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
刺耳的鬧鍾聲把秦舟叫醒,一夜甜的苦的混著入夢,苦的生活和甜的柏知望,吵得他腦子快炸了。
胃裏還是空落落,抓不住也填不滿。茶幾上擺著煎雞蛋和烤麵包,一看就是柏知望的作品。
秦舟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發(fā)現(xiàn)是幹燥清爽的睡衣,昨天髒兮兮的外套已經(jīng)被洗好掛在陽臺,衣架上甚至還有件內(nèi)衣。
秦舟震驚。昨晚,柏知望,幫他這個前男友,洗內(nèi) 褲?
這事不禁想,否則等上班時整張臉都沒法看。秦舟隻能逼自己別亂發(fā)散,柏知望是個體麵人,應該不至於幹酒後亂 性這種禽獸事。
雖然“體麵人”這點在秦舟這兒存疑,但結論還是不會變,因為秦舟身體沒半點不適,酒店套子的包裝也完整無缺,所以柏知望昨天應該隻是大發(fā)善心把他送迴來照顧,再“順便”幫忙換洗衣物……吧?
他實在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丟人的事,但當初他喝醉出的糗還曆曆在目,秦舟不禁後怕,想著幹脆把話挑明,問問柏知望。
這麼想著,秦舟開始坐下來吃早餐。算算看他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吃過柏知望做的早餐,現(xiàn)在進口還是最開始的味道。當初不管冷戰(zhàn)時間多長,柏知望都會遷就他的習慣,嘴上說著隻做一個人的早飯但還是會留兩顆挖掉蛋黃的雞蛋在保溫層,因為秦舟不愛吃黃。
也是在發(fā)現(xiàn)盤子裏兩顆隻剩蛋白的茶葉蛋時秦舟才意識到,其實他們之間要說變也沒有多變,十三年的愛總不會是假的。
秦舟打算吃完這頓不帶愛心的早餐就去跟柏知望道謝並問清楚昨晚發(fā)生的事,然後風花雪月靠邊站,專心致誌搞研究。
這個計劃在第一步就夭折了,誰也不知道研發(fā)隊會在大清早開會。秦舟特意早到了二十分鍾,結果還是被告知組長正在會議室。
既然第一步完不成,後麵的步驟秦舟暫時就不想推進了——搞科研的同時還能搞搞風花雪月也不錯,就是不知道對象會不會還是故人。
半小時後,一份報告和會議紀要送到每個人手上,滿紙都是“cdc算法”“對抗網(wǎng)絡”“紋理合成”之類的字眼。
秦舟堅信術業(yè)有專攻,因此並沒有為難自己去了解什麼深度學習或組稀疏表示的原理,勉強看明白這份報告研發(fā)組對b-04窟做的各種算法實驗。
他徑直翻到最後一頁看實驗結果,盡管有心理預期但還是驚訝,沒想到短短一個月他們可以做出完成度這麼高的實驗,成果乍看過去已經(jīng)很符合視覺美學。
不過問題也非常明顯,幾千年文明智慧當然不會那麼容易被拿捏。秦舟長期浸潤藝術史料所以直覺來得更快,看出很多大破損區(qū)或複雜前後景附近的匹配錯誤,所以不管是線描圖還是著色複原都還需要經(jīng)過更精細的修改繪製。[1]
秦舟正研究著,聽到門口有人敲門,抬頭一看,是柏知望。
柏老師今天不進洞子所以沒穿工裝,山水印花薄襯衫特別打眼。這衣服一看就是秦舟的風格,當初就是他給買的,因為他總看柏知望穿黑的白的卡其的,於是照著電視裏的穿搭給柏知望也整了套,搭配完還沾沾自喜,男朋友確實是衣架子。
兩個人在一起這麼多年,不可能分個手就真把對方的一切痕跡都完全抹掉,柏知望也沒有成心去抹,所以渾身都還帶著秦舟的烙印。
“在忙嗎?”柏知望問,表情正常仿佛沒經(jīng)曆昨天的插曲。
秦舟倒是先急了,在孟玄的好奇眼神裏騰得站起來:“柏……咳,柏老師。”差點叫錯稱唿,秦舟改口道,“不忙,有事你說就行。”
柏知望轉(zhuǎn)達:“岑主任說下個月可能得搞一次初期答辯,專家評審跟文保局的人都要來。你這邊的環(huán)節(jié)是重點,主任讓我提醒你。”
“行,那我盡量把進度提一提。”秦舟說完還敲了敲孟玄的桌子,“小孟,聽見了?”
孟玄狂點頭。
柏知望放心地把手揣進口袋:“那就好。也不用太趕,注意休息,時間來得及。”
對組員這麼關懷備至已經(jīng)超越組長的職責所在,孟玄知道自己估計是被愛屋及烏的那個,所以一直低著頭悶笑。
秦舟聽到她偷摸的動靜,無奈地把柏知望推出辦公室,門帶上,才小聲說:“謝謝你啊。”
柏知望不知道道得哪門子謝:“什麼?”
“昨天那麼照顧我,給你添挺多麻煩的。”
柏知望顧左右而言他:“胃還疼嗎?”
“不疼了。”秦舟想來想去,決定還是直說,“對了,我看到陽臺的衣服……”
話截到這,柏知望已經(jīng)猜到他要問什麼:“放心,我隻是見你衣服髒了不好上床,所以幫你換下來,沒別的。”
秦舟腦子突然短路,直白地問:“真沒……幹點別的?”
柏知望挑眉,“你還挺遺憾?”
“不不不,”秦舟恨不得咬舌,這都說的什麼跟什麼,“我意思是,我沒幹什麼耍流氓的事吧?”
不提倒還好,一提這個柏知望就想起昨晚秦舟賴了吧唧咬著自己耳朵叫“哥”的畫麵,下腹燒得慌,“流氓倒是耍了不少,但我覺得你應該不想知道細節(jié)。”
秦舟歎氣,話已至此他也不必刨根問底:“……那你還是別說了。”
過了會,秦舟見他還沒走,又道謝:“不管怎麼樣,謝謝你。”
說一半留一半,柏知望也不知道他在謝過去的十幾年還是昨天的一小時。
他們繼續(xù)扮演著和睦的同事寒暄,然後道別。
結束這場艱難的社交後,秦舟轉(zhuǎn)身進門,沒料到這辦公室隔音這麼不好,一迴頭就看見孟玄滿臉“嗑到了”的表情。
“看我?guī)质颤N,看畫。”秦舟最會裝大尾巴狼,強作不心虛地迴到工位。
孟玄帶動椅子轉(zhuǎn)輪,刺溜一下滑到他附近,狡黠地問:“您迴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接著看畫。”
秦舟不耐煩:“問。”
孟玄欠兮兮地說:“昨晚……”
“憋迴去。”秦舟才不會讓孟玄知道自己的醉酒窘態(tài),“換個問題。”
“行吧,那我換換。”孟玄想了半天,問,“你們現(xiàn)在是什麼關係啊?”
這倒是個好問題,秦舟自己都沒想過。當初分手時說好要一刀兩斷的,現(xiàn)在看來顯然不現(xiàn)實。要說是陌生人又顯得越界,最保穩(wěn)的形容居然是:“認識很久的同事。”
“哈。”孟玄皮笑肉不笑地捧場,一陣見血地說,“原來你們同事之間會公主抱迴房間再送藥做湯第二天還穿情侶裝?”
這麼長的“罪證”列下來,秦舟無話可說,隻能忿忿地敲她桌子,“你這口氣憋得挺長。”
孟玄竊竊笑兩聲,沒再拿這事打趣他,接著幹活,一直忙到六點多。
過了七點食堂就不讓進了,隻有隔壁夜宵小窗口還開,所以孟玄秦舟火急火燎地踩著死線衝下樓。
他們中午都是按餐標送到辦公樓的盒飯,晚飯則在酒店大廳堂食,每天有abc三種套餐能選。
秦舟隨便選了個a套餐,好巧不巧,打完菜迴頭正撞見“認識很久的同事”進大廳,想起孟玄的調(diào)笑,決定還是避避嫌,這兩天距離著實有些太過了。
秦舟悄悄跑到角落坐下,孟玄找半天才找到他,見氣壓不對,小心翼翼沒敢說話。
餐盒打開,辣味撲鼻,嗆得秦舟咳嗽兩聲。
孟玄見秦舟在皺鼻子,關心道:“您吃不了辣是嗎?要不去重新選份?”
廚房都打烊了,重選將憑添不少麻煩。秦舟搖搖頭,“我把辣椒挑出來,涮涮水就行。”
孟玄的飯還沒動,她看了看自己的套餐,猶豫著問:“那要不咱倆換換?我這份沒辣椒,還沒動筷呢。”
秦舟從小就不愛叨擾別人,更何況是自己的學生。他擺擺手,“沒事,吃你的吧,過會該涼了。”
正挑到一半,盛肉的蓋子忽然被人拿走,一盒嶄新的飯菜被推到秦舟麵前。
麵前的手實在太熟悉,它曾無數(shù)次探索秦舟身體最隱私的角落,又無數(shù)次讓他們一起去往極樂。現(xiàn)在它正端起秦舟的碗,蓋好。
秦舟僵坐著,脊背崩成一條直線,嘴巴跟生了鏽似的張不開。
“柏老師好。”孟玄察覺到氣氛異樣,試探著喊。
柏知望還穿著下午那身紮染襯衫,長袖挽起一半,勾勒出男人小臂完美的線條。他跟孟玄點了點頭就當打過招唿,直直走向秦舟。
“昨天剛喝成那樣還吃辣,也不怕再胃疼。”柏知望不似平常淡定,帶著幾分曖昧的嗔怪,不容分說地把自己盒飯往秦舟麵前一推,“吃我這份。”
作者有話說:
[1]有參考《敦煌壁畫數(shù)字化修複方法綜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