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傅金池辦公室內線電話鈴聲大作。他也沒鬆開椅背,仗著自己腿長胳膊長,用另一隻手夠過來接了,一連“嗯”了幾聲,也不知要不要緊,最後淡淡說:“等著吧!
嚴子書忙站起來:“看您有事要忙,那我先走了!
傅金池這次沒攔著,但走之前,給了他一張新酒店開業(yè)的邀請函:“麻煩轉交我弟弟!
“好的!眹雷訒戳艘谎邸
“但應該還是你來?”
“看傅總的意思!
“你們傅總自己肯定不來,到時見。”
“……嗯!
嚴子書被他親自送到茶莊門口。停車員早已把車準備好。
結果迴程路上,趕上高峰,堵得一動不動。
車輛在十字路口擠成了一疙瘩,司機們的喇叭煩躁地響成一片。
百無聊賴,又無暇處理工作,隻能望著窗外思緒飛馳。他有一眼沒一眼地看手機,目光落在身旁的邀請函上,手指動了動,索性把上邊兒日期加到備忘錄裏。
心想,傅金池倒是料得沒錯,對傅為山來說,他寧可為了追仔,磨洋工吃三個小時的法餐,也不會想去參加什麼私生子的酒店剪彩。到時多半還是派自己來。
隨後又想到傅金池這個人?傆悬c斯文敗類的意思在,講話倒是一套一套的,“請”“謝謝”“麻煩”,體貼得好像不要錢一般,卻又毫不掩飾,那種心思叵測的氣息。
嚴子書有理由覺得,他成天掛在嘴邊的“我弟弟”,也是在故意膈應傅為山。
由此他甚至能想象,如果這兩人童年不幸在一起長大,傅金池絕對是個滿肚子壞水的混世魔王,氣得正牌少爺傅為山找不著北又無計可施的那種天生壞種。
綠燈亮了,車流啟動。嚴子書笑了笑,自認很是形象。
他把零碎的念頭拋在原地,跟在前車屁股後頭,耐著性子踩油門。
迴去還得和傅為山有個交代。
*
到這個節(jié)點為止,劇情似乎開始出現一些偏差。
按照劇情,嚴子書本該心狠手辣、雷厲風行地出手解決袁沐,以及袁沐肚子裏的孩子。
然而他選擇遵紀守法的結果是談判失敗,鎩羽而歸。
這委實也沒辦法,就算違法犯罪也要分情況,搞一個男人就算了,動手女人和小孩實在有違他做人的某些原則,哪怕傅為山對此不高興也沒辦法。
傅為山當然很不高興,薄唇裏冷冷吐出兩個字:“**!
嚴子書自然隻能道歉,承認自己辦事不力,別的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他麵無表情地認錯,其實何嚐不在腹誹,若非老板花心又不負責任,自己一個總助,為什麼成天關心的不是公司運營情況和發(fā)展戰(zhàn)略,而是傅為山的各種下半身事件?
既然袁沐不鬆口,那就是傅為山開的價碼不夠,隻能日後再行談判。
但一個從沒放在眼裏的情婦,竟然敢反抗權威,咬自己一口,這是要反了天了。
傅為山心頭憋著一股怒氣,以至於接下來在工作文件裏發(fā)現一個小錯,都驟然爆發(fā)出來。
嚴子書在一旁俯首聽他發(fā)火。
秘書處挨著總裁辦,聽到嚴總挨了訓斥,然而似乎這文件出錯卻是緣於下麵的人,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再來個溯源式清算,挨打挨到自己頭上。
嚴子書一出來,所有人都埋頭努力工作,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問。
隻有helen迎上來,拿著一遝合同,委婉地問:“這些適合現在拿去給傅總看嗎?”
嚴子書笑了笑:“今天大概不合適,最好還是後天找他吧!
helen便意會,迴去對小的們說:“傅總接下來都是噴火龍,兩天內不要去招惹他!”
嚴子書迴到自己那座位上,照舊該做什麼做什麼。
當晚意外地,卻接到傅金池來電問候,非常直白地提問:“怎麼樣,迴去挨罵了嗎?”
電話那邊的聲音是輕笑的,被電波送過來,似乎還裹挾著曖昧的親昵。
嚴子書合上電腦,歎氣對他說:“我都要懷疑,總裁辦也裝著您的攝像頭了!
“那我也得有本事裝進去才行!备到鸪匦χf,“沒有攝像頭,也沒有內線,就是猜的,知道我那個弟弟自己犯錯的時候,就喜歡遷怒別人。他從小就這樣。你不知道他……”
嚴子書聞言笑了:“您該不會正拿著錄音筆,誘導我吐槽上司,再當成把柄舉報吧?”
“不至於用這麼低劣的手段。但我歡迎你心甘情願地過來!
“那您現在給我打電話的目的是?”
“哦對了,就是想起來提醒你一下!备到鸪氐溃澳莻袁女士吧,我真是純起哄湊熱鬧的。但她和袁家跟其他姓傅的人有牽扯?傊銊e摻和是對的,省得裏外不做人!
嚴子書雖然沒有調查得很深,但聽到這些也不覺得奇怪。想上傅為山床的人多,想給他床上送人的也多,都是表麵上背景幹幹淨淨,背後關係一環(huán)套著一環(huán)的。
他隻是有些意外於傅金池會和自己說這些。
嚴子書不動聲色地道了謝,掛了電話。
要是沒有劇情限製,他或許真會考慮,不如跳槽到傅金池那兒算了,心累。
袁沐不情願老實做掉肚裏的孩子,對傅為山來說,不啻為一個意外的麻煩。
原本,何止袁沐不被他看在眼裏,就連袁沐的父親,傅為山在高爾夫球場上遇到了,心裏也隻是輕蔑地想:噢,又一個願意跑去給我當球童的小角色。
然而反過來說,袁沐的父親雖然是個不入流的小暴發(fā)戶,至少也有機會和傅為山在一個場子裏打高爾夫,殷勤地巴結跟他同級別的貴人,試圖一隻腳踏入豪門邊緣。
隨後似乎證明了傅金池的話,袁父果然攀上了傅家的其他人,並且達成了合作互助。
沒有什麼是金錢買不到的,哪怕是幫他把女兒抬成傅為山太太這件事。
或者說,隻要錢給夠了,這也不過是小事一樁。
因此不過多久,傅為山便被召迴了傅家,嚴子書送他前去。
老宅在半山腰上,幾個族叔巧言令色,搬出長輩的架子向傅為山施壓,話裏話外的意思,既然搞大了別人家女孩兒的肚子,鬧出了私生子,不如幹脆就這樣定下來。
所搬出的理由,先是親情、宗族、血緣這些冠冕堂皇的感情紐帶,然後是項目、股權、投資這些實實在在的利益牽製,也算是先禮後兵了。
最後是德高望重的三叔,也就是傅之章的弟弟,出來理中客打圓場:“如今都講生育權,生育權總歸是在母方的嘛,隻要孩子的媽媽堅持要生,咱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最重要的是,袁家在某些領域還是咱們的合作對象,大家現在商量的是,以最小的代價解決問題……”
傅為山簡直要氣笑。
當初這女的送到他床上的時候,是一個隨便玩弄的小玩意兒。
轉頭算計了他的種子,就變成了什麼摸不得碰不得的大家閨秀?
這位傅三叔,在他哥哥活著的時候服服帖帖,這幾年,倒是隱隱有了頭狼之勢。
畢竟傅家家主,並不是一個真正的頭銜,而是看誰能掌握更多權力,更有話語權。
那傅為山作為子侄,在氣勢上終究輸了一籌——他可以對傅三叔和其他人表現得軟硬不吃,卻不能真的不在意他們手上的家產和股份,這些族叔誰背後還沒點兒利益關係了?
雖然傅之章當年把不服之臣按得死死的,可人死如燈滅,哪可能一直震懾下去。
傅為山作為傅之章的兒子,看起來是光風霽月的,可惜沒繼承到他老子的鐵腕手段。
嚴子書冷眼旁觀,在老宅的談話就這樣不歡而散。
從傅為山的角度來說,他不僅對這個未謀麵的孩子深惡痛絕,而且認為自己是受害者。
然而冥冥之中又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這件事本不該如此麻煩。
似乎應該是,隻要他對自己的助理一聲令下,袁沐和她的孩子就可以無聲無息地消失,永遠不來煩他,甚至不需要傅為山弄髒自己的手,也不用背負良心上的重擔。
原劇情中的確如此,嚴子書是背著傅為山除掉了情敵,並暗中頂住了袁家反撲的壓力。
而現實中,他給盯梢袁沐的人下的命令是:看著。
就隻是看著。
倒是袁沐反應速度,很快搬了新的住處,出入都跟著兩個保姆,似模似樣地被庇護起來。
嚴子書隔著人群,遠遠地望見過她一迴,見她得意洋洋挺著肚子,便駕車調頭返迴。
他消極地磨著洋工,結果就是這件事暫時進入了膠著狀態(tài)。
比起傅為山和袁沐的對峙,嚴子書覺得,這情形反而更像傅為山和自己的對峙。
大概因為主角攻不肯沾染道德汙點,因此不好直言“你去把她和孩子做掉”這種話。
那麼嚴子書也就樂得裝傻,甚至抱著好奇心,想看事情最後會怎樣收場。
誰都不願去做這個劊子手,孩子卻在一天天成型,所以他會順利出生嗎?
*
不過所幸,目前私生子的風聲還隻在傅家家門內流傳。
袁沐那邊,仍然抱著懷柔的願望。她不想和傅為山真的撕破臉,也就沒有鬧得昭告天下。
因此這個“所幸”是對於傅為山來說的,意味著並未影響他和主角受的關係。
傅為山正和紀晨打得火熱,自然把小家夥瞞得死緊,讓他無從接觸種種豪門陰私。
在外人看來,傅為山仍舊以成功人士的儀態(tài)照常工作,照常應酬,照常娛樂。
不過,大概相對於袁沐那種貪心不足的女人,紀晨這種單純無爭在男人眼裏尤為難得。
嚴子書多少也能看出來,這麼一來二去的,傅為山本是貓逗老鼠一樣的心思,不知不覺倒是多了點兒真心,更把他當迴事了。
上迴紀晨差點被開除,有幸遇到“深明大義”的總裁,不但得以留下,還入了對方的眼。
後來傅為山更是步步為營展開攻勢,製造各種機會接近他,送他禮物,同進同出。
到了現在,這個桃色八卦在英瀚內部,都不算什麼有講頭的新聞了。
即便現在紀晨能隨便搭乘vip電梯,即便他在公司食堂能隨便坐高管專用圓桌,即便他能隨意出入傅為山的總裁辦公室,這些特殊待遇都已令人見怪不怪。
要說唯一還能值得探討的,一是傅總有沒有把人吃到嘴,二是這兩人會不會公開關係。
開始巴結紀晨的人甚至越來越多,隻是都很巧妙,沒誰去捅破那層窗戶紙。
這就好像是傅為山給他劃出的一方真空世界,不動聲色地把人包裹在裏麵。
有時候連嚴子書都詫異,他居然到了這樣,還沒有察覺傅為山的別樣心思嗎?
“嚴助。”紀晨的腦袋探進總裁辦,見裏間沒人,人便也進來,“傅總還在開會嗎?”
“對的!眹雷訒咽謾C扣在桌上,藏起最新發(fā)來的袁沐的照片,“你有事找他嗎?”
“啊不,我其實找你。”紀晨左右看看,有些扭捏,“我就是想問,傅總最近忙不忙?”——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重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