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芒已經快一年沒迴家了。


    其實這時間對妖怪來說並不漫長，妖怪的生命太長久了，一個家族裏的妖怪幾十年不見麵也很正常。


    但是長川和鬱樹蘭一千多歲才有了鬱芒鬱洺這兩個孩子，總是要嬌慣一點。


    司機在前麵開車，他們也沒人坐在前麵，一左一右地坐在兒子旁邊，捏捏鬱芒的臉，還把他當個幼崽。


    “爸媽，別鬧了，”鬱芒抗議，“我已經長大了，別總把我當小朋友�！�


    他這樣說，可是頭上卻冒出了毛絨絨的貓耳朵，一動一動的。


    小妖怪迴到了讓他安心的地方，忍不住就會更接近自己的原型。


    鬱樹蘭好笑道，“我在你這個年紀，還在你外公身上打滾呢，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前排的司機也是看著鬱芒長大的，是個大白鵝，人形也胖胖的。


    他笑嗬嗬問道，“芒芒少爺，你在家待幾天啊？”


    鬱芒迴道，“待三天，我公司裏還有點事情�！�


    長川一聽就皺起眉。


    他本來就不喜歡鬱芒在娛樂圈的工作，又忙又累的，還總有黑粉的攻擊。


    他每次上網看見別人說他兒子不好，都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直接變成原型，順著網線去把那人給一口吞了。


    “怎麼不多待幾天，”他望著兒子，“正好你媽媽局裏也不忙，我們還有空陪陪你�！�


    鬱芒說，“我跟隊友約好了，要迴去的，我答應了跟他出去旅遊�！�


    長川一聽便挑起眉，“哪個隊友？”


    鬱芒心裏一緊，盡量鎮定道，“周境。”


    “周境？”


    長川花了一會兒才從記憶裏找出這麼個人，鬱芒樂隊的隊長，貝斯手，明明長了一張招惹桃花的臉，看著好親近，眼神卻又冷又邪。


    他當初因為關心兒子的事業，把鬱芒每個隊友都研究過，偏偏隻有周境，查不到什麼背景，但是他望著周境的照片，總能感覺到一股熟悉感，就好像他曾見過這個人，從骨子裏泛起一陣抗拒。


    “你不是跟他關係不好嗎？”長川問。


    鬱芒坐直了身體，莫名有點心虛，他佯做淡然，“那是原來，最近我們關係好起來了，他對我很照顧�！�


    他想了想，覺得還是要幫周境要刷一下好感度。


    “爸媽，我忘記告訴你們了，其實周境也是個妖怪，”鬱芒說道，“我成熟期能過得這麼順利，少不了他幫忙�！�


    長川跟鬱樹蘭都聽得一驚，“他也是妖怪？”


    這事兒鬱芒之前從來沒告訴他們。


    一開始是怕爸媽擔心。


    後來是他對周境生出了綺思，難以啟齒。


    他一直騙爸媽說自己成熟期根本沒事，妖力也沒失控，還當場給他倆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狐火，依舊旺盛又明亮，才打消了他爸媽要接他迴來的念頭。


    但如今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坦白，“對，我也是偶然發現的，他是個很厲害的妖怪，還跟我一樣是個混血種，我成熟期沒事，就是因為周境他對這事有經驗，一直幫我調理身體�！�


    他臉上有點微熱。


    說是調理身體也沒錯，但是周境冰冷的手指在他嘴唇上摩擦，明明是喂血，卻又壓著他親吻撫摸，這要真是在行醫，他早就該告周境騷擾了。


    但此刻他卻微微笑起來，又說道，“我之前對周境不熟悉，所以對他有誤會。其實他真的很好，這一年來，都是他照顧我。”


    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還以為掩飾得很好。


    但鬱樹蘭和長川，卻清晰地看見鬱芒笑出來的小酒窩，眼神裏甚至有種驕傲和得意。


    鬱芒這樣的性格，受了誰幫助，總會想鄭重地還迴去。


    可他提起周境對自己的照顧，卻十分坦然，就好像與那周境不分彼此。


    長川跟鬱樹蘭互相對視了一眼。


    小兒子才十八歲，就帶了個人類伴侶迴來，已經夠讓他們操心的了。


    本來覺得鬱芒穩重又冷清，去人類社會這麼久，也都是兢兢業業工作，應該不會讓他們頭疼。


    可誰想到，連一向靠譜的大兒子，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但他倆也沒戳破。


    “這樣啊，”鬱樹蘭說道，“你也是，都不知道告訴我們，應該要好好謝謝人家。”


    鬱芒咕噥道，“我謝過了�！�


    又當抱枕，又當男朋友的，周境收謝禮收得心花怒放。


    鬱樹蘭和長川沒聽清，隻以為鬱芒說自己知道了。


    他倆互看了一眼，長川道，“既然幫了你，我們總要表示一下，等你迴去的時候，我從倉庫裏挑幾樣東西，你帶迴去謝謝他�！�


    鬱芒想了想，也沒拒絕。


    “好�！�


    三個人又聊起了閑話家常，長川最近捉來了幾隻雪鹿，給家裏的小輩當寵物，鬱芒一聽也喜歡，迫不及待想迴去看一看。


    但是當他們結伴走進鬱家大門的時候，長川突然想起了一個被他忽略的問題。


    “你說那個周境幫你度過了成熟期，是怎麼度過的，”他淡淡蹙起了眉，雖然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但是那冷豔的臉，分明還和從前一樣年輕氣盛，看著很不好惹，“我翻了這麼多古籍，也隻找到兩張藥方。他有什麼特殊的方法嗎？”


    鬱芒腳步一頓。


    他直覺要是說實話，他爸這樣心思機敏的狐貍，說不定就猜到了什麼。


    他拍掉了肩頭的一點碎雪，難得撒謊，“他也是給我找了幾張藥方，是他自己用過的�！�


    他很少說謊話，心裏不是不緊張，但娛樂圈摸爬滾打，演技確實上了一層。


    長川在兒子的臉上掃了幾眼，沒瞧出什麼不對，姑且信了.


    迴到家後，鬱芒跟家裏幾位長輩和弟妹們打過招唿，就立刻去後院，看了看自己養的幾條小海獸。


    當初他捉了十來條，卻水土不服，一個接一個地翻肚皮，離開家的時候，隻剩下兩條了。


    還好，剩下這兩條沒死。


    好端端地養在他特地引來的海水裏，活潑好動地衝他吐口水，害他袖子都濕了。


    這都是他課程裏需要的“作業”，要一直養到明年，就算被噴了水，他也不能把這兩隻海獸紅燒了。


    鬱芒嫌棄地擦了擦臉，卻又拍了兩張照片，發給了周境。


    很快，周境就迴了兩個字，“好醜�！�


    這些長在海裏的妖獸，一個個都奇形怪狀的，紅燒都讓人失去食欲。


    周境又發了一條消息，“我現在可以跟你通話嗎？”


    鬱芒左右看看，院子裏四下無人，除了這幾隻小海獸，安靜得隻能聽見院外遙遠的車聲。


    “可以。”


    他這話剛落，周境的語音就過來了。


    鬱芒接起來，那邊卻好一會兒沒說話，一直到鬱芒忍不住問出聲，周境才說道，“你已經迴家了嗎？”


    “對，”鬱芒坐在池子旁邊的石凳上，“馬上就要吃晚飯了，我在等開飯�！�


    “路上辛苦嗎？”


    “這有什麼辛苦，”鬱芒笑了笑，“很快就到了。”


    他拿著手機在院子裏轉悠，給周境看他家的後院和那幾隻海獸。


    他已經脫掉了外麵的大衣，穿著紫色的毛衣，這顏色很挑人，但是在鬱芒身上卻很好看，襯得他膚色明淨。


    他在家裏總和在外麵不太一樣，更柔軟，更天真，甚至更活潑，像是脫下了工作時的冷靜敬業，又變迴了可以在爸爸尾巴上打滾的小崽子。


    周境靜靜地聽著鬱芒說話。


    鬱芒注意到周境那邊的背景不太像室內，問了一句，“你在外麵嗎？”


    周境點了點頭，“出來買個東西。”他提起購物袋給鬱芒看，“買了點啤酒。”


    “哦。”


    鬱芒也沒奇怪，他頓了頓，又說道，“我剛剛……和爸媽提起你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拽了一片枯葉在手裏，被他的指尖碾成了碎末。


    周境眉梢微挑，“他們什麼反應？”


    鬱芒皺著鼻子想了想，“沒太大反應，我說了你是妖怪，成熟期幫了我很多，他倆就想好好謝謝你，”他樂觀地估計，“應該對你印象還不錯吧。”


    周境卻不置可否。


    他望著鬱芒霧藍色的眼睛，輕聲問道，“如果，你爸媽對我印象並不好，甚至很差，你準備怎麼辦？”


    鬱芒一愣。


    他還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他猶豫了一瞬，隔著屏幕跟周境對視，“不會的，我爸媽很開明的�！�


    鬱洺帶了個人類迴來，他爸媽都沒說什麼。


    何況是周境這樣的大妖。


    “但他們可能會怕你欺負我，”他對周境笑笑，露出了小虎牙，“畢竟你這麼厲害，我可打不過�！�


    周境也笑了笑，卻笑不達眼底。


    他抬頭望著眼前的景色，鬆樹上堆著薄雪，又是一個蕭瑟的冬天。


    鬱芒本來還想跟周境說幾句，卻看見他的小堂妹圓滾滾地走在走廊上，撐著幾條小細腿，奶裏奶氣喊他，“芒芒哥哥，吃晚飯了。”


    “來了。”


    他忙跟周境說，“我先進去了，晚上再跟你聊�！�


    他掛了電話，急匆匆走到長廊下，一把抄起他這個胖乎乎的妹妹。


    “五夢自己來喊我啊，”他親了親懷裏這隻小貓，“好厲害�！�


    小三花貓驕傲地揚起腦袋，喵了一聲——


    我再也不瞎預估了，沒一次準的，我還以為能大結局呢……我先發一章，然後我繼續寫去，反正今天橫豎要再寫一章。


    但是寶子們不要熬夜蹲哦，估計寫完挺晚了，明天看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