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從季梟嘴裏說出,無論多麼令人難以接受都不意外,那時我反倒還慶幸起這人的誠實,因為一直以來我都有點碼不準在他心中對我的第一感受。
如今看來,“恨”的成分,應當比其他情緒要多得多。
說不害怕自然是假的,可如若我真向季梟可憐巴巴地搖尾乞憐,怕是隻會得來更為變本加厲的欺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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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了解他的為人了。
那之後我便減少了下廚的頻率,對此季梟隻是坐在餐桌另一端沉默,像是毫不在意。
當然,那不過是假象,當後來我發現餐桌上我所喜愛的重口味菜肴比率急劇縮短時,我自然又發了一通脾氣,這時季梟才不鹹不淡抬眸看我一眼,說:“想吃就自己做去!
我自己的屋,竟然連這種小事都不能順心,生氣嗎?自然是生氣的,為這事我甚至不止一次衝張管家放話威脅,後來見我所喜愛的菜肴還是不如季梟多,我便索性揚言要辭退那個隻聽季梟話的保姆。
那保姆顯然是聽到風聲,竟然找了個時間到我房間來找我,說什麼都要解釋一下前因後果。
“我來的時候您剛去國外,您走後很長一段時間,家裏的食譜都是按照原來您的喜好來的,季小少爺不挑,從來也沒有說過什麼,但是後來他腸胃炎發作,老爺生了氣,辭退了購置材料的人,專門叫人為季小少爺改善了食譜……老爺的意思,我們不敢不聽啊。”
老爹老爹老爹,什麼事都拿老爹來壓我!起初,我甚至因為她的這番話語更加氣惱,可事後迴想,她的言辭是懇切的,與我對視的時候額頭上甚至冒出細汗,而且公正地說,自我迴到公館以來,她倒也從未真正針對過我。
“我知道了,但從今天開始你要購置好我的食材清單,我願意的時候,我會自己下廚!苯涍^這些天在喻家的生活我知道,這阿姨拿手的便是口味較為清單的菜係,重口味的她雖也嚐試過,但終究我是吃不慣的,自己下廚也好,權當練習廚藝了,大不了做出來隻給我自己還有管家吃。
季梟是個頂敏銳的人,當天晚上便從菜式的分布上看出了我的決定。
“把那盤順過來一下!彼麌诟啦贿h處的侍者。
我抬手按住了侍者的動作,麵色不善:“這是我自己做的,放了很多辣,你吃不得!
季梟卻衝我扯了扯嘴角,“既然上了桌,為什麼不叫我吃?”
要便要吧,吃不死你,我收迴手,並沒有跟他死磕到底的打算,原本考慮到這盤菜不給季梟吃,放佐料的時候便沒留手,季梟那嬌嫩的胃……怕是受不住。
然而出乎意料地,那頓晚餐,桌子上凡是我經手的菜肴,季梟還都吃了不少,並且直到用餐結束,他都麵不改色。
原來他隻是因為腸胃而不能吃辣麼?難道其實嘴巴是受得了的?撐著下巴凝望著他,眼見一旁張管家的臉色愈發難看,一時間我竟不知該不該笑了。
這是季梟獨特的,與我較勁的方式。
那時的我並不知道他身體的具體情況,而他這人又向來秉持著再痛也要恣意瀟灑的作風,所以我哪兒能知道在他那副好似金剛不壞的軀殼裏,還藏著那麼脆弱的內核?
在公館裏閑著的日子是過不長的,這點我再清楚不過。
老四出院了嗎?我本打算隻要一聽見有關他康複的消息,就再出門找工作,可沒想到大哥的邀約卻在那之前趕來,老實說我是十分意外的,我本以為自從上次大哥生日的不歡而散後,老爹便再也不會舉辦類似的活動。
然而這次“喻氏出行”的發起人居然仍舊是老爹,他將這件事交由大哥安排,既是大哥的邀請,那麼自然,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老四受了重傷,這次的“活動”他自然是無法出席的。
第一次,在老爹舉辦的以“家庭”為頭銜的聚會中,喻家的孩子沒能到齊。
不過老四不來,倒確確實實地令我鬆了一口氣,我可不希望在原本放鬆的休假變成明爭暗鬥的戰場,並且,發生了那種事,我也不知道該以一副怎樣的表情再次麵對他。
這次出行,老爹不打算帶上任何手下,包括平日裏最為“形影不離”的新任左右手季梟,並且在老爹發布這個決議的同時,他還告訴我們,希望我們和他一樣,別說什麼保鏢玩伴朋友,甚至連隨行的小寵物,都不能成為多餘的那一個。
這很可能就意味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老爹打算趁此機會跟喻家內部的人商量,沒有多餘過問,我隻點頭說好。
管家為我準備出行的各項事物時,似是不經意間提起,最近季梟很忙,幾乎沒有時間會迴公館吃飯。
這我自然是早已發覺,隻笑了一聲,迴道:“他不迴來倒好,耳根子清淨。”
我知道,他不迴公館,很大程度上就意味著喻家內部還有許多事情尚未處理。
本以為出行前不會再見到季梟,但十分湊巧地,就在老爹派車來接我的當天清晨,季梟領著一個黑衣人走進門來。
彼時的我正吃著早餐,季梟很少會在早上迴公館來,所以免不了有幾分意外,加上他身後那人……從衣著上我看出他大概是那日被季梟帶去討伐喻景盛的手下之一,因為戴了墨鏡,我看不清他的臉,倒是奇了,難道季梟的手下都是這樣的“蒙麵大俠”麼?
季梟走進屋來,隻瞥了放在陳列櫃不遠處的行李箱一眼,“去幾天?”他問。
“不清楚。”我如實答道。
約摸是察覺到我的視線,季梟向身後略微示意,那原本站在門口不遠處的手下便轉身往樓上走去,“你之前見過的,放心,暫時還不會派人侵略你的領土!
看來他並不打算為那人的具體身份多做解釋,我便也懶得過問了,隻埋頭繼續吃早餐,季梟走到我身邊來,還十分多餘地問了我一句:“最近我不在,是不是感覺清淨了許多?”
我不置可否地“嗯哼”一聲,心道難不成我還會說我想死你了不成?
跟他共處一室的每一秒都令我感到空氣不再舒適宜人,放下湯匙,我忍不住揶揄:“這迴老爺子倒是不打算讓你跟著。”
季梟坐在沙發上,像是並沒有認真聽我說話,隻輕輕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老爹派的車按時到來,跟張管家打了聲招唿,我便拎著行李走出門去,出門前一直感覺到季梟黏在我身上的視線,盯著我幹什麼?我真想瞪迴去,卻又覺得沒那個必要。
彼時他的手下正好取了文件從樓上走下來。
隔著墨鏡,我似是與那人對視片刻,下一秒,他勾起唇角,衝我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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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意外,原來這次出行喻家缺席的不止老四一個人,當我聽說五妹因為母親家族那邊出了什麼事而耽誤了此次行程,便不由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三弟喻景澄。
三弟衝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到那頭去談。
“之前不是咱家收迴了對林家的資助嗎?然後五妹的外公就……”老三的聲音壓得極低,即使我跟他坐在遠離大哥和老爹的角落,他也滿臉的小心翼翼。
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來了。
老五的母親原本是被她娘家作為“和平使者”送到老爹身邊的存在,那個家族姓林,前幾代原本是能與喻家分庭抗禮的存在,但後來因為家主無能,便迅速凋落,它早年得勢時,威脅到的勢力過多,如今便不得不以自家女兒為籌碼尋求喻家的庇佑。
林家二小姐雖是給老爹生了一個五妹,但那時老爹的身邊已經有了蘭阿姨,老爹一直沒有正式結婚的意思,她便也因此也一直沒能得到正名,隻被老爹安排在遠離喻家的一棟公寓內,偶爾有機會跟自己的女兒見一麵。
這樣表麵的和諧,維持了約摸十七年之久,直到前不久,一次偶然,我聽見季梟的通話,才隱約得知原來林家的老爺子年事已高,腦子已經不再靈光了……
林家的年輕一輩,也不見得有能夠擔起家族重任的存在,如今,林家所麵臨的危機想必也是前所未有的。
如今林家的資產被大範圍收割,聯想到先前季梟的早出晚歸,不可避免地,我將這兩件事聯係到了一起。
第二天傍晚,喻家的車隊停滯在了一處溫泉旅館旁,不愧是大哥的選址,望著周邊寧靜安和的景色,我久違地感受到了遠離塵世紛雜的舒適。
抵達最新的娛樂地點,最好玩樂的三弟自然是是閑不住的,他先是拉著我逛了一圈特產商店,再買好了一切泡溫泉所必要的小玩意,我本是想拉著大哥一起來的,可他一到目的地便隨著老爹進裏屋去了,看他們臉色,知道約摸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需要商量,便也不敢去打擾。
晚飯時,大家倒是聚在一起用了餐了,老爹一如往常坐在主位,原本負責調和氣氛的大哥不知為什麼一直凝著臉色一言不發,隻是在我偏頭看向他的時候,他才會微微笑著給我加一塊肉,說:“快吃吧!
沒了五妹,老三便擔任起了活絡氣氛的角色,我和原本就有些沉默寡言的六妹則會時不時應和,老爹已經不再如往常那般引導話題的走向了,他隻是看著我們,笑著,並不多說什麼。
真奇怪,分明感覺到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即將發生,但在大家齊聚一堂的場合,卻一直說著無關緊要的娛樂話題,我知道並非我一個人有這樣的感覺,起碼除了最接近事情真相的大哥,三弟的眼神也傳達著相似的憂慮。
晚上,一起泡溫泉的時候,三弟終於狀似不經意間提起了喻景盛。
“真是沒想到他會做出那種事……我也不能覥著臉跟你說什麼他不是故意的,他現在已經……怎麼說,走火入魔了,我去醫院看過他,他也沒有任何悔過的意思,燈哥,你要是不原諒他,也沒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