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芒沒想到自己隨便一問,還能問出這麼個雷劈般的八卦。
他怔了好一會兒,手指用力地捏著檸檬水的杯身,好不容易才沒讓自己失態。
“都什麼時代了,還有童養媳,”他勉強對譚小白笑了笑,“你這又是哪裏聽來的?”
“真的呀,”譚小白看他不信,又往他旁邊湊過來,“這事兒還是聽我太爺爺說的,雖然他也是聽跟他朋友說的。”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鬱芒想。
但這不妨礙他凝神去聽。
譚小白說道,“這個小童養媳呢,據說小時候就養在周先生身邊,寵得那叫一個過分。吃的用的都是周先生領地裏最好的,連水果都要挑靈氣最濃鬱的山頭,別人看見周先生都害怕,但周先生居然能拿尾巴給他當滑梯,還要哄睡覺的。”
譚小白說得情真意切,兩眼發亮。
畢竟周境也是他家舊主。
八卦老板的情史,總是這麼刺激。
他怕鬱芒不信,又拉著鬱芒的手,神秘兮兮道,“我太爺爺的朋友能知道這麼多,就是因為有次半夜,他被周先生薅起來了去給那小孩看過病。他說他從沒見過周先生這麼好脾氣的時候,那小孩兒不肯喝藥,還是周先生一口一口喂的。怕那小孩身子骨虛,專門找了補藥配方,自己給他熬補藥。”
譚小白暗搓搓想,這何止是寵,伺候祖宗也差不多了。
鬱芒聽到前麵,還能勉強安慰自己,也許隻是謠傳。
但聽到譚小白的長輩居然見過這個“童養媳”,他的心髒卻突然縮了一下。
他又捏了一下手裏的檸檬水,因為太用力了,一下子就捏爆了。
裏麵的水和檸檬灑了一地。
譚小白嚇了一跳,連忙幫著收拾,“你怎麼了,這麼不當心啊,沒弄衣服上吧?”
鬱芒擦了擦自己的衣服下擺,“沒事。”
他臉色低落,怕被譚小白看出來,幹脆一直低著頭,像在忙著收拾,“你們怎麼就知道那是……童養媳呢,沒準是他哪個後輩?”
他說童養媳三個字的時候很輕,像是再重一點,自己就是承認了。
“周先生又沒父母,也沒親屬,哪來的後輩啊,”譚小白還傻乎乎地嚼冰塊,“再說了,要不是童養媳,他能這麼慣著啊。我跟你說,這種事情其實很常見的。”
他看了看鬱芒,覺得這一看就是個不聽八卦,隻知道學習的乖乖崽,覺得自己有義務科普一下。
“也不止周先生,好多妖怪都有童養媳童養夫的,”譚小白認真道,“大部分是他們從前的人類戀人,陰差陽錯去世了,這輩子一找著轉世,就會立刻去跟前守著,生怕被別人給搶了。周先生肯定也一樣唄,隻不過他更狠,直接搶到自己身邊了。”
要不說周先生是個大妖怪呢,行事作風也如此霸道。
譚小白搖了搖頭,感慨人家大妖怪就是牛逼,又埋頭去喝冰奶茶,也就沒注意到鬱芒蒼白的臉。
鬱芒終於擦幹了他衣服上的那點水漬。
其實也不用他擦,天太熱了,那一點水意很快就蒸發了。
但他白色的t恤上還是留下了一塊圓圓的斑,擦不幹淨了。
就像他現在的心情,再怎麼裝得若無其事,也還是難受。
他敷衍地繼續跟譚小白聊天,有一搭沒一搭討論著這次的劇本,可他腦子裏卻空空如也,連自己有什麼臺詞都想不起來。
他低頭卻去看落在他麵前的樹葉陰影。
暖風吹過,那樹葉的影子便輕輕搖晃。
他不自覺地摩挲了下自己的手臂。
他想起前兩天在他房間裏,對戲的時候,周境按住他的手,低下頭,吻在了他的臉頰上。
他被這一個吻撩撥得臉紅心跳,甚至做了不堪的夢。
可他又覺得,周境骨子裏還算紳士,點到為止,知道是對戲,沒有真的吻他。
可如今想來……
也許周境,壓根沒想過要吻他。
也許周境,真的有個養在跟前的小童養媳,是他漫長一生裏有過的人類戀人,捧在手心裏也沒留住,這輩子才會強行養在身邊。
他隻是周境的一個隊友,那天也真的隻是對戲。
隻是因為同樣是混血種,他才得了周境青眼,受到了周境一點幫助。
是他自己會錯了意。
是他對周境生了妄念,才會有這幾天的難熬。
鬱芒想到這裏,臉色又白了幾分。
但他習慣了不動聲色,即使此刻心口難受得都在絞痛,麵上也不露分毫。
他漫不經心地跟譚小白說著話,餘光看見周境不知道什麼時候迴來了,走到了導演身邊,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明亮的天光下,周境的輪廓被勾勒得分明,俊美得無可挑剔,隻是隨意站在那兒,也如月下青竹,山間鬆柏。
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幕,鬱芒卻偏偏收不迴眼神。
他這幾天一直不肯承認自己喜歡周境。
找了千萬種理由在為自己開脫。
可是等真的聽到周境也許有喜歡的人,他這千萬種理由,都成了春日的浮冰,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分明是對周境情愫暗生,卻又不敢承認.
鬱芒最後還是強迫自己把視線收了迴來。
他深吸了口氣,假裝什麼也沒發生。
但是過了一會兒,等譚小白已經忘記了剛才的聊天,在說自己最近剛買的眼影的時候,他卻還是沒忍住,又輕聲問了一句。
“周境那個童養媳,現在在哪兒呢……”鬱芒輕聲道,“他這麼喜歡他,不應該好好在家陪著嗎?”
為什麼還在娛樂圈跑來跑去?
為什麼要來跟他當隊友,要他當抱枕,一天24小時,有20個小時都跟他在一起?
鬱芒在此刻難得有點酸澀和刻薄。
他想,就算他不對周境起心思,周境就不怕家裏那個吃醋嗎?
譚小白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的腦子還停留在自己的眼影上,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鬱芒在問什麼。
他瞧著鬱芒,隱約感覺到,鬱芒對周境這樁八卦,好像過於上心了。
可是鬱芒實在過於鎮定,他的臉本就白皙,麵無表情地望過來,陽光斑駁地落在身上,一雙霧藍色的眼睛像是帶著水意。
可是仔細一看,那點水意又迅速消失不見了。
譚小白撓了撓頭,不太確定道,“其實我也不太知道,聽說那小童養媳後來被人搶走了,周先生一蹶不振了很久,找了很多年,最近終於給找著了。”
也不知道誰這麼膽大包天,敢從周先生那兒搶人,估計也是個大妖吧。
譚小白拍了拍胸口,心想這小童養媳也是魅力夠大的,妥妥蘇妲己再世啊。
丟了……又找到了。
鬱芒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
不管這八卦是真是假,周境身邊,總歸是真的有過一個得他偏愛的幼崽。
“芒芒,你問這個幹什麼?”譚小白也沒真的一傻到底,不放心地又追問了一句。
“不做什麼,好奇,”鬱芒淡淡說道,神色平靜,“我就是想,周境看上去對誰都不敢興趣,原來也是會喜歡人的。 ”——
周境,這事兒還得你自己解釋(點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