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手裏都有一打箭,李潯攤開手掌當臺麵,供宋仰按顏色分類,宋仰的指尖時不時地會蹭過他的掌心,有點癢。
迴去時,黑t恤看著李潯,挺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是這兒的教練?”
“嗯,”李潯又恢複了一貫的冷漠,“投訴信扔意見箱就行,我姓李。”
黑t恤伸手攔住他:“咱們賭一把怎麼樣?一人三支箭,你要是輸了,就主動離職!
宋仰被這人的不要臉程度給驚到了,“憑什麼。克譀]做錯什麼!
李潯轉頭發現玻璃牆上趴在一排學生,全都眼巴巴地望著這邊,他拉下了外套的拉鏈問:“那我要是贏了呢?”
黑t恤聳聳肩:“大不了我不來了唄!
李潯微微皺了皺眉:“這樣有點不公平啊!
黑t恤笑了:“怎麼,你不敢了啊?教練自己都沒準頭,有資格教學生嗎?”他這後半句拔高了嗓音,很顯然是說給對麵那幫學生聽的。
他的幾個狐朋狗友也在幫腔。
宋仰哪能讓對麵的人占了上風,他挺了挺胸,仗著身高優勢碾壓他們:“你們知道個屁!我是看他的比賽長大的,他在國際賽上拿獎的時候……”
李潯把外套往宋仰腦門上一掛,看著黑t恤,皮笑肉不笑地說:“我是說,這樣對你很不公平!
黑t恤的臉拉得跟馬一樣長。
狠話都放出去了,不比顯然不像話,黑t恤又是換弓又是調瞄準器,準備姿勢很到位。
反觀李潯,隨手拿了把掛在牆上的傳統弓。
這種弓是古代軍隊騎射用的,弓片有一定彈性,造型簡單也十分輕便。
宋仰從沒用過這玩意兒。
因為它看起來一點都不酷,別說平衡器了,連瞄準器都沒有,除了弓把就是一根細弦,新手全憑感覺射。
尤其是李潯的這把,灰撲撲的,一看就很久沒有用過了,握把處竟然還繞著草繩,看起來相當複古,扔馬路上都未必有人會撿。
“你就用這個?”黑t恤露出一個不可置信的眼神,“要是沒有弓我可以借你一把。”
李潯沒接茬,衝遠處抬了抬下巴:“你先吧!
黑t恤還是有點水準的,他的前兩支箭都命中十環,拿起第三支箭時,他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
宋仰瞅了瞅李潯,他的麵色平靜,很專注地盯著箭靶,似乎沒有被對方的挑釁而幹擾。
想想也是,一個國際級射箭運動員,經曆過那麼多大場麵,狀態肯定很放鬆。
況且這隻是20米射程,他期待著李潯吊打對方的場景,還掏出手機準備錄像。
黑t恤的第三支箭依舊命中十環,他的那些狐群狗黨鼓掌歡唿,順便對李潯冷嘲熱諷一番。
宋仰無意識地握了握拳,攥緊李潯的外套:“加油。
隔壁的學生也都跑到這邊為他加油鼓勁。
李潯戴上護指,從腰後的箭囊裏勾了支箭,食指和中指搭箭,彎成一個小鉤子。
宋仰凝視著那雙冷淡的眉眼,心髒被吊到了嗓子眼,雖說李潯看起來挺自信的,但反曲弓和傳統弓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像奧運之類的大賽,規定隻能用反曲弓,運動員平時練的也都是反曲弓,李潯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把傳統弓練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吧?
為了穩妥起見,宋仰攔住他說:“要不然就換把好點的弓吧,我下樓給你拿!”
“不用!
宋仰隻好讓到一邊。
李潯的動作看起來相當隨意,他快速舉弓,靠弦,好像連瞄準這一步都沒有做到位,箭已經出去了。
“啪”一聲。
一個靠左下角的三環。
宋仰蒙了,這水平,他閉著眼都能打出來。
學員們也都失望地歎著氣。
黑t恤“噗嗤”笑了出來:“三環!”他指著靶子,轉頭看向那幫學生,“你們教練還真厲害啊,射了個三環!”
宋仰咬了咬後槽牙,他已經替李潯尷尬到腳趾抓地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傳統弓根本不行!
“欸,”黑t恤看向宋仰,嘲諷道,“你剛剛說他參加過什麼比賽來著?吹牛皮大賽嗎?”
宋仰氣得臉都紅了:“這不公平!你那弓什麼配置,他這把什麼配置?”
他正給李潯找臺階,不料李潯衝他使了個眼色,說:“去隔壁拿個氣球。”
“拿氣球幹嗎?”宋仰的語氣有點衝,因為他對這個環數也有些失望。
就算童年濾鏡再厚,敗了就是敗了,而且還是敗在裝逼上,他覺得特不值,說不定換把弓就不會是這樣的局麵了。
“讓你拿就拿!崩顫≌f,“你隨便挑一個,然後往我那靶子上扔!
宋仰雖然沒明白怎麼迴事,但還是照做了,他跑到李潯的靶子邊,手往半空一抬:“就這樣扔嗎?”
李潯說:“你用力往上拋,注意要一直線,別拋歪了,拋完就跑,跑得越遠越好。”
宋仰大致理解了他的意思。
氣球以箭靶的圓心為起始點,被宋仰高高拋起,觸碰了一下天花板,還沒等降落迴原點,人已經跑到安全範圍內了。
“哇!——”
身後傳來眾人的驚歎,宋仰迴頭,驚詫地瞪圓了雙眼。
李潯射出的第二支箭在靠右下角的三環上,與第一支箭呈完全對稱狀態,不偏不倚地將那顆氣球托住了!
“臥槽!蔽纳砟幸步洸蛔「锌艘幌,不可置信地望向李潯,“有點水平啊!
何止是有點。
這已經不是靠運氣可以達到的水準了,是分毫不差地精準度!
宋仰就好像一條被扔迴海裏的魚,瞬間活過來了,眉飛色舞地品評:“瞧瞧這角度,這技術,還是對稱的!”
“閃開!崩顫∵h遠地吼道。
宋仰往邊上蹦了蹦,隻見他又像第一次那樣,很隨性地抬弓,勾弦,看似毫無準度地射出——因為氣球是有顏色的,就算想瞄,也看不見靶心。
“嘭——”
暗紅的氣球在宋仰的眼前炸成碎片,第三支箭穩穩地刺中圓心。
宋仰脖子後抻,眼瞪如銅鈴,維持著一個受驚的姿勢。
大家先是探著身子確認環數,隨即爆發出疾風驟雨般的歡唿,經久不息,就連保潔阿姨都好奇地往裏瞅了瞅。
黑t恤麵如菜色,盯著李潯一言不發。
小矮子詢問李潯到底什麼來頭,李潯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對方,將那把土裏土氣的傳統弓掛迴牆上,然後告訴宋仰:“箭準不準,靠的是人,而不是弓。”
“還、還收徒弟嗎?”宋仰為他解下後腰的箭囊,晶亮瞳仁裏寫滿期待。
“哪種徒弟?”李潯的唇角勾了勾,戲謔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