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順勢又換了好幾個, 幾個人聊的熱火朝天。
下課鈴響了沈陸揚才意識到一節課過去了,他看向門口。
看見謝危邯推門進來,立刻問:“怎麼樣謝老師?他們卷子寫的還可以吧?這次題出的都是講過的類型題, 除了最後一道大題都挺簡單的,他們聽得不錯……”
眼神非常自信,帶著對自己學生的驕傲和信任。
跟著謝危邯進來的8個沒寫完的學生聞言差點給沈陸揚跪下,內心的愧疚成幾何倍數上升。
謝危邯笑了聲,走到沈陸揚旁邊坐下, 拿出幾塊糖放在桌子上, 推給他:“詹靜妙她們給你的,生病關懷糖。”
沈陸揚更加欣慰。
得學生如此,老師何求。
他剝了塊糖放進嘴裏, 看向8人組,笑著問:“怎麼了, 有題不會?”
8個人真的寧願沈陸揚劈頭蓋臉質問然後罵他們一頓, 也不想看見他的笑臉,捏著褲邊支支吾吾說不出口。
沈陸揚也猜不出來,轉頭問謝危邯:“怎麼了?來辦公室紮馬步來了?演小啞巴?”
謝危邯抬頭示意最左邊的小啞巴說。
男生不敢再糾結, 實話實說:“老師……我們物理卷子沒寫完。”
沈陸揚一愣:“沒寫完?有題不會?哪道題?”
男生臉都紅透了,眼睛不敢看他,聲音越說越低:“我……寫一半睡著了,後麵一半的題沒寫。”
謝危邯示意第二個繼續說。
第二個女生頭都快低到胸口, 咬著嘴唇說:“對不起沈老師,我和同桌傳紙條了, 沒寫完……”
八個人, 八個理由, 總之都是寫了一半或者一半都沒寫到, 存在僥幸心理以為沈老師周六不會檢查卷子。
沈陸揚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幾個人更加難受。
“謝老師怎麼要求你們的?”沈陸揚拿了塊糖,遞給第一個說話的男生,“剛才是他上的課,你們要聽他的。”
男生不好意思拿糖,小心地看了眼正在翻閱作業的謝危邯,小聲說:“讓我們每天早上帶著物理作業和數學作業來辦公室,謝老師檢查……還隨機抽四個人一起過來檢查,寫不完的話……謝老師看著我們寫完。”
沈陸揚看了眼謝危邯,想說這樣會不會太耽誤他時間,畢竟謝危邯不隻教21班,不像他這麼閑。
但他嘴張開一半就閉上了,理解了謝危邯的用意——
得讓這群還沒定性的孩子長長記性,不疼一次,下次八成還會再犯。
而且他們八個天天過來報道,對那四個不確定名額也是個提醒。
“那就這樣,”沈陸揚衝他們笑了下,揶揄,“我還和謝老師吹呢,八個人,咱們班才幾個人,唿啦啦過來五分之一,也就是老師我臉皮厚不怕丟人。”
“老師我們知道錯了……”
“對不起老師。”
“對不起。”
……
沈陸揚擺擺手:“行了,都迴去吧,明天周日不算,周一開始檢查作業。”
幾個人垂頭喪氣地轉頭。
“對了,”沈陸揚看這愧疚得下一秒要給他哭出來的架勢,趕緊補了一句,“數學周測不許補物理作業啊,我一個老師傷心就夠了,不要再傷害你們謝老師了。”
“……知道了。”
一通談話,效果卓群。
沈陸揚目送著小茬茬們離開,看見門被關上,才轉頭湊到謝危邯身邊。
表情喪了點兒,小聲說:“怎麼能有八個,我上次講的時候都說聽懂了,是不懂裝懂呢還是不想寫物理卷,不能吧都挺喜歡我的啊……”
謝危邯的猜想全部成真,沈老師對學生們笑完開始轉頭懷疑人生。
沈陸揚下意識抓住他的手,一邊捏來捏去一邊皺眉分析:“為什麼呢……今天太困了?是不是我哪兒沒教對?”
“不是,”謝危邯一針見血地指出,“是你對他們太好了。”
反攥住沈陸揚的手,謝危邯安撫地揉了揉:“有些學生是需要教訓的,太溫柔會讓他們得寸進尺。”
沈陸揚幹脆趴到他手上,下巴磕了磕:“唉,隻是想讓他們別太大壓力,平時作業那麼多,催得緊太累了,你看看一個個平時困的,我都怕他們上樓的時候睡著了摔下去。”
“你可以教給他們更有效率的方法,”謝危邯揉了揉他的頭發,一語中的,“前提是他們會主動用這些方法。”
沈陸揚若有所思。
過了會兒。
明白過來。
太溫柔,舍不得嚴懲,他就算教給學生一百個解題方式,學生也不一定會用心記住——不如教一種,然後讓他們不僅學會,還要聽話地去鞏固,去執行。
而不是聽完之後,仗著“反正沈老師課後也會隨時晚自習加班給我們講”、“錯了就錯了沈老師又不會臭罵我”、“一次不寫作業沈老師不會生氣的啦”這些理由,轉頭就把正事兒放一邊去了。
“我的問題……”沈陸揚重複,但臉上已經恢複了鬥誌,“下次沈老師可要生氣了,生氣的沈老師可是會罵人的,無比兇惡。”
謝危邯的手捏著他的臉,順勢問:“下午要迴家麼揚揚?”
沈陸揚一愣,蹭了蹭他掌心問:“迴家?請假嗎?”
周六下午他們倆沒課,晚自習也不用答疑,經常有老師趁此機會請假歇半天。
謝危邯點頭:“中午想吃什麼?迴家做。”
沈陸揚本來還想堅持一下,但謝危邯一提議,他意誌力瞬間瓦解。
“想吃清湯麵,你上次做的,隻放了青菜就特別好吃那個。”
謝危邯擼狗似的隔著毛衣衣領揉他後頸,眼神越發柔和,寵溺快要溢出來:“嗯,做麵,還有呢?”
沈陸揚被捏得舒服,半瞇著眼睛說:“還有想好好睡一覺,我好困啊,身上也酸乏。”
“先迴家睡會兒?”
“等你上完課一起迴去,我不想開車,困。”
“嗯。”
……
周六癱了一天,周日上午睡懶覺,下午去聚會。
沈陸揚找到那家火鍋店的時候,學生們都到了,詹靜妙幾個叫叫喊喊地在點菜,看見他和謝危邯站起來使勁兒招了招手。
“這兒呢沈老師!謝老師!這兒呢!”
“看見了看見了!”沈陸揚也揮手,笑著說:“小點兒聲。”
這家火鍋挺貴的,這十來個學生吃一頓怎麼也得上千了。
昨天教師群裏節目排名出來了,他們班第二,還送了個大獎杯,班主任發了獎金。
宗老師挺高興的,連夜把聚會地點換到這了。
沈陸揚走到他們那個大桌子那兒,問:“宗老師呢?”
向磊:“老師今天有事兒沒來,把錢給申宇了,讓我們隨便吃。”
隨便吃三個字相當有魅力,一群茬茬又是一陣起哄。
沈陸揚覺得他們可能有點兒吵到周圍人了,剛想提醒一下。
謝危邯看向服務員:“最大的包廂可以坐幾個人?”
服務員熱情洋溢:“您好先生,我們店最大的包廂在二樓,配有三個鍋,最多可以坐十五個人,如果人數超過,還可以繼續加椅子。”
丁一凡下意識問了句:“用加錢不?”
服務員轉頭看向他,繼續熱情洋溢:“您好,原價168,現在充會員卡有優惠,算下來是128元,這是不算在套餐裏的,但是有送您水果大禮包和一份堅果小禮包,還有免費飲品酸梅湯不限量贈飲。”
“靠,就一個屋子要128?”向磊震驚了。
“還不算套餐裏?”詹靜妙同款震驚。
“是的先生,但是我們配有ktv設施,您可以邊吃邊k歌,裏麵還有沙發茶幾,空間絕對夠你們一起坐進去,是聚會呢吧?大家一起吃吃喝喝,也不用到處找ktv,現在外麵多冷呀……”
“嗯,可以,”沈陸揚打斷服務員,“還有小一些的包廂麼,兩個人的。”
謝危邯直接把自己的卡遞了過去。
服務員笑容滿麵地接過卡:“有的先生,小包廂的價格是88元,可以坐兩到四個人,您和您身邊這位是足夠的了,功能設施和大包廂一樣。”
沈陸揚瞬間懂了謝危邯的意思,對黎申宇說:“你們先上去吧,點菜不用收著,多的錢我和謝老師出,除了不許喝酒,點什麼都可以。”
“沈老師牛!”
“我想點那個最貴的!”
“臭不要臉了詹課代表!我也想!”
“點吧,”沈陸揚喊住服務生,“招牌菜都給大包廂送兩份,不夠隨時給他們加,錢從卡裏劃就可以。”
“好的先生,您跟我來。”
上樓的時候沈陸揚和謝危邯叮囑。
沈陸揚:“一定不能喝酒,一口都不行,記住了。”
謝危邯:“明天考試,今天六點之前迴家,好好休息。”
一群人樂瘋了,隨便點隨便加六個字就是個大驚喜,嗚嗚渣渣地喊:“放心吧老師,保證不觸犯!”
大包廂最靠裏,沈陸揚和謝危邯進了隔壁的小包廂,關上門還能隱約透過牆聽見對麵的喊聲。
“瘋了這是,”沈陸揚脫掉外套,“憋壞了,一群小鳥終於出籠,嘰嘰喳喳渣渣嘰嘰。”
謝危邯坐在他對麵,淺棕色的毛衣襯得冷白的膚色溫柔了很多,神色同樣溫潤:“等會兒過去看看?”
沈陸揚看了眼推門進來的服務員,迴頭笑:“吃完再看吧,咱們在他們玩兒的也不盡興,需要的時候詹靜妙幾個肯定過來喊人。”
隔壁學生們鬧的歡,火鍋每個人都伸筷子,謝危邯不會吃的,不如他們倆吃飽了再看情況過去。
服務生上好菜離開,包間隻有他們兩個。
沈陸揚主動涮菜,隔壁亂糟糟的聲音一直持續著,“嗓子都不要了,年輕就是好,活蹦亂跳的不知道累。”
謝危邯倒好果汁,推到他那邊:“24歲已經算不年輕了麼?”
“沒有17、8歲的時候鬧騰,”沈陸揚衝他樂,提起以前有點難以克製的小激動,這是謝危邯不知道的他,“我高中叛逆期,也沒有家長,就跟老師同學叛逆,每天逃課出去打工賺生活費,學校牆頭都被我摸遍了。老師找我談話也不去,上課還愛睡覺,班級紀律分扣得班主任見我一次揍我一次。”
謝危邯對他的童年很感興趣,單手撐著下巴,看著他問:“和老師吵架?”
沈陸揚有點感慨,時間一晃,他不僅大學畢業,還當了快一學期老師了。
過往的叛逆好像過去挺久了。
他喝了口果汁,舔了舔嘴唇說:“不吵架,我不是那個類型的,我是誠懇認錯堅決不改型的。經常在走廊站一天,遇到校長主任還要響亮地喊聲‘老師好’,丟人丟到全年級的老師都認識我,班主任嫌丟人,後來就讓我去班裏站著了。”
謝危邯點頭,讚許:“可以聽課了。”
沈陸揚敲了下玻璃杯,看著他分析:“我們倆如果早十年遇見,可能會打起來。”
謝危邯笑了聲:“為什麼?”
“因為你長得好看,太好看了,我沒見過你這麼好看的,”沈陸揚撈出燙好的青菜放到他碗裏,“我以前相當叛逆不羈,你以前……比我還不羈,我纏著你和我做朋友,你不喜歡我肯定想辦法趕我走,我脾氣倔就不想走,你趕我我肯定急,動手倒不一定,吵架肯定得吵。”
“我可比方大夫承受能力強多了,而且我也沒有爸媽,你嚇唬不了我。”
謝危邯眼底的笑意加深,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不會的。”
沈陸揚撈出幾片肉:“嗯?”
“不會不喜歡你,”謝危邯眉眼舒展,“無論什麼時候。”
沈陸揚拿勺子的手一頓,心頭發熱,假裝自然地繼續撈:“我也是,就算是小時候,或者是其他什麼時候,我肯定也會喜歡你,然後先追你。”
喜歡太奇妙了,有時候眼神相對的一瞬間,哪怕他還不了解眼前的人,就可以確定,他喜歡他。
謝危邯吃了口沈陸揚給他夾的菜,不經意地問:“你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沈陸揚想了想:“和這裏差不多,但是沒有這麼多種性別,隻有男人和女人,也沒有信息素。”
“很喜歡那裏麼?”
“說不上喜歡,沒什麼感覺,我以前對什麼都沒感覺。”沈陸揚抬眸,正對上謝危邯漂亮的眼睛,細碎的燈光被漆黑的瞳孔捕捉,墜入星空。
每次看見這雙眼睛他都會生出一種歸屬感,奇妙又安定的歸屬感。
“但是我喜歡這裏,”沈陸揚點了點桌麵,邊吃邊說,“這裏才有我的家,家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謝危邯無法感同身受這些細微的情感,但他可以試著解讀沈陸揚的話。
比如這句話的意思是——因為他在這兒,所以沈陸揚喜歡這裏。
“我對誰都無所謂,但我對你不一樣,”沈陸揚低頭吃著肉,眼神落在虛無處,笑著說:“你不一樣,你和誰都不一樣。”
謝危邯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低聲問:“哪裏不一樣?”
沈陸揚抬頭,直直地撞進那雙滿眼都是他的眼睛裏,像掉進了溫熱的海水裏,被溫柔地承托住。
他微微一滯,才喃喃道:“誰對我來說都無所謂,我可以毫無留戀地從另一個世界來到這裏,了無牽掛……但我沒辦法走了,我離不開你。”
就像一直在風裏飄搖的種子,熱愛太陽,熱愛山川,熱愛河流,他什麼都愛,又什麼都沒有。
但他遇到了一片雨林。
從他見到雨林的第一眼起,就被對方的魅力和神秘深深地吸引了,再也移不開目光。
他一頭衝了進去。
雨林告訴他,他可以在雨林裏的任何地方生長,甚至可以得到這裏最美的玫瑰和最珍貴的野獸,隻要他留下。
對方溫柔地在他耳邊傾訴——
這片雨林是我的,也是你的。
如果你走了,這裏的一切將隨你而去,消散在風雨裏,不複存在。
這一刻,他第一次被需要,被重視,被深愛……他再也不想走了。
他依舊喜歡太陽,喜歡山川,喜歡河流,他什麼都喜歡,但他隻深愛這片雨林。
這裏是他最愛的人,是他的家。
謝危邯細細摩挲著無名指的戒指,一如很多次那樣,安靜地重複:“是我無法離開你,揚揚。”
種子是自由的,雨林盡管再寬廣,也隻能停在原地。
從他見到那顆小種子的第一眼起,就決定留下他。
他找到了雨林裏所有能吸引對方留下的東西,並溫柔地告訴他,離開他自己會死去。
但他說謊了。
他不會隨風消散,如果種子離開,他會不計一切代價瘋狂生長,蔓延到世界的每個角落,就算將整個世界都變成一片陰暗濕冷的雨林,也要找迴那粒小種子。
然後告訴他,自己病了,無法控製地蔓延,讓他救救自己。
幸運的是,種子深愛著雨林,他在雨林最深處紮根,向陽生長,開出最大的太陽花,驅散了盤桓多年的陰霾。
種子成了雨林的一部分,或者說,雨林用盡辦法,終於讓種子擁有了他。
包廂門忽然被敲響,彭俊站在門口,不好意思打擾兩個人,紅著耳朵看著門外:“沈老師,詹靜妙讓我問你們吃完了麼,要不要去隔壁唱歌。”
俊俊同學——莫得感情的複讀機。
沈陸揚看著他樂:“怎麼派你來了。”
彭俊嘖了聲:“真心話大冒險輸了。”
沈陸揚看向謝危邯,擔心他嫌吵,問:“這群小茬茬特別能鬧騰,再吃會兒?”
謝危邯淡淡地從彭俊身上收迴視線,拿起外套,向門外偏了偏頭,輕笑:“走吧。”
彭俊有點緊張地捏了捏手指,表情卻依舊拽了吧唧的,故意落後兩步:“我去要兩瓶水。”
沈陸揚沒在意:“去吧,喜歡喝什麼拿什麼。”
謝危邯不經意地走到他前麵一些,先一步推開門。
“嘭————”
“啪————”
“哦吼吼吼————謝老師咳咳咳——!”
彩帶和過生日用的小炮仗齊發,全打在了前麵的謝危邯身上,隻有少數落到沈陸揚頭上。
“幹嘛呢你們!”沈陸揚伸手護了謝危邯一下,緊接著擠他前麵,一扒拉腦袋掉下來一溜兒小閃片,繃不住樂,“不想活著了是不是,看清楚進來的是誰了沒有就打。”
衝得最歡的詹靜妙謹慎地後退一步,但依舊英勇,帶頭喊:“祝——!”
剩下的人跟著喊:“祝沈老師和謝老師!永結同心!白頭偕老!百年好合!天長地久!”
沈陸揚笑得嘴角疼:“畢生所學了吧,這麼些詞兒。”
謝危邯拿掉沈陸揚肩膀上的一個小彩帶,臉上也帶著舒緩的笑:“謝謝。”
看謝老師也笑了,一群人鬧得更歡實了,擁著兩個人坐在沙發正中間,嚷嚷著要獻歌一曲。
“獻醜了獻醜了!”向磊和丁一凡搶著同一個話筒,臉都要擠在一起了,“一首《devoted to you》獻給沈老師和謝老師!”
《怦然心動》的插曲?
沈陸揚一挑眉,轉頭看著謝危邯,小聲問:“英文歌啊,上次月考向磊英語是不是沒過60?”
謝危邯對學生的成績記得很清楚,聞言漫不經心地牽住他的手,捏了捏:“54,他偏科很嚴重,不喜歡英語。”
沈陸揚合理懷疑這首歌是他們精心準備過的,因為向磊同學一看就非常緊張,嘴唇都要舔破了。
他之前和詹靜妙他們說過一次,他喜歡這個電影,主題曲也喜歡。
小茬茬們有心了。
“好純啊磊哥!不是你風格!”
向磊瞪過去:“你懂個屁!我和彭哥傾情獻唱!”
丁一凡擠了他屁股一下:“還有我!”
詹靜妙舉手:“加上我!”
彭俊:“滾,你自己唱吧。”
一陣兵荒馬亂,前奏播完,向磊趕緊唱了第一句:“darling you can count on me……”
下一秒就把話筒扔給了滿臉興奮的詹靜妙,丁一凡快速湊過去一臉陶醉地跟唱:“till the sun dries up the sea……”
下一秒話筒到了彭俊手裏,彭俊耳朵尖有點紅,但介於之前排練過,還是唱了出來:“until then i’ll always be devoted to you……”
沈陸揚一開始還被逗笑,聽著聽著就驚豔了。
意外的都很好聽,聲音是青春飛揚的高中生,這首歌調子也比較簡單,很適合他們。
到黎申宇那裏,彭俊迴頭找了半天才找著人,多唱了好幾句才把話筒遞出去,氣得問候他祖宗。
屋裏的十來個學生一人一句唱完,話筒不意外地到了沈陸揚手裏。
他從容地接過,看著謝危邯唱:“through the years my love will grow,like a river it will flow,it can’t die because i’m so devoted to you……”
謝危邯自然地接了下一句:“i’ll never hurt you i’ll never lie,i’ll never be untrue……”
沈陸揚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在周圍一片起哄聲裏靠在了謝危邯肩膀上,邊笑邊抖著嗓子繼續唱。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笑得上不來氣,但他就是想笑。
這一刻在朝氣蓬勃的學生麵前,他和謝危邯靠在包廂的小沙發上,周圍的起哄聲讓這裏像個小型的婚禮現場,他們就是那對新人,證婚人是他們的學生。
多麼不可思議的浪漫。
一群人一直鬧到下午六點鍾,才被宗老師的電話提醒,已經到時間了。
謝危邯付了錢,沈陸揚叫了家裏的司機過來挨個把學生送迴家,叮囑他們:“迴去太累的話就休息,不累的話看看書,明天考試別緊張,有什麼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記住了沒?”
車裏伸出的手使勁擺了擺:“記住啦!老師拜拜!”
沈陸揚緊了緊羽絨服衣襟,笑著喊:“拜拜!”
還想著別影響學生們玩兒,到最後他也玩兒的一身汗,時間都忘記看了。
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謝危邯從火鍋店出來,手裏拿著一條圍巾,沈陸揚這才發現他落東西了。
“都迴家了?”謝危邯給他戴上圍巾,沾了冷風的指尖蒼白裏透著一點紅。
“嗯,讓司機送迴去的。”沈陸揚低頭看著他的手指,越看越覺得漂亮,鬼使神差地低頭親了他手背一下。
謝危邯的動作微微一頓,片刻,低頭吻在他鼻尖:“不涼麼。”
剛才學生們沒喝酒,但他和謝危邯被起哄著喝了交杯酒,不多,但是身體熱乎乎的。
沈陸揚抓住他的手,放到嘴邊一下下親著,看著謝危邯笑:“不涼,mua!”
謝危邯笑著看他親夠了,才重新幫他係好圍巾:“迴家?”
沈陸揚剛要說話,鼻尖忽然一涼,他抬頭看向天空。
細碎的白色雪花隨風飄落。
“下雪了,天氣預報今天晚上有雪,”沈陸揚伸手抓了一下,抓了個空,他想到什麼,牽住謝危邯的手,眼睛發亮地看過來,“謝老師,我們走迴去吧,從這兒開始走,能走多遠走多遠,雪下大了再打車。”
謝危邯伸出手指,指尖接住一粒雪花,點在沈陸揚掌心,又扣住他的手:“走吧。”
沈陸揚掌心一涼,笑得眼睛都彎了,跟著他一起往前走。
火鍋店在商業街上,周末下午路上人不少。
沈陸揚和謝危邯在人群裏牽著手穿梭,不知不覺就融為一體,成了眾多情侶裏的一個。
雪花漸漸變大,風卻小了,一片一片雪花安安靜靜地降落,一眼看過去,建築蒙上一層童話故事一樣的銀白。
沈陸揚搖搖頭,晃掉一片小雪花。
謝危邯不時伸手幫他拂掉,捂住他耳朵問他冷不冷。
“不冷,喝酒了,好熱,”沈陸揚擠著他走,一抬頭,看見不遠處有個糖葫蘆的小推車,“謝老師,吃糖葫蘆麼?”
嘴裏問著,手上已經拉著謝危邯往那邊走過去。
謝危邯笑著跟他一起走。
“你喜歡哪個?”沈陸揚指了指最普通的那個,和推車老板說,“姐,拿串這個。”
謝危邯不喜歡這些街邊小吃,但還是說:“和你一樣。”
沈陸揚付了錢,兩個人一人拿著一串糖葫蘆繼續往前走。
沈陸揚咬了一個糖葫蘆,酸甜的,個頭也挺大。
看謝危邯的還沒開始吃,他把自己的遞過去:“先嚐嚐我的,我感覺我這個比你的大。”
謝危邯垂眸看向遞到嘴邊的山楂,低頭咬下一個。
味道和想象的差不多,但沈陸揚在一邊期待地看著他的眼神,讓他不公正地評價了一句:“好吃。”
“我可能有點兒醉了,”沈陸揚彎了彎嘴角,摸著耳朵,“迴家得好好睡一覺,明天還得監考。”
牽著謝危邯的那隻手晃了晃,沈陸揚偏頭看著他,笑得狗狗眼眼尾垂著:“結婚的時候你得看著我點兒,洞房花燭喝醉了就丟人了。”
“酒量可以鍛煉,”謝危邯牽著沈陸揚的左手,忽然站住,指尖撫過他無名指的戒指,眼神專注而溫柔,“要提前練習麼?揚揚。”
沈陸揚轉頭,謝危邯稠麗的五官在雪花的映襯下,連低垂著睫毛都透著一種不真實的美感,易碎又美好。
沈陸揚唿吸都停了一瞬,他轉過身,抱住謝危邯的肩膀,仰頭吻了上去。
柔軟微涼的嘴唇相觸,一個帶著酸甜味道的吻,所有都變得真實了。
繁華的街道,不起眼的街角,兩個人親昵地擁吻。
雪花染白了漆黑的發,浸濕了柔軟的發梢,像一場神秘又浪漫的儀式,在無人的角落悄悄進行著。
沈陸揚輕嗅著紅酒香,微微分開濕潤的唇,瞇著眼睛陶醉地笑:“謝老師,我可能永遠都練不好酒量了,我醉了……”
謝危邯俯身輕吻他臉頰,眼底被笑意占滿,聲音低沉溫柔:“那就練習到永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