠救下自己一次，可不能保證能夠救下第二次、第三次了！
“嗚～”
兇獸哀鳴，劇烈的抽搐身軀。它能清晰的感覺到，從少年身上散發出的兇煞之氣。
古浩仍舊選擇沉默，做一個旁觀者，靜靜的看著少年朝兇獸走去。
這一切的變化，已然完全超出了古浩的意料。
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個毫無修為的少年，居然能撼動重創一頭蠻荒兇獸。
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雙無形大手，在操控著一切，在故意守護這個少年一般。
這樣的感覺，讓古浩十分忌憚，甚至換位思考，想到了甚多可怕的念頭。
少年有些吃力的走到兇獸身前，持劍指向兇獸，沉默不語。
“嗚～”
兇獸昂首，衝少年低鳴，兩隻兇殘的眸子中，竟然瑩光閃閃，有水珠滾落。
少年心神驀然一顫，不知為何，竟也生出悲憫之感，不忍下手。
但是，不過片刻，少年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最終還是舉起寶劍，朝兇獸刺去。
如果沒有寶劍，那如今等待死亡的就不是兇獸，而是他了。
到那個時候，這頭兇獸可不會因為自己流下幾滴淚水而放過自己。
“嗚～”
兇獸再次低鳴，不過這次它不再抽搐，
仿佛不再畏懼死亡，怒視少年。
那目光，不僅僅是令少年心顫，甚至是古浩麼也感覺到了一絲心悸。
而或許也正是因為這目光的原因，讓有些猶豫的少年瞬間下定了決心，高高揚起的手臂隨之落下——
哧！
藍芒閃爍，在空中留下一道光芒，猶如九幽伸出的手臂，迅速向兇獸抓去。
嗖！
突然，破空聲響起。
那是一粒石子，自黑夜之中襲來，直擊少年後背。
當！
少年一驚，迅速收劍，轉身格擋，擋下襲擊。
“誰？！”
少年目光炯炯，旋即望向石子出處，冷聲喝道。同時，他感到體內那股安靜下的嗜血，再次狂暴起來。
古浩也是十分詫異，甚至疑惑的朝少年身後望去。
“少年郎，手下留情！”
這是一道蒼老的聲音，似乎飽含了無盡蒼涼，突然在那黑夜之中，荒涼的山頭之上，緩緩傳出。
東方已經漸白，一縷晨曦打破了夜的寂靜，卻沒有驚動鉤吾山上的持劍少年。
少年橫劍胸前，十分警惕，朝聲音處望去，灰蒙之中，一道身影，緩緩走出。
這是一位遲暮老人，滿頭白發，蒼老無比。
飽經滄桑的臉頰之上，皺紋密布，深陷的眼睛上麵，稀稀疏疏還有兩道白眉。幾塊破舊獸皮，遮蓋了佝僂的身軀；一根枯木樹枝，支撐著蹣跚的腳步。
唯一不凡的，或許就是重疊皺紋的額頭之上，自華發之中，露出的兩隻朝天牛角。
是的，朝天角，已經折損了的朝天角。
斷麵骨質泛著淡淡灰白，仿佛在訴說著當初的經曆，多年的不甘。
“是他！”古浩的瞳孔瞬間一縮，這位老人的麵貌，竟與他之前在那場逐鹿之戰中，見到的紫發男子極為相似。
唯一不同的，
不過是紫發男子生機勃勃，傲立天地之間；而這老者，則顯得氣息萎靡，精神不振奄奄一息！
老人蹣跚，走的極為緩慢，似乎每一步，都耗盡體力，在用生命行走。
“少年郎，還望手下留情。”老人來到兇獸身旁，望了望血泊之中的兇獸，開口滄桑，這般說道。
“嗚～”
兇獸低鳴，雙瞳之中，再無兇厲，柔和萬分，宛若一個跌倒的孩童，在等待父母的攙扶。
“你是誰？”少年詢問，持劍倒退兩步，心中驚訝；因為這個老人給他的感覺，竟然是種莫名的依靠，這十分奇怪。
而且，蠻荒兇獸，殘暴非凡，卻對老人如此順溺，實乃怪異。
老人一笑，緩緩蹲下身軀，伸出蒼老無比的手掌，慢慢撫摸著兇獸額頭：“老朽名諱，早已多年未喚，如今你若願意，仍可叫之，我名蚩尤。”
啪！
寶劍墜地，少年迅速拾起，嚇得倒退一步，橫劍胸前，驚道：“怎麼可能？蚩尤早已死在涿鹿戰中，逾越百年，老漢休要誆我！”他口中雖如此說，但心中卻突然生起一種寒意來。
不僅僅的他，就連旁觀的古浩，聽到“蚩尤”二字，整個人也瞬間呆滯。
古浩剛才的感覺不錯，這個氣息萎靡的老者，跟那個意氣風發的紫發男子，竟真的同一個人！
也就是說，古浩先前看到的是這位老者意氣風發是時候，而如今則是老者日落西山的時候。
也就是說——
上一刻，老者還是紫發男子，統帥九黎大族，爭奪天中之地，所向睥睨，風華絕代，不可一世。
而在轉眼之間，老者卻成了老者，隱居在這荒山野地，淒涼之處，弓背駝肩，日落西山，奄奄一息。
英雄遲暮！
這是真正的所謂的英雄遲暮！
讓古浩不由得心生感慨，暗生淒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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