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疑,此刻我同季梟的姿態是極其不雅的。
迎著五妹的視線,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而季梟就比我淡定許多,錮在我腰上的力道甚至未曾鬆懈,他笑著,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對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的五妹說:“小妹,我和你燈哥哥正在談事,出去的時候能不能順便幫我們把門帶上。”
似乎來不及分辨這話到底離不離譜,臉已經紅成猴屁股的五妹連忙點頭並且一聲不吭地全按季梟說的做了。
茶水間的門被關上,室內再度陷入沉靜,我感覺我的身軀是僵硬的,我的大腦是癡傻的。
季梟甚至笑出了聲:“瞧你嚇的。”
我這才迴過神來,頗有幾分不可思議地盯著他瞧,我不明白為什麼這人能做到如此理直氣壯,我毫不懷疑剛剛那一幕一定對五妹幼小的心靈帶來了巨大的衝擊。
“你……撒開,少不要臉!”這次掙開得倒沒那麼困難,我腦子很亂,思考著該怎麼跟五妹解釋,頗有幾分泄氣地坐在沙發上捧著腦袋陷入了痛苦的沉思。
季梟還嫌刺激我不夠,說什麼:“全世界就你以為我們倆的關係一直該埋在地裏不應該被任何人瞧見,你當喻嬌不知道嗎?”
真是夠了!
抬眸憤憤地盯住他,他適時閉了嘴,這個插曲似乎令他的心情好了許多,他甚至不再假笑,而是露出了真心實意的,欠抽的笑意。
不欲與他再談論這些,“三弟馬上要結婚了,就在兩周後,到時候我會出國參加他的婚禮,你應該不去吧?你也別攔著我去。”
未曾坐下,季梟凝滯一般用那半笑不笑的眼眸盯著我瞧,半晌,他才答話,並且又是答非所問,“所以,我們之間的問題究竟是什麼?”
什麼?我本以為這個話題已經過去了,沒想到他還提,看著他略顯執拗的眼睛,我的心中沒由來地一陣疲憊,老實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大哥的問題將是我們永遠過不去的一道坎兒,而且你似乎永遠不會正視我的訴求,你的心態和我的心態也有一定的差別,我不可能按照你的想法走,所以你說的那些計劃,在我看來根本不可能。”
這樣他能明白嗎?
季梟默不作聲,緩緩踱步在黑暗中,“其實所有問題都能歸結於一個原因,”他遊走到房間的邊緣,那裏很黑,他的身軀微微倚靠在牆邊,“僅僅是因為你不愛我罷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起這句話,一時間我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隻勾了勾唇角,反問:“不是你說不跟我談這些?”
“你隻是在用一個又一個的借口掩蓋你不愛我的事實。”季梟的聲音沉沉的,聽起來卻又像是說得很輕鬆似的,“那我現在問你,你敢說麼?”
“什麼?”一時間我唿吸有些困難。
“你不愛我,是麼?”
為什麼他要問這個問題?同樣的話我分明已經說過一遍,此刻他卻像是要逼我再說一遍似的……
“我現在不想跟你談這些。”
“給不出明確的答案,說明還有餘地。”季梟走過來,室內的燈光將他深邃的麵龐再次照亮,他走到我的麵前,微微俯身,執起我的一隻手,“那我會按你希望的去爭取。”
從沒見過他如此認真的模樣,那專注的眼眸,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我一個人。
唿吸有些困難,明明是他慣有的趾高氣昂的模樣,我卻感覺到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心中產生了一種不止於荒謬的感覺,一時間,我有些說不出話來。
“不……不,季梟,我們之間不用玩這些。”我的頭腦有些發脹,然而下一刻他卻已經鬆開了我的手,支起身子,微微抬起下巴,擺出一副譏誚的模樣,“抱歉,我有些不明白,你說的‘這些’是哪些?”
耳根有些發紅,我意識到我似乎又被他耍了,“意思就是我現在這樣就挺好,我經不起你多餘的折騰,還有……我在問的是三弟的問題,我會參加他的婚禮,到時候我會帶上五妹,我希望在我去機場的時候,你不要攔著我。”
沉吟片刻,“攔著你?好吧,你也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知道我不會讓你在這時候出國。”季梟盯著我,表情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深沉,如同預知了生死的判官,他說:“更別提帶著你的五妹了,那婚反正是結不成,去了又有什麼意義?”
話音剛落,一通電話打來,季梟拿起手機一瞧,蹙了蹙眉,直接將其掛斷,後抬頭衝我做了一個手勢,便步伐略微快於往常地向門外走去。
他什麼意思?在他打開門走出去的那一瞬間,我才隱隱意識到他話裏的意味是什麼,連忙起身追了上去。
“什麼意思?”
我跟在季梟身後,他步伐比我大太多,他是正常速度,而我則顯得像是在小跑,“結不成是什麼意思?你不會……三弟他……”
我原本想的是,季梟再怎麼陰應該都不至於。
可臨到樓梯口他,他轉過身,“要不是喻青書那個心狠手辣的歹毒貨,我倒也不必要做到這種地步,你要是真心為你三弟好,就該坐著時光機穿越到過去叫你三弟別喜歡她。”
什麼意思?他是承認了麼?意思是三弟的未婚妻其實是他的人?一時間手腳冰涼,忙跟隨著季梟下了樓梯,正打算再問什麼,卻與樓下的客人們目光相接。
五妹正在等我……
看了眼時間,接下來還有事,就算有再多的問題,恐怕也隻能留在下次了。
離開喻家大院,坐在車上,我跟季梟發了好幾條短信詢問這件事,甚至還嚐試打電話,然而季梟那家夥卻欠抽地迴信息道——
“如果你想跟我閑聊,電話我歡迎,如果是別的,抱歉,我沒有忘記你有隨時可能會變成喻青書內奸的可能,我承認你是有那麼一點魅力,但我也不至於什麼都告訴你,畢竟,還有幾百號兄弟的性命懸在我的手上。”
“該跟你說的都已經說了,我的計劃也不至於要了你三弟的命……選擇權其實在喻青書手上,就看他願不願意保他了。”
季梟模棱兩可的話語令我手腳冰涼,我意識到他或許已經跟大哥有了交接。
所以,三弟跟我說的,大哥已經迴國的事情,有可能是真的?
而且聽季梟的口吻,大哥那頭或許也已經知道三弟的未婚妻其實是……
而三弟……手指頗有幾分顫抖,我試圖用新手機再次撥通他的電話,得到的卻是空號的消息。
電話號碼已經被注銷了?
身旁的五妹正搖著小腿哼著歌,對即將發生的事情一無所覺,的確,這類手足相殘的事情自然也沒有讓她知道的必要。
來到我如今的住所,它距離五妹現在住的地方很近,我原本打算在這裏住幾天就迴先前的那座小城去,現在看來果然還不行。
五妹雖然已經接近成年,但遭受了打擊的她還是需要一些心靈上的照顧,這是其一。
大哥和季梟的爭端似乎已經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愈演愈烈,三弟已經被波及,我不能讓五妹也經曆這樣的危險,這是其二。
所以……
陪五妹整理好了她如今的住所,順道留在她這吃了晚餐,交談中,其實我聽出她內心對我跟季梟的事情有幾分好奇,但原諒我現在實在沒有心情同她解釋這些。
我是晚上八點之後才離開的,離開前我還專門囑咐五妹不要給陌生人開門以及有事情叫哥哥這之類的,五妹看著我直笑,說什麼我怎麼變得婆婆媽媽的,我十分無奈。
曾幾何時我也是個粗心的人,可眼下發生的這一切卻令我不得不草木皆兵。
我隻知道我得盡我所能地保護我身邊的每一個人。
我沒想到,當我走到我家門前,我會在門縫下方中看見一封勉強塞入的信。
打開門,將其撿起,當我看見署名,一時間不禁有些頭暈目眩。
是大哥寫給我的信!
那一刻也不知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欣喜還是擔憂,我走近房間關上門,坐在離門口最近的沙發上,將信紙打開。
映入眼簾的,果然是大哥雋秀的字體。
“小燈,抱歉,如今似乎隻有這樣的方式才是最安全的,五妹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十分遺憾,位於暗處的我沒有機會去參加林女士的葬禮,也沒有機會同你碰麵。
你搬出公館的決議是正確的,季梟那人如同土匪一般蠻橫地霸占著你,同時也將你作為威脅我行動的人質、作為向我炫耀他功績的戰利品,原先我一直擔心你會被他蠱惑,如今你終於離開了他,我也鬆了一口氣。
三弟要結婚的消息,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我不清楚季梟那頭向你透露了多少信息,他安插在我身邊的內奸我已經知道是誰,這時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些年她利用身份之便向季梟那頭傳遞了不少我這頭的信息,還好,待我察覺後還有時間挽迴,不得不佩服季梟馴養下人的手法,竟願為他做到那個地步……
最終,哥哥選擇告訴你實話——我決定將計就計,隻暫且忍耐,最後一口氣將他們留在海外的禍根徹底拔除,季梟大概也能猜到我的打算,所以到時候可能免不了一場惡戰了。
這件事對三弟的打擊估計是毀滅性的,不過請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他安然無恙地送迴到國內,到時候請你做好對他的思想工作。
無論發生什麼,小燈,請相信,我是哥哥,如今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還兄弟姐妹一個完整的喻家。
相信不久後就能再見,一切安好。”
讀著,手不免微微發顫。
該如何表達我的心情呢?哪怕信中大哥的言辭是多麼地懇切,我卻仍舊不能明白——不能明白為什麼無論是大哥還是季梟,他們竟的真能做到對三弟那麼殘忍。
季梟設美人計在前,他說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計劃能夠這麼成功,那個女孩居然用虛假的愛情成功騙到了三弟的真心,並產生了同她一起步入婚姻殿堂的想法。
大哥知情不報在後,覺察到真相的他竟然不打算告訴三弟讓他早日抽離,而是任由他們置辦婚禮,選擇將計就計好一舉滅掉季梟的計劃。
季梟作為始作俑者可能罪過更大一些。
而大哥……三弟一直以來可是那樣忠心耿耿地信任著他啊!
頭腦陣陣發痛,那種好似什麼被打碎的感覺令我無所適從。
我得想辦法聯係上三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