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他的手解開，揉了揉手腕磨出的紅痕。


    王晉一臉冷漠地把手抽了迴來。


    他拿筷子夾了口菜，味同嚼蠟，也不看顏司卓，“你打算這樣多久。”


    顏司卓陰沉著臉，“你這樣多久，我就這樣多久。”


    “我哪樣了，”王晉皺眉，“我有時候真的讀不懂你的心思，你能自己反省下嗎。”


    “我也讀不懂你，三天兩頭鬧分手，你想幹什麼，覺得日子太安寧了找點刺激是吧，現在刺激嗎。”


    “把鬧字給我撤迴去，”王晉冷道，“我做錯了嗎，談戀愛談到不想談了提分手有問題嗎，倒是你，一分手就把人關起來的我頭一次見，你以為你是誰，你把我當什麼，你的犯人啊。”


    “為什麼不想談，”顏司卓趁他開口時做了個打斷的手勢，“別跟我提沒感情了，不喜歡我了。你這種人，黑的都能吹成白的，魚都能被你說的會飛，我根本不相信。”


    “你不相信你怪我嗎，”王晉說，“你這人怎麼這麼野蠻。”


    “治不聽話的人，就得用不尋常的方法，”顏司卓邊說邊搖頭，“前一秒答應了求婚，把我捧到天上，下一秒立刻提分手，還他媽請一頓鴻門宴。太不靠譜了。”


    “對，我就是不靠譜，”王晉瞇起眼，“所以你還和我浪費什麼時間。”


    “你敢這麼玩兒我，我浪費你時間怎麼了，”顏司卓冷笑，“我發現我平時就是太慣著你了，無法無天。”


    “給我聽好了啊，”他正色道，“分手是不可能的，戒指戴了你就是我的人，要麼你自己想通，咱們繼續好好過日子，要麼你就擱這兒待著，哪兒也別想去，抓不住你的心我還抓不住你的人嗎。”


    “顏司卓……”


    “外頭那幾個，不是小楊，沒那麼好糊弄，”他皮笑肉不笑，“王總不是最無情最理智嗎，你繼續，我看你能理智到什麼時候。”


    王晉唿吸急促起來，死死地瞪著他，隨後在顏司卓坦然的眼神裏，慢慢泄了氣。


    “我還有工作，還有社交，”王晉涼聲道，“你打算怎麼辦。”


    “連婚姻關係都沒處理好就別社交了。”


    王晉氣得一拳朝他臉上扔過去。


    半空中被顏司卓穩穩接住，“知道我為啥銬著你了吧，天天被你打打打我還受得了嗎。”


    “看你這樣子，是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了，”顏司卓把他的手甩開，“我奉陪，我餘生都用來陪你折騰，你想怎麼折騰都行，前提是必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王晉咬牙，“無賴。”


    “你逼的。”


    “滾出去！”


    “這是咱倆的房間，你讓我滾去哪兒。”


    王晉氣紅了臉，四處張望了好幾圈。方寸之地，都沒有可以躲著顏司卓的地方。


    顏司卓低頭收拾盤子，“你洗澡嗎，我陪你還是……”


    “你能不能給我最後一點私人空間！”說完便手忙腳亂地翻下床，進了浴室把門砰得一鎖。


    “………”顏司卓歎口氣，抬高聲音，“飯後半小時不要洗澡。”


    下一秒，裏麵傳來淋浴嘩嘩的水聲。


    顏司卓眨了眨眼，端著盤子先出去了。


    王晉一邊放水，一邊坐在浴缸邊上愁雲慘淡。


    早知道有這麼一天，他當初裝修房子時應該每個房間建一個通往出口的秘密通道。


    不過他十一個月前也不會料到，會遇見顏司卓這麼個讓他又愛又惱的奇葩。


    淋浴的水漸漸熱了起來，打濕了他的睡衣。王晉迴過神。


    他脫了衣服，又試了試水溫。


    北京的冬天來的早，晝夜溫差又大，王晉把水調到最熱，也才覺得剛剛好。


    他站在水簾裏，慢慢地，雙目放空。


    無論一場怎樣的愛情走到頭，在他這裏，大抵經過三個階段。


    從甜蜜剛走出來時，是隱忍的疼。如同肺部痙攣，不停地咳嗽，咳出血，或是吐到昏厥。


    一段時間後，開始釋然，開始明白生活還有很多重要的事，開始淡然，開始掩埋記憶。


    照理說，世間所有分分合合，到這裏基本就結束了。沒有那麼多誌同道合，沒有那麼多恰好同方向的路。


    可是顏司卓為什麼偏要打破這種規則，王晉一次又一次領悟到他的瘋狂。顏司卓喜歡他，喜歡到這種程度，究竟是他太過天真，還是自己太過現實。


    現實點不好嗎，王晉眉宇黯然，抹去了滿臉的水花。


    顏司卓去陽臺取了幹淨衣服，拿著往樓上去，突然聽見臥室一聲巨響。


    他心裏一咯噔，闖進了屋，屋裏沒人，動靜在裏間的浴室。


    顏司卓直接拿備用鑰匙開了門，看見王晉背對著他，肩膀處紅了一片。


    王晉咬牙輕嘶，拿冷毛巾去蓋自己的肩，顏司卓直接搶了他的毛巾，瞪著那片通紅，“怎麼了。”


    “水溫不知道怎麼了，突然特別燙，”王晉蹙眉，扭著脖子觀察自己的背，又不敢拿手碰。


    他撿了支牙膏，擠了一點在手指上，顏司卓拿了過去，給他披了條浴巾，“我一會兒給你找點藥膏。”


    王晉想了想，沒說話。


    “剛才咚的一聲，什麼情況。”


    “………”王晉朝裏麵揚了揚下巴，“關水的時候架子被我撞倒了。”


    “………”


    半小時後，顏司卓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王晉在床上朝著窗戶那邊側躺著，睜著眼放空。


    顏司卓躺到他旁邊，手試圖去扒他的後衣領，“我看看，還疼不疼。”


    王晉脖子躲了躲，“你再動手動腳就給我出去。”


    “………”顏司卓反而胳膊一攬把他抱在懷裏，“我不對你動手動腳還能對誰。”


    “你愛對誰對誰，”王晉掙了掙，“鬆開！”


    顏司卓把他身體掰了過來，幹脆直接堵了他的嘴。


    一個深吻後鬆開，王晉瞪著他，胸膛微微起伏。


    正在他又要破口大罵時，顏司卓淺淺地親了口他的唇角，格外溫柔。


    他緊緊地抱著他，閉上眼，低聲道，“我不相信你真的不愛我了。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不信。”


    王晉心髒抽了抽，臉色複雜，眼眉低落。


    “你是一個做了很多事，卻不願意說出來的人，我和你在一起這麼久，這點難道我還看不出來嗎。”


    “我希望你能對我敞開心扉，把心裏的委屈，不滿，都發泄出來。我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你為什麼不能信任我，是怕給我壓力，還是怕我為難。你知不知道，什麼都不說，才是真正在難為我。”


    王晉沉默了一會兒，猶豫著輕聲道，“你去找過ade。”


    “嗯。”


    “她……”王晉頓了頓，“都和你說清楚了吧。”


    “嗯，”顏司卓眉峰一厲，“說你在乎權芮遠遠超過我。”


    王晉麵色如常，“你信了嗎。”


    “沒有，”顏司卓說，“我相信你。”


    “那你現在做的事，是在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不代表答應和你分開。我會一直等，等到你願意向我坦白的那一天。”


    “如果等不到呢。”


    顏司卓閉上眼，胳膊抱著他，硬撐著留住最後的溫暖。


    最起碼，觸得到，也是一種慰藉。


    ——————


    顏晟提著禮品找來王晉家時，顏司卓不在，阿昌替他開的門。


    顏晟愣了愣，又翻出手機查了查，是這裏沒錯。他溫聲問道，“請問這裏是王總家嗎。”


    阿昌見他一臉謙和，年齡不小，“您是誰，有事嗎。”


    “我是王總的朋友，”顏晟說，“之前給他發過短信，打過電話，都沒迴。也聯係過他的公司，都說最近他沒去。”


    阿昌臉色微變，有些心虛地看了看同伴，手撐著門邊，明顯不想讓顏晟進。


    “你們別誤會，”顏晟見他這麼防備，趕緊道，“我知道突然找來家裏，是唐突了。隻是我馬上要出差，王總之前幫過我忙，我想走之前表達一下謝意。”


    “那我……”顏晟訕了訕，“看樣子是不在，”他把禮品遞給阿昌，“請你托我轉交給他。”


    阿昌心裏舒了口氣，“會的。”


    “謝謝……”顏晟轉身，走了幾步，突然迴過頭，“你們應該是王總秘書吧，他是不是病了，要不要……”


    阿昌打斷他，“他沒事，您請迴吧。”


    “……”顏晟皺眉，自言自語，“小卓怎麼不把人送醫院……”


    “你等等，”阿昌睜大眼睛，“您認識顏哥啊。”


    “………”顏晟想了想，“你是說顏司卓嗎。”


    阿昌幾個麵麵相覷。


    顏晟疑惑道，“我是他父親，怎麼了。”


    阿昌臉色一變，整個人氣場立刻去了一半兒，


    “顏總，”他恭敬道，“是顏哥讓我們來的。”


    顏晟奇怪道，“他讓你們來幹什麼。”


    “讓我們……”阿昌支支吾吾。


    顏晟把四人臉色輪流逛了個遍，心中想起警報。


    他重新衝迴了屋裏。


    “顏總，”阿昌朝同伴使了個眼色，幾個人連忙攔住他，“王總今天不方便，要不您改日再來，或者，您先跟顏哥聯係一下。”


    顏晟神色嚴肅，質問道，“小卓是什麼性子我很清楚，你們別跟著他胡來。”


    “我們沒胡來，我們啥也沒做，”阿昌有點慌了。畢竟是顏司卓的父親，他還是不敢惹。


    “啥也沒做你把人叫出來，”顏晟硬聲道，“你再這樣我會報警。”


    阿昌懵了，這親爸跟自己兒子動真格。


    樓下的爭吵聲越來越大，大到王晉終於發現不對勁兒了。


    他豎著耳朵，屏氣聽了聽。


    他睜大眼睛，跌跌撞撞跑到門口，開始用力砸門。


    樓下所有人一僵，顏晟推開他們，跑上了二樓。


    阿昌趕緊給顏司卓打了電話。


    “顏總，顏總，”王晉拚命敲門，“你在外麵嗎。”


    顏晟擰了擰門把手，驚詫道，“這……”


    王晉知道他過來，就差喜極而泣。他也不敢浪費時間，“顏司卓把我軟禁了，您趕緊幫幫我。”


    顏晟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慌慌張張掏出手機，同時朝阿昌吼道，一向溫和的人終於發火了，“鑰匙拿來！”


    阿昌慢吞吞地往樓梯移，突然，大門被砰得關上，“你敢拿給他試試。”


    顏晟臉色一白，阿昌趕緊躲到顏司卓身後去，低頭，“顏總突然來了，我實在不好阻攔……”


    顏司卓三兩步上了樓，一掌奪了顏晟手裏的手機，“怎麼，想讓警察親自逮捕你兒子嗎。”


    顏晟臉色很難看。


    顏司卓頓了頓，斂了張揚，聲音冰冷，不容置喙，“出去談。”


    “你先把人放了。”顏晟硬聲道，“不然不管你是誰，我都報警。”


    “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警察能解決的，”顏司卓煩躁道，“出去，我和你好好解釋，成嗎。”


    “可是……”


    顏司卓最後還是把他溫潤儒雅的爹請到了門外。


    合上門，顏司卓懶洋洋靠在牆上，掏出煙。


    顏晟臉色鐵青，奪了他的煙，厲聲質問，“你給我說清楚，你現在在幹什麼。”


    顏司卓手指僵了僵，垂了下去，偏過頭，“鬧了點矛盾。”


    “這是一點兒矛盾嗎，”顏晟瞪大眼睛，“顏司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混賬了，你這是在幹嘛，綁架啊，還叫了一堆看起來就像混混的，和你一個德性！”


    “怎麼就混混了，人不挺尊重你的嗎，別擱我們麵前擺架子，你知道的，我不吃這一套。”


    “我現在不跟你討論這個，”顏晟深吸口氣，“我就問你為啥把人關起來。”


    顏司卓臉色沉了沉。


    “你這樣，誰受得了，”顏晟歎道，“王晉對你那麼好，你這樣，搞得我以後都沒臉見他。”


    “他對我好，可不是好嗎，都好到死活要分手了！”


    “……”


    顏晟一愣，“他和你分手……”


    “爸，這事兒你甭參合了，你也別腦子一糊塗真去報警，你要報了，這人我是徹底留不住了，你想這樣嗎。”


    顏司卓發愁道，“我一出院，他就不知道哪根神經不在線了，要死要活分手，你說我能受得了嗎，還好我痊愈了，不然被他氣得再進一次icu都有可能。”


    “在醫院，他連求婚都答應了，我以為一切都沒問題了，誰知道……”


    顏司卓抓抓頭發，“不提了，越想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