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如果想去哪裏就和我說,”霍燃跪在地上,仰視著容懷:“我會抱小公子去,這雙腳……就該不染塵埃才好。”
容懷在他肩膀上輕蹬了一腳,嗓音含著惱意:“你先把鐵鏈解開。”
“小公子恕罪,”霍燃嘴巴裏告著罪,大掌將容懷的發絲捋至耳後道,“我沒辦法解開鐵鏈,小公子會偷偷跑掉,說不定還會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會承受不住的!
“那你現在先把鐵鏈打開,”容懷聲音很低。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弓著背脊,指節攥緊床褥,手背筋絡緊繃好似白玉浮上淡色煙雨般,似乎在隱忍著某種情緒。
霍燃終於意識到他想做什麼,鬆開一段鐵鏈,結實有力的雙臂把容懷輕而易舉抱地懷裏,穩步走向屏風後的角落。
少頃,容懷被放下來,雙腳終於碰到地麵。
見霍燃仍然扶著他,不打算走,羞惱得耳尖發紅:“你走開!”
“這樣抱著您,不是更方便嗎,”霍燃大掌放在容懷腹部,眼瞳黑得不見一線光亮,湊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小公子快解決吧,不要勉強自己的身體……”
容懷惱得不行,牙根都咬緊了,“我讓你走!”
霍燃見他是真的發了脾氣,隻好鬆開手。
但容懷沒想到,他這副身子骨本就虛弱,再加上先前的折騰,雙腿根本毫無力氣,膝蓋一軟,差點要徑直跪下來。
“小公子當心,”霍燃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腰,容懷倒在他胸前,鼻尖正巧撞到堅硬的胸膛。
“唔……”容懷疼得眼眶發紅,小臉都白了。
霍燃難得見他這個模樣,忍不住想彎起嘴角,又覺得這個時機不恰當,於是強行把嘴角抹平,“小公子,不若還是讓我扶您吧,我把身體背過去便是!
容懷揉了揉發紅的鼻尖,“……那你現在就把身體背過去!”
霍燃依言照做。
容懷這才連忙解決了生理問題,但廂房裏格外僻靜,他從耳尖到頸側刷得全都紅透了。
終於抖手係上腰帶,霍燃問:“小公子,我可以轉過來了嗎?”
容懷輕“嗯”了一聲。
霍燃這才轉過身來,耐心細致地幫他把衣帶重新係好,然後把人抱迴床榻上:“小公子,我陪您下棋可好?”
容懷懶得理他,他可沒有霍燃那麼好的精力,身子蜷在被褥中扭過頭去,昨晚一夜輾轉讓他精疲力盡,恨不得長睡不醒。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迴應,霍燃起身走出廂房,少頃手裏端了一碗清粥迴來,容懷睡得迷迷糊糊地被霍燃抱在懷裏,他渾身酥軟無力,霍燃吹涼清粥,將勺子喂到他的嘴邊輕哄道:“小公子喝些粥墊墊肚子再睡!
容懷迷迷瞪瞪的,霍燃在他嘴邊喂一口,他就抿一口,不知不覺喝下小半碗清粥,如此乖巧的表現讓霍燃心髒裏好似有個毛絨絨的小爪子在抓似的,癢得厲害。
他抬起容懷的下頷,銜住那染上薄紅的唇深深吻了一記。
容懷被他鬧得不勝其煩,手掌撐在霍燃堅實的胸膛上不斷推拒,霍燃胸腔裏溢出幾聲悶笑,他撫摸著容懷的發絲,在發頂上輕吻。
“你別鬧我,讓我好好睡一會兒,”容懷摸索著推開他的頭。
“好好好讓你睡,”霍燃意猶未盡,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鬆開手,卻又忍不住趴在容懷肩窩裏深嗅:“小公子好香啊……”
他炙熱的唿吸噴在容懷皮膚上,容懷不堪其擾,幹脆卷進被褥裏把頭蒙住。
“不鬧您了,”霍燃把容懷從被褥裏麵挖出來,沉聲道:“蒙著頭,睡到時候醒過來,您又該頭痛了!
容懷疲倦得連根指頭都動彈不了,任由霍燃擺弄他,給他蓋上被子,掖好被角,後麵霍燃還是抑製不住自己撩起容懷的發絲,在上麵輕吻,容懷也沒有力氣和他計較。
若能一直像這樣就好了。
霍燃摟著容懷,愛不釋手輕吻著,享受著平靜安寧的氣氛,心底那些燥熱似乎也在這一刻被抹平,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悅。
廂房裏一片靜謐,這樣寧靜祥和的氣氛也感染了整個畫舫,小廝雜役經過廂房門口時,全都下意識放輕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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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燃得償所願,精神頭格外充沛,但容懷就睡在他的懷裏,於是他也陪著小憩了兩個時辰,夢中腦海裏還不斷迴味著昨夜的迷亂,這讓他覺得十分的饜足。
他的身軀火熱,容懷似乎很偏愛灼熱的溫度,紅撲撲的臉頰靠在他的胸膛上,唿吸清淺且平穩,那張小嘴一開一合,著實太過誘人,霍燃忍不住深深吻了一記。
從小到大他的夢裏無一不是馬革裹屍的場景,於是他便理所當然向往刺激的戰場,但直到容懷出現,他才發現自己真正的憧憬就是容懷。
容懷身邊,即他心安之處。
為了避免自己動手動腳吵醒容懷,霍燃依依不舍地鬆開手,披上衣服從廂房裏走出來。直到午時三刻,容懷從悠悠轉醒,他眼睛上蒙著絲綢不能視物,卻能隱約看見窗前站著高大的人影。
“小公子醒了,”霍燃走過來,跪在地上為容懷扣上褻衣的扣子:“小公子可想現在用午膳?都已經準備好了!
容懷沒有吭聲,霍燃通知小葵讓小廝上菜,京華樓廚子廚藝高超,就是平平淡淡的粥湯也能煲出馥鬱的香味。
霍燃沒有動筷子,而是先為容懷盛了一碗湯,用湯勺吹涼喂到容懷嘴邊:“這裏麵的藕片是我剛下湖給小公子摘的,還新鮮得很,您嚐一嚐。”
容懷避開他的手:“拿走!
“您就嚐一口,”霍燃單膝跪在地上,他握住容懷的手放在他臉上:“您心裏有氣衝我撒,別傷了自己的身子。”
“你皮糙肉厚,我能折騰得動嗎?”容懷抽迴手。
霍燃便道:“小公子可以拿雪鞭抽我。”
他說得真心實意,跪在地上的小葵卻連大氣也不敢喘,真是造孽哦,霍燃現在是什麼身份?怎麼還這樣低聲下氣?
她偷偷抬起眼皮,生怕小公子真拿鞭子抽霍燃,不過應該不會吧?
容懷卻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他摸向玉床櫃上的雪鞭,一鞭抽在霍燃肩膀上:“既然如此,你便受著吧!”
小葵等一眾仆役嚇得魂飛魄散戰戰兢兢,霍燃卻臉色平靜,避也未避受了幾鞭,這點疼痛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痛癢,甚至於腦海裏還浮現出昨夜容懷迷亂緋紅的臉,能看見這樣的美景,叫他死了都心甘情願。
容懷停下手,這具身體真是身嬌體弱,稍微運動一下,就上氣不接下氣,不停的咳嗽:“咳、咳咳……”
之前被鞭打都一臉鎮定的霍燃,這才變了臉色,焦急地上前為容懷順背,倒了一杯清茶喂給他潤喉,“小公子慢點喝,潤潤嗓子!
周圍負責上菜的小廝們齊刷刷地跪了一地,他們頗覺驚悚,如羅剎般兇戾的霍大將軍被人鞭笞了,竟然並不惱怒,反而去關切鞭笞的人。
他們的眼睛沒花吧?
容懷心裏氣惱更甚,這具身體真是不中用!被鞭打的人半點事沒有,他這個執鞭的卻累成這樣。
不過他也沒力氣折騰,在霍燃的伺候下用完午膳打算再睡一覺,養養身體。
仆役們安安靜靜撤去桌上的菜食,容懷小貓似的胃隻用了一些湯粥,剩下都是霍燃消滅的一幹二淨。小葵是最後一個撤走的,正打算把廂房門帶上,容懷叫住她:“柳靈芝走了?”
“已經走了!毙】B頭也不敢抬。
容懷這才擺手讓她下去,霍燃幫他在腰後麵加了一個靠墊,讓他枕得更舒服一些。
係統按耐不住好奇心,迫不及待地追問:“宿主你打算做什麼呀?”
“柳靈芝想認迴柳家,我便成全她,”容懷剛挨上枕頭就忍不住睡過去,模模糊糊迴應,“泥潭最是紮生容易,抽身難!
係統似懂非懂。
小葵關上廂房門,想想昨晚發生的事,依舊覺得心驚膽戰。
她是怎麼也沒想到,柳靈芝竟然膽大妄為到主動去勾引小公子,還被霍大將軍逮了個正著!到底姐妹一場,她仍不覺憂慮柳靈芝現在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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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葵惦念的柳靈芝現在的境況確實極其糟糕。
她渾身上下隻有一件肚兜,被扔在冷冰冰的湖水裏,大聲唿救卻沒有任何人迴應,畫舫上眾人都知道她是霍將軍扔下來的,誰敢去救她?
好在柳靈芝是氣運之子,她硬是在湖裏上浮下沉飄了半個時辰,被路過的漁船救上岸來,對方還借了她一件衣裳蔽體。
柳靈芝凍得瑟瑟發抖,想到霍燃她又氣又怕,畫舫她是不敢再迴了,好在自從知道玉佩的來曆之後,她就把玉佩用紅繩拴在頸子上,所以即使泡在湖裏也沒有被水衝走,上岸後,她便連夜敲開柳府大門,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柳府小姐,上門尋父來了。
仆役將信將疑,但是看到玉佩之後不敢怠慢,連忙去後院請人,柳毅聽聞一個名叫柳靈芝的女子上門尋父,心裏頭便一陣慌亂,忙不迭套上衣服就匆匆趕到前堂。
柳思謙早已到了前堂,白天在畫舫上他就起了疑心,見柳靈芝掏出那塊玉佩,他心情百般複雜:“父親,她果真是您的女兒?”
柳毅從未想過他遺棄在仙居縣的女兒,會千裏迢迢來到京城尋親,一時間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聽見柳思謙的質問也沒有吭聲。
柳靈芝原以為自己迴到柳家會受到隆重的招待,會與父兄抱頭痛哭,然後被父兄寵在掌心裏,她不必再做粗活,每日有靚麗的衣服穿,還能出入各種貴女參與的茶會花宴,但她從未想過被父兄嫌棄。
是的,嫌棄。柳毅目光裏根本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棄,見到她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麼穿成這幅樣子!身上跟披了個麻袋似的!你就這麼進了我家的門?”
柳靈芝半截心都涼了。
原來他的親生父親根本就不期待見到她。
柳靈芝傷心難過之餘,隨之她胸膛升騰起怒火:“我穿成這個樣子,還不是因為幫思謙求情,小公子惱我胳膊肘往外拐……”
柳毅聽得一頭霧水:“什麼求情?”
見她嘴一張,就要把白天發生的事抖出來,柳思謙臉登時變了,他立即張嘴打斷道:“行了!既然都是一家人,迴來了就住下吧。”
說著,他看向柳毅。
柳毅也在沉思。
他原配馬氏亡故已有三年,至今未曾續弦,滿京城人都讚他追憶亡妻重感情,如果他認下柳靈芝必定會扯出一樁事端,但同樣的,他身為瓊林大學士,風評極為重要,如果他不認下柳靈芝,任憑柳靈芝到外麵胡說八道,對他風評也有害處,倒不如讓她住下,又把人穩住,對外宣稱是從小教養在外便是。
柳毅對這個白撿的女兒,沒有任何的感情,主要還是顧慮風評和柳思謙的感覺,左右權衡之下覺得還是留下柳靈芝對風評有益,外加思謙並不反感,總歸偌大柳府也不缺一張吃飯嘴。
沉吟之後,柳毅終於點頭:“留下吧,對外就稱身體不適,從小隻養在外麵莊子裏!
這點還是容家給他的啟發,容三公子和霍燃之間的關係就連他也有所耳聞。
柳思謙鬆了口氣,柳靈芝心潮澎湃,從此她便是狀元郎的姐姐,京中響當當的貴女!
柳毅不想看到柳靈芝,囑托她謹言慎行,不要惹事,便轉身離開,
他轉頭就把柳靈芝忘在腦後。
見父親對她態度冷淡,柳靈芝跺跺腳心裏很是不憤,柳思謙便主動對她道:“走,我帶你去你的院子!
聽說自己有獨門獨院,柳靈芝立時把柳毅忘掉,跟著柳思謙往裏走,一邊走,一邊打量兩旁典雅精致山水走廊:“思謙,我既然已經迴家了,這中饋便交給我打理吧。”
柳府裏柳毅隻是大學士收入有限,柳思謙也才剛剛入仕,所謂的中饋便是馬氏留下的嫁妝,百畝良田,還有十幾個鋪子,托了專人管理收入頗豐,柳思謙入仕時到各處打點靠的就是這幾十個鋪子,
柳思謙心裏頭不情願,認下柳靈芝不過是為了阻止她搬弄是非,一個大字不識的仆婦,他怎麼可能真認她做姐姐?有什麼資格打理他母親的嫁妝?
但他是個麵子大於天的人,擔心柳靈芝跑到父親那裏去告發白天的事,即使這件事過幾天可能會在京城裏傳開,但他也總抱著僥幸的心理。
隻是打理中饋而已,在他看來一個養在後宅的女人,能鬧出怎樣的風浪呢?
於是他喚來總管:“往後中饋交給靈芝打理!
柳府裏內外事務向來都由柳思謙作主,總管看了一眼柳靈芝點頭應下:“好的!
柳靈芝邁著款款步伐,撫過精致典雅的梳妝臺,眼角眉梢都噙著春風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