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日清晨,容懷在陸燎的催促下起床晨練。
他換上襯衫和短褲站在洗手間裏刷牙,指尖不停在手機屏幕上劃拉,通知欄裏顯示昨天晚上李儒聲給他打了幾十通電話。
起初電話還是自動掛斷的,等到後來,李儒聲響鈴了十幾秒就掛斷繼續打,最後幾通電話隻響了幾秒鍾,可見他脾氣逐漸暴躁。
容懷輕笑一聲:“才一天,就沉不住氣了嗎?”
李儒聲昨天迴到家氣還沒消,他這個人最好麵子,沒想到當著大庭廣眾被容懷一通奚落。
迴到家第一件事他就是照鏡子,容懷說他年齡大,他真的老了嗎?
鏡子裏照出來的是一張儒雅清俊的臉,但當李儒聲動一動嘴,眼角的細紋就遮不住了。李儒聲盯著這幾條細紋,就像盯著自己的仇人,越看越來氣,隨手拿起桌臺上的杯子想把鏡子砸個粉碎,結果腦海裏麵卻劃過容懷譏笑他連洗手間都買不起的話。
這麵鏡子應該也挺貴的吧?
容懷迴來的時候見到粉碎的鏡子,會不會譏笑他連鏡子都買不起?
不,不不不!
他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李儒聲憋著氣又把杯子放下來了,晚上躺在床上他輾轉反側,根本睡不著,腦海裏麵一幀一幀迴放著白天當著劇組麵被羞辱,地下停車場周圍人的嘲笑聲,越想越不憤,等李儒聲反應過來,一通電話已經撥出去了。
他知道容懷喜歡熬夜打遊戲,這個時候肯定還沒睡,以前他的電話容懷都是秒接的,今天卻直到掛斷,都沒有人接通。
李儒聲喘著粗氣,又撥了一通過去,容懷那個時候早就睡覺了,他連打了幾個電話都毫無迴應。
容懷肯定是故意的。
李儒聲自認為主動把電話打過去,姿態已經放的很低了,容懷明明喜歡他,喜歡得恨不得跪舔,還敢跟他使臉色,後麵後悔的不知道是誰!
憋著一股子氣,李儒聲沒再聯係容懷。
容懷刷完牙漱了漱口,管家在外麵敲了敲門:“少爺,老爺催您下樓。”
應了一聲,容懷用毛巾擦幹臉,下樓來到花園,噴泉旁邊站著一個高大修長的背影,聽見他的腳步聲轉過身來:“今天先跑上三公裏,你跟在我後麵。”
容懷順從地點點頭。
別墅坐落在半山腰,後麵有一座風景優美的山林,漫山遍野都種滿了紅楓,清晨在林蔭道上慢跑感覺也很愜意舒適。
但容懷這具身體細皮嫩肉,嬌生慣養,才跑了一公裏不到,就上氣不接下氣。
係統分析了一下他的體能,客觀地說:“宿主,你根本不可能跑下來的,兩公裏已經是這具身體的極限了。”
“你是機械造物,所以不能理解,”容懷拖著腳步在林蔭道上慢慢地跑:“如果精神足夠堅韌,甚至可以超過身體的上限。”
係統說:“怎麼可能呢?”
“我母親身體自從生下我就不太好,常年纏綿病榻,”超過兩公裏之後,容懷明顯感覺到腿肚發抖,拖著疲倦的步伐跟著前麵那道背影,“在我九歲那年寒冬,京城下了一場暴雪,我餓了三天三夜,沒有東西吃,還要出宮給母親尋藥,整個京城都被白雪掩蓋,積雪到我的腰際,我用凍得開裂的手撥開積雪,走遍了大半個京城。”
“嗚嗚嗚嗚……”係統聽得兩眼淚汪汪,竟然哭了起來。
宿主真的好慘!
“當時真的就是憑一口氣撐著,”容懷語調卻輕描淡寫:“好在最後我還是求到了藥,不然我的母親可能在那年寒冬就去了。”
係統臉上掛著幾滴貓尿,沒想到宿主這個大魔王童年過得這麼慘兮兮的。
三公裏跑完之後,容懷扶著楓樹慢慢蹲了下去,他的身體已經超過了極限,不僅肺部灼疼,腿肚也在發軟,他緩了一會兒,麵前籠罩下來一片陰影。
容懷視線模糊,隻能看清陸燎的輪廓:“好累……”
這個孩子的身體素質果然是太差了,他跑完三公裏連大氣都不喘,這孩子卻連路都走不動了。
“剛跑完步,不能蹲下來,”陸燎眉頭皺緊在一起,“繼續往前走。”
容懷扶著樹幹,想要站起來,超出負荷的腿肚肌肉卻一陣酸軟,膝蓋一彎,往前撲了下來,陸燎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摔在地上,手臂一帶,他就趴在了陸燎懷裏。
陸燎上身穿著簡單的背心,胸膛結實的肌肉把襯衫撐出精壯的輪廓,脖子上炙熱的汗水淌進背心。
容懷臉頰貼著陸燎的胸口,蹭了一臉熱汗,卻是他最熟悉的氣息。
“渴了嗎?嗓子難受嗎?”陸燎問。
容懷:“渴,嗓子好幹。”
陸燎旋開隨身攜帶的保溫杯,“喝點溫水,潤潤嗓子。”
容懷低頭抿了兩口,溫熱的水流淌過嘶啞的喉嚨,他微微蹙起眉頭,蒼白的嘴唇逐漸有了血色,就像被打濕的花瓣一樣冶豔。陸燎神情一頓,視線凝在容懷濕潤的唇瓣上,好一會兒才挪開目光。
補充完水分之後,保溫杯再次被旋上。
“爸爸……”察覺到陸燎想要把他放下來,容懷臉頰緋紅,雙手環住陸燎的頸子:“我走不動了。”
陸燎本打算把他放下,聽見這聲近乎於撒嬌的話,動作就頓住了。
這是容懷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他撒嬌。
陸燎知道自己不應該縱容,應該把這孩子放下來,正義言辭的告訴他不應該撒嬌,自己從這裏走迴去。
但他卻放不開手。
這孩子柔軟的身體依偎在他胸膛上,就像全身心的依賴著他,陸燎從未如此清晰的意識到,他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流著共同的血液,如果容懷不去依賴他,又去依賴誰呢?
陸燎沉默片刻,大掌托起容懷的腿把人打橫抱了起來,容懷穿著便於運動的短褲,他粗糙的手掌托著纖細柔軟的大腿,那樣細膩的觸感,就像無數雙大手在他的心髒上抓撓。
陸燎嗓子有些幹啞,意識到自己在念想什麼,他驟然迴神,肯定是最近工作太過繁重,忙得都昏頭了。
頓了好一會兒,他才邁動步子。
容懷掌心貼在他的胸膛上,感受著下麵心髒劇烈的跳動,嘴角翹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迴到別墅,時間才早上七點過一點,容懷上去衝了個澡,下來的時候陸燎正和助理往外走,抬頭看見他,叮囑道:“我去公司,你在家乖乖的,等過一會兒,我讓助理把絨火遊戲公司的情況整理成資料發給你,你想要什麼時候接手都可以。”
助理低著頭站在旁邊,聽見陸燎的話心裏暗暗搖頭,這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孩子就是不一樣,隨便就能接手一家公司,站到別人奮鬥的終點站。
絨火雖然隻是陸氏旗下剛剛起步的子公司,但裏麵人才濟濟,非常具有潛力,交給容懷這樣不務正業的孩子也不知道前景會怎麼樣。
容懷趿拉著拖鞋站在走廊上,趴在欄桿上,歪了歪腦袋:“謝謝爸爸。”
“如果碰上有什麼事情無法處理的,或者猶豫不決的……”陸燎本想說求助管家,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就給我打電話,不要自己拿主意。”
助理也覺得詫異,這兩個人的父子關係什麼時候這麼親近了?
該叮囑的都叮囑完,陸燎轉身離開別墅,助理對容懷鞠了一躬,小跑跟在後麵。
在容懷吃了早飯的時候,效率極高的助理就把絨火的資料發給了他,裏麵包含了公司曆年的決策,年報,和側重投資方向。
容懷大致瀏覽了一遍,手機打進來一通電話,是原主關係最要好的發小許宇傑,接起電話之後,還能聽見那頭波濤洶湧的海浪拍岸聲,許宇傑嗓門大得和曾小龍有得一拚:“容少,出來玩呀,我爸剛給哥們兒買了一艘遊艇。”
“在哪裏?”容懷想起原劇情也有這麼一茬。
原主參加了這次海濱聚會,還隨手幫了一個年輕的小演員,這個小演員也是唯一在容懷被趕出家門之後施以援手的人。
“在……”許宇傑報了個地址,然後說:“你到這個地方來,我過來接你。”
容懷吃過早餐,讓司機送到他許宇傑說的海邊,剛下轎車,就能看見一艘豪華遊艇停在寬廣浩瀚的海岸旁,碧海藍天,還有沙鷗在天空翱翔,溫和的海風吹拂著沙灘的遊人。
許宇傑眼尖地很,揮著手迎了上來:“這裏這裏——”
裏麵的陽光有些刺眼,容懷瞇眼問:“許宇傑?”
“咋啦,半個月不見,不認識我啦?”許宇傑攬著他的肩膀,上下打量容懷,“總覺得一段時間沒見,你看著更精神了。”
“彼此彼此。”容懷說。
“對了,那李儒聲呢?”許宇傑湊在他耳邊問:“你以前不是總和他形影不離嗎?今天怎麼沒帶著他?分手啦?”
陸家是豪門中的天花板,許宇傑家都比不得他,容懷對李儒聲那個老男人情有獨鍾,許宇傑是很不理解的,他看不上李儒聲,當然李儒聲也看不上這些富二代,所以總是限製容懷和發小聚會。
容懷彎起嘴角笑了笑,許宇傑就當他默認了,喜氣洋洋地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哥們兒給你幾個,保證比李儒聲好。”
遊艇上俊男美女紮堆,許宇傑喜歡熱鬧,得了這麼一個新遊艇,請了許多朋友,還有很多知名網紅到遊艇上開派對。
許宇傑攬著容懷走過來,偌大遊艇上氣氛靜了一靜。
容懷輪廓深邃精致,皮膚如瓷一般玉白,手抄在休閑褲裏,通身的氣質僅是站在那裏,碧海藍天這樣的美景都黯然失色。
一時間輕而易舉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原本正被眾人環繞在中間的清瘦青年笑意凝了凝,噙著笑意的嘴角不著痕跡的往下壓了壓。
容懷敏銳地抬頭望過去,係統情緒激動:“宿主,他就是氣運之子沈玨!”
“你們在聊什麼呢?”許宇傑給容懷遞了杯果酒,隨口問道。
“聊沈玨今年又獲了國際遊戲設計大獎,”有個網紅滿臉羨慕得說道:“這個獎項含金量可高了,據說拿了這個獎的,全國遊戲大廠都是隨便進的。”
清瘦青年謙虛地微微一笑:“小獎,不值一提。”
“那很厲害啊,”許宇傑撐著額頭,想了想:“我記得沈玨在哪裏高就來著……”
沈玨笑了一下,說:“在絨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