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天氣熱得人心慌。
宋知雨開窗望去,淺藍天幕裏雲都被曬化了,樹影沉寂,熱得窒息。
嚴越明從酒店抽屜裏掏出支防曬霜,“你昨天就有點曬紅了。塗點防曬。”他盯著宋知雨塗了厚厚一層防曬,然後笑著把自己的胳膊也伸過去,“給我也塗一點。”
宋知雨認命了,像個粉刷匠似的把嚴越明露在外麵的皮膚仔仔細細塗好。
他們坐車去了麥地那。每一座突尼斯的城市都有麥地那,也就是老城區。
宋知雨走在麥地那的街道裏,狹窄通道裏密密麻麻掛著玻璃和琉璃製品,燈籠和擺件在簡陋燈泡下閃著喑啞溫柔的光,又間或有璀璨華光閃過,讓人仿佛置身在一隻琥珀色的高腳杯裏,酒液搖晃著,讓人微微眩暈。
嚴越明牽著他的手:“別走丟了。”
宋知雨用手臂輕輕撞他,年輕人皮膚都很燙,兩個人莫名其妙就笑起來。
等到嚴越明準備掏錢給宋知雨買個琉璃做的小玩意兒時,一摸口袋卻發現錢包和手機都不見了。
“糟了!”嚴越明說,“護照在裏麵!”
兩個人急得滿頭大汗,逆著人群往迴找,最終在垃圾桶上找到了嚴越明的錢包,裏麵有身份證和護照,銀行卡和現金卻全都消失了。
宋知雨把錢包擦幹淨,“還好,身份證和護照還在。”
嚴越明臉色很不好地站在那兒,宋知雨又說:“沒事,我先打電話給嚴叔叔,銀行卡先掛失,我們訂機票迴去吧。我也玩夠了。”
嚴越明很倔地搖頭:“別給他打電話,我們也不迴去。”
宋知雨知道,他覺得有點丟臉,更不想在父親麵前露怯,依然非常孩子氣。
兩人去花園酒店退了房,幸好房款已經結清。兩人拖著行李從酒店出來,問了當地華裔居民,本著同胞情,給他們介紹了比較便宜的旅館。
嚴越明心情低落地拖著行李走在前麵,不肯跟宋知雨說話。
嚴越明走到旅館下,本就是當地居民空出自己的居所開的,很有民居氣息,院落裏還種著花,隻是樓房有些舊了,跟富麗堂皇的酒店當然不能相比。
宋知雨拉他手腕,輕輕地搖了一下,有種示弱的意味:“去看看吧。”
旅館老板在看電視連續劇,懶洋洋地接待了他們,領他們上了樓。狹窄的木質樓道光線有些昏暗,進了房間,空間挺狹小,跟宋知雨之前租的那房子差不多,但擺著些地中海風格的裝飾物,牆刷成藍色,還有些聊以自慰的異國情調。
兩人身上所有的錢隻有宋知雨做家教結完的錢。宋知雨去外麵轉了一圈,憑借俊秀漂亮的容貌換到了當地貨幣,付了房錢又交了一筆押金,隻剩下不到五百塊。
嚴越明坐在地板上,臉落寞地望著窗外,宋知雨走過來,用冰芬達碰了碰嚴越明的臉,“喝不喝?”
嚴越明接過來,單手拉開環,咕咚咕咚灌了幾口。
房間裏的空調機有些年份,冷氣時有時無,時強時弱,好像病者喘氣似的。
嚴越明用膝蓋碰碰宋知雨的腿,低聲說:“我會去賺錢。”
宋知雨很輕地笑了:“嗯。我也會。”
嚴越明突然笑出聲,眉眼生動鮮活,“這下真的像小情侶私奔了。”
宋知雨愣了一下,靜靜地看了他幾秒,然後湊過去親了他一口。
宋知雨沒想到,嚴越明當天下午就跟別人打架了。
等宋知雨被老板拉到附近白沙灘的時候,隻看到嚴越明顴骨破了皮,嘴角有點出血,頭發也亂糟糟的。他從地上爬起來,把身上的t恤脫下來,胡亂地擦了一把臉,然後把t恤甩到沾滿沙粒的肩膀上,褲袋裏叮叮當當的,像個古惑仔一樣朝宋知雨走過來。
還有幾個人被打趴在地上,哀哀地痛吟著。
嚴越明攬過宋知雨的肩膀就跑,飛也似地跑迴旅館。宋知雨還沒說話,嚴越明就把褲子脫了,提著褲管抖了抖,一堆硬幣和紙幣嘩啦啦掉下來,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道具。
嚴越明有點得意地看著他:“你看!”
宋知雨卻說:“你跟人打架幹什麼?”
據嚴越明表述,他下午憑這張臉在臨街酒店賒了一杯冰酒,送給了店門口的吉普賽女郎,女郎喝了酒,給他一堆亂七八糟的珠串,嚴越明拎著那袋東西,挑揀出一些賣相比較好的,拎在手裏,脖頸上戴了個沙灘花環就去白沙海灘賣珠串了。
嚴越明長得實在帥,肌肉漂亮,俊得跨越國籍和人種,又會多國語言,很快就哄得沙灘上的年輕女孩兒掏錢買珠子。
宋知雨問:“然後呢?”
“然後沙灘上賣泳衣的那家夥就帶人來挑釁我了。”嚴越明淡淡道,“他要我揍他的,那我肯定得成全他。”
嚴越明轉過身去,宋知雨才發現他後腰上有一塊青了。
他心裏一緊:“你別去了,嚴越明。”
嚴越明擺擺手,進了浴室洗澡。等出來後就直接倒在床上,背麵朝上睡著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他覺得背上涼颼颼的,睜開眼,是宋知雨在給他揉藥。
他沒說什麼,隻覺得他哥手勁怎麼這麼柔,藥力滲進去,唿唿熱起來,他終於睡熟了。
嚴越明醒過來的時候,宋知雨已經找了個紙盒把錢都裝進去了,就放在床頭櫃上。他爬到床上,湊到嚴越明身邊,小心翼翼地繞過他的傷處抱住他。
宋知雨從沒想過,會和嚴越明躺在在異國破旅館的床上,不做愛,隻是簡單地擁抱。
嚴越明看著他:“怎麼了?”
宋知雨眼尾緋紅,薄薄的像金魚的尾巴,輕輕遊過來,湊到嚴越明眼前,宋知雨濕紅的舌尖怯怯的,在空氣裏停頓一秒,又義無反顧地舔在嚴越明的顴骨擦傷處。
像是貓兒舔舐傷口似的,舌尖舔上去,有種粗糙的疼痛和潮潤的清涼。
嚴越明嗓子裏啞了火,手伸到宋知雨衣服裏,摸他輕輕發抖的光滑脊背,像是安撫小貓。
“嚴越明,我會記一輩子的。”宋知雨眼底水霧彌漫。
嚴越明隻是輕飄飄地說:“別記,這麼丟臉,有什麼好記的。”
宋知雨卻很誠懇真摯地望著他的眼睛。
他心裏有聲音歇斯底裏地問,時間能不能停在這一刻呢?他可以放棄人生裏無數的日出,無數的月亮和銀幣,無數的黃昏與宗教,變成千千萬萬時間琥珀裏最不起眼的一顆。
他哆哆嗦嗦地親嚴越明的下巴,柔軟的嘴唇留下濕濕的痕跡,又自覺地用手指擦幹淨。
嚴越明握住他的手指,從指根一直摸到白軟指尖,又捏了捏,放在自己胸口,慢慢地下滑,一直滑進自己的內褲裏。
破旅館裏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隔壁的情侶在做愛叫床,嚴越明和宋知雨也在做愛叫床。
宋知雨因此判定,嚴越明和宋知雨也是情侶。
他騎在嚴越明胯上,手按在嚴越明胸口,上上下下地擺腰起落,編織一個個黃昏日落夢。
嚴越明死死地扣住他的膝窩,宋知雨雪白的大腿晃動著,小小的肚臍眼像是一顆熄滅的珍珠,色情地在嚴越明麵前晃。
宋知雨抱著嚴越明的脖頸喘息,“嚴越明。”
嚴越明粗聲喘氣,去咬宋知雨嫩紅奶頭,宋知雨吃痛地抽泣,卻依然喊:“嚴越明。”
嚴越明捋起自己汗濕的劉海,露出漂亮的黑眼睛,壞心思地說:“我們得比隔壁的那對兒做得大聲!”
結果性愛變成叫床比賽。
宋知雨哭喘著吐出些下流發言,呻吟比地中海的浪要連綿起伏,一聲高一聲低,一聲嬌一聲媚,哭著喊嚴越明,也喊老公,讚美他的下流,哭泣自己的淫蕩,很快蓋過隔壁情侶的動靜。兩個人搞瘋了,纏在一起沒完沒了地顛,汗珠滾落在雪白床單上,和愛液一起留下證據。
避孕套被打好結胡亂地扔在地板上,拆下一個,又套上一個,好像真沒完了。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到了第五個。
嚴越明壓著宋知雨粗暴狂亂地交合,屬於男人的完全獸性的不體麵交合。他們很艱難地接吻,舌頭攪在一起,涎液滑落鮮紅唇邊,又被舌頭勾著吮迴去。
今夜,誰也不會關心未來。
若幹年後被記憶風幹,也隻是藍色海岸旁破舊旅館裏死無對證的愛。
失誤了,今天還破不了,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