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從高速一路疾馳,除了補充食物和水,解決生理問題外就沒停下來過。
這一路王小咩想上廁所也要憋著,畢竟他現在是個聽話的木偶,誰知道他能不能說話呢?要是不小心暴露了可就糟了。
幸好一言沒有忽視,到了休息站就讓白玉扶王小咩下去解決。
他們一行人實在是太惹人注目了,王小咩外貌溫潤俊秀,明明是男人卻有頭黑色長發,還一臉呆滯……
一言也像從民國劇場剛下班似的。
對於好奇的人,一言絲毫不慌微笑解釋,“這是我弟弟,他生下來大腦就有問題!
王小咩:“…………”你大腦才有問題!你全家大腦生下來都有問題!
路人尷尬收迴目光。
輕鬆解決了懷疑的路人,王小咩又被他們帶上了車,不知道過了幾個休息站車子終於下了高速。
路上的風景逐漸變得荒蕪,車子也顛簸緩慢了起來,王小咩偷偷打量幾眼,發現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像是一片荒山。
路都是土路,遍布亂石,路的兩邊被砍掉的雜草葉子還是嫩的,說明這條路剛被開拓出來不久。
等車狠狠顛簸了半個小時,幹燥的黃土漫天亂飛,白色車子掛滿了塵土灰撲撲的,晃晃蕩蕩的駛過了一塊石碑。
本來那上麵應該寫著某某村落或者某某地方,可路過的這塊一片空白,連石碑的新舊程度都像是剛從采石場切割出來的。
等到了村落,車子停了,白玉拉扯著王小咩從車裏下來,跟在一言和小安的身後。
黑色的雙眼沒有神采,卻在所有人沒有發現的時候閃過一絲精光。
王小咩快速的掃了一遍村子的結構。
房屋都是分散隨意建造,沒有一點相鄰的意思,還都是木頭造的二層木樓。
四人大搖大擺的走進村子深處,動靜也不小,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看一眼,房門緊閉連窗戶都關著。
荒山,新路,無人村…………呃,這地方不會有鬼吧?
王小粽子背後發涼。
他雖然是僵屍,但是個偽的!
誰也不能說他不怕鬼呀?!
王小咩淚目:離開我家野男人的第二天,想他,嚶。
一言走到一間小木樓門口,拿出鑰匙打開了大門,他轉頭微笑對白玉說:“我們分開住,分開警戒!
他將另一枚鑰匙遞到白玉麵前,歪頭示意白玉看旁邊的二層木屋:“我和小咩住這間,‘木偶絲’需要及時煉化,過幾天還會有其他人來這裏跟我進齊山,到時候這裏就交給你了。”
“你要躲著我?”
白玉看著一言手裏的鑰匙,他抬頭,表情平靜。
“為什麼?因為我對你來說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了嗎?”
站在他們背後的王小咩嘴角一抽:……大白你這問的也直接了吧!
麵對這麼直白的質問,普通人不管心裏有沒有鬼都要露出點真實感情的,可一言笑都沒變一下。
他說:“不管你信不信,我永遠也不會傷害你,更不會將你的價值做什麼估算,你是我最親近的人,永遠都是。”
白玉垂頭靜默。
而一言則拉起裝傻子的王小咩走進了房屋,木門被關上,隔絕了外人的窺探,白玉的手掌慢慢攥緊吐出一口氣,下一刻他冷著臉快速轉身帶著小安拿著行禮走進了隔壁的木屋。
一言牽著王小咩的手走向樓梯,一言的手掌不同於聞風盡的冰冷細長,他的手看上去漂亮掌心卻有很多硬硬的傷疤,手心溫暖幹燥卻讓王小咩想要扯開。
他一邊迴頭看王小咩會不會摔倒,一邊小聲的說:“注意臺階。”
他聲音又輕又柔,五官溫柔憐愛的快要滴出水來,仿佛對待自己珍貴無比的易碎的花瓶,或者最寵愛的容易摔倒的小女兒。
王小咩一邊裝白癡一邊在心底直泛惡心。
一言這個人他一直喜歡不起來。
雖然對方外表溫柔和善,像個待人親厚的師長前輩,可就是這樣的人一定認了自己的‘道’,那就會不擇手段的堅持到底,並且排斥所有其他的‘道’。
無欲無求者,寡交。
越是像一言這種與世無爭的人越可怕。
就像神器開明,王小咩的匕首開明能感受到那些人對持有者抱有的惡意和殺氣,也對一些罪大惡極的人會發熱提醒。
可是他明明距離一言這麼近,開明都沒有熱過。
這說明什麼?
說明哪怕一言給他下毒要抹殺他的意識將他變成木偶,在一言心中他認為自己這麼做是為了王小咩好,不是惡,而是善!
甚至哪怕手上沾滿了異族的血,那也是為了保護人類,也是善!
這種人……太可怕了…………
心裏越發恐懼的王小咩被男人帶到樓上,一言給椅子鋪上了深藍絨布,然後讓王小咩坐上去。
王小咩身上穿著略微寬鬆的淺灰色長褲和小衫,眼睛大而明亮,眉毛細長,睫毛濃密,高挺的鼻子下是豐潤的淡粉色嘴唇,臉部輪廓菱角並不凸出,所以有種君子端方之感。
他此時乖巧的坐在鋪了深藍絨布的椅子上,像玻璃櫃裏高昂的奢侈品,華貴、漂亮。
顯然一言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他對王小咩抱有的感情更多。
一言單膝跪在王小咩身前,細長的雙眼閃爍著光,伸出雙手探過來。
王小咩強忍住沒有因為緊張閉上眼,那雙手沒有對他做什麼,而是伸向了自己腦後勺,頭皮微微扯動,束發的皮筋被解開,鴉墨長發如瀑垂落。
一言勾起唇角,握住一縷發梢。
他忽然說:“等我徹底讓你身體裏的木偶絲生長煉化,我就能擁有你,我知道你們這群人擁有什麼特性,嗬嗬!
“不老不死,又似人非人,似僵非僵。”一言垂眼用指尖撚著手中的黑發,“我之所以能用你做成我一生最完美的傑作,說來也要感謝我的前一位客人嚴淳,我是不是說過,我是二十年前一次采藥遇到的嚴淳?”
“二十年前……我是匠人圈子中的領頭人物,我精通煉器和製作人偶,能力……就算對上旱魃沒有小安那樣的人偶我也有一戰之力!”
王小咩表情不動,心裏駭然,這一言竟然能赤手空拳對抗旱魃安偕?!這還是人嗎?!
這麼想著就聽一言又說:“那年我遇到了嚴淳,他看出了我有能力殺他,也有能力救他,所以他想跟我作交易……”
他冷笑,“一個連自己血液中力量都無法控製的行屍走肉也敢這麼跟我說話?”
“嗬~我表麵答應了他,長期抽取他的血液做研究,羽紋————那其實是木偶絲的第一版本而已,自視甚高隻想複仇的怪物,他早就受我控製卻還不自知,真是愚蠢!”
“…………”
“之後他為了尋求我的幫助,跟我講了一段屬於千年前的故事…………”
一言的臉貼過來,和王小咩唿吸交錯,他聲音清亮,悶笑道:“所以聞風盡、眠燈,我早就知道了你們的存在————你們就沒想過當年你們下葬地點都是隱秘的,嚴淳變成活死人從土裏爬出來那麼多年都沒找到你們的墓葬地點,為什麼忽然就被嚴淳發現了呢?”
“因為那是我告訴他的呀~”
一言笑著,親厚的麵容夾雜了一絲讓人瑟瑟發抖的瘋狂。
這個變態!
王小咩又驚又怕,想要大喊,想要找聞風盡求救,可最後也隻能如同木偶坐在椅子上。
“……我遇到嚴淳得到血液後,就在齊山清理那些骯髒的異族時遇到了旱魃!闭f到這裏一言笑容消失,像是陷入了什麼迴憶,無意識的呢喃:“我和旱魃陷入死戰,我重傷了他,他也重傷了我……情急之下我喝了一管嚴淳的血液……”
“我知道嚴淳的血有起死迴生的效果,但是我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他鬆開王小咩的發梢,摸了摸自己的臉。
“誰能相信,我的身體和我的時間竟然倒退迴了我年少的時候?”
“身份證不能用了,誰會相信一個四十多歲快要步入老年的男人,成了不滿二十歲的傻小子?家也迴不了,我的兒子和我的孫子也不能在認了!”
“你知道那種痛苦嗎?!”
一言表情逐漸猙獰,他衝王小咩大喊!
“我就是白城!我就是!”
“可我隻能變成一個無親無故的流浪者看著我的兒子為了找我而奔波!看著我的兒子因為一次意外死在異族手裏!看著我的兒媳病逝!看著我的孫子孤苦無依的長大!”
“我甚至不能用他們親人的身份站出來幫助他們,隻能默默給他們寄錢!”
“我的妻子也是死在異族手裏……她是一個好女人,我愛她甚至超過作為一個匠人愛煉器——可那天我帶迴了一個被練成小鬼的嬰兒屍體,出於善心打算超度它……但它竟然迷惑了我的妻子殺了她!”
“都該死!異族不值得憐憫,都該死!”
一言、或者說白城唿哧唿哧的喘息,瞳孔裏充斥著血紅的仇恨和憤怒,溫柔的五官和氣質都扭曲恐怖起來!
王小咩嚇尿。
你吼辣麼大聲幹嘛!有本事你衝我家小聞子吼!
簡直想淚崩的王小咩看一言衝他發泄完怒火,喘著粗氣慢慢平複,過了半晌,他的表情和唿吸終於放鬆下來。
“嚇到了你了嗎?抱歉!
他擠出個笑,在王小咩眼裏卻比惡鬼的笑容還可怕。
“以後我不會在這樣對你發火了!
一言伸出手摸了摸王小咩的臉頰。
“我和旱魃爭鬥受傷發生了這種事後,我就失去了旱魃的蹤跡,他換了住所,但是我無法忘記是他害得我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於是我發誓要殺了他!”
“我開始耗費大量的材料製作金色的器,然後把這些克製異族的東西分給那些盜墓賊,和他們頻繁去地下墓穴,他們貪財,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找旱魃!順便的,還能清理墓穴裏的僵屍”
“我找了很久,至於你們墓宮我也去過,是我進入了你們的地宮看到了碑文上的記錄,才發現你們的傳說和嚴淳給我講的很像!
“不知道你們的能力,出於保險我退了出來,打算把這個消息賣給嚴淳,讓那個蠢貨給去探路。”
聽到這裏王小咩在心裏大喊了聲:“臥槽!”
他就說嚴淳怎麼發現的他們,手裏還帶著地宮的地圖,原來是你這個狗賊!
【作者有話說:一言是白玉的爺爺,白城,和旱魃安偕打鬥傷的太重就喝了很多嚴淳的血,結果從老男人變成了小年輕,家人誰也不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