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主殿後,容懷按係統(tǒng)指點往住所走。
一路上許多路過的弟子見到他匆忙鞠躬,雖然容懷並不是輩分最高的,但他因為純靈根,他在天衍宗內(nèi)的地位僅次宗主,加上平素行事肆無忌憚,有膽小的弟子見到他,竟然摔了個四仰八叉。
容懷正想伸手去扶他,膽小的弟子捂著屁股一溜煙跑走了。
係統(tǒng):“噗!”
這該死的萬人嫌人設。
“總之先迴住所再說,”容懷揉了揉眉心。
原主的住所在東邊靈氣最為充沛的山頭,遠遠望過去就比其他弟子的廂房更精致闊氣。
容懷推門而入,廂房布置得富麗堂皇,地上鋪的是玉石,牆壁上鑲著拳頭大的鮫珠用以照明,綃紗珠串製成紗簾隔開內(nèi)外兩室,這些都是普通弟子一輩子都得不到的用品。
在外間走了一圈,容懷最後在鏡前停住腳步。
從一路上其他弟子的反應來看,他本以為這張臉肯定兇神惡煞,沒想到截然相反。
白衣堆疊如雪,滿頭長發(fā)如瀑布般垂落腰際,蜂腰翹臀,皮膚沒有任何瑕疵,一雙眼似亙了流轉的星河,唯獨眼下一粒肉痣,憑添一抹如剔透的媚色。
這樣的容貌不像是修士,倒像是個任人欺壓的絕色爐鼎。
容懷說:“把劇情資料都給我。”
係統(tǒng)一股腦把資料傳給了容懷,無數(shù)畫麵閃過容懷的視線。
這是一個修真世界。
正如係統(tǒng)所說,如今修真界靈氣稀薄,許多修士修到金丹就到了瓶頸,如秋水恙那般的渡劫期尊者屈指可數(shù),隨著魔氣入侵,魔氣能輕而易舉挑起人的心魔,於是大規(guī)模墮魔的修士出現(xiàn)了。
隻有純靈根修士能淨化魔氣,但純靈根修士太過稀少。
有秋水恙坐鎮(zhèn),天衍宗堪稱修真界第一仙門,但宗門裏純靈根都隻有容懷一個,可見其稀缺程度。
容懷出身人界,和氣運之子姬雲(yún)憫一起躲避人販子,一同被秋水恙所救,然後拜入宗門。
不同的是容懷是純靈根,生來就是眾星捧月,而姬雲(yún)憫卻是廢靈根,不能修行,隻能靠秋水恙的丹藥維持青春。
然而姬雲(yún)憫從來沒有表露過任何嫉妒或是不滿,一直都那麼單純溫和,整個宗門從上到下都非常喜歡他,但姬雲(yún)憫似乎察覺不到這一點,即使有人向他示好,他就表露出兔子一般的受驚和無措。
係統(tǒng)唏噓搖頭說:“姬雲(yún)憫就是典型萬人迷而不自知,和你的萬人嫌形成鮮明對比。”
“真的不自知嗎?”容懷勾起嘴角。
拜入師門後,容懷因秋水恙的救命之恩瘋狂得癡迷秋水恙,可惜這位清冷師尊唯獨麵對姬雲(yún)憫才會偶爾展露一絲笑意。
轉折就發(fā)生在三個月後。
因姬雲(yún)憫沒有修為,不能禦劍飛行,秋水恙送給他一頭靈獸代步,沒想到姬雲(yún)憫被靈獸重傷內(nèi)府,奄奄一息,秋水恙萬分自責,找到容懷想借他的靈根救姬雲(yún)憫。
“純靈根有很強的自愈能力,我希望你可憐……可憐你的小師弟,把靈根借給他救命,”秋水恙清冷的臉上滿是失魂落魄:“你放心,往後我定會煉製丹藥為你續(xù)命。”
容懷想問,小師弟可憐,他就不可憐嗎?
何況兩個人都知道,靈根這個東西借出去,還有的還嗎?
但容懷狠不下心拒絕師尊,在秋水恙反複懇求下,他如遊魂般點了點頭。
挖靈根不吝於剔骨剜肉,容懷承受著莫大的痛苦,卻沒有想到真正的苦痛還在後麵。
失去了純靈根之後,整個宗門就把他拋棄了。
長老們把他的院子遷到最偏遠的角落,以前看他不順眼的弟子們落井下石,風言風語,還經(jīng)常日夜戲弄他,秋水恙則因?qū)P恼疹櫦щ?yún)憫根本沒空理會他的處境。
容懷被迫承受著整個宗門的惡意,整個人渾渾噩噩,而姬雲(yún)憫卻徹底翻身,本就是宗門開心果的他,如今有了靈根加持,更加春風得意。
“姬雲(yún)憫是天道的寵兒、氣運的眷顧者,而且還身兼萬人迷光環(huán),”係統(tǒng)一邊念一邊咋舌:“清冷師尊、溫潤大師兄、上古小鳳凰、暴戾殘忍的魔主、劍宗首席大弟子、龍脈後人統(tǒng)統(tǒng)都為他傾倒,為他癡為他狂為他咣咣撞大牆。”
“不然宿主我們這個世界還是投降算了……”係統(tǒng)率先打起了退堂鼓。
容懷說:“這種話就不要再說了。”
係統(tǒng)不敢反駁:“好的宿主。”嚶嚶嚶。
正在這時,內(nèi)室裏傳來了碰撞聲,像是什麼東西倒地的聲音。
容懷撩開綃紗,撲麵而來竟然是一股熏香混合著血腥的氣味,濃烈的讓人作嘔。
容懷卻沒什麼表情,視線在房間裏簡單打量了一圈,入目依舊是奢華,琳瑯滿目的裝飾。
地麵布滿星星點點的血斑,半截已經(jīng)被抽斷的長鞭躺在地上,一名衣衫殘破滿身血汙的男人,正勉強撐著身體望著他。
男人臉龐深邃布滿血汙,墨黑長發(fā)淩亂地散落在肩頭,殘破的衣衫隱約可見緊致結實的腹肌,他眼神中充斥著殘忍和暴虐,讓人望而生畏。
他真實身份是魔域魔主,魔主是不死之身,因為在他死後的第八十年又會重新在一個人的身體內(nèi)覺醒,此次他剛剛覺醒,身體虛弱,就被裴雲(yún)憫救迴宗門。
原主向來嫉恨裴雲(yún)憫,聽說這件事情就把人搶了過來,然後百般折磨。
本就重傷的身體更是傷上加傷。
容懷不知道,在他折磨男人時,裴雲(yún)憫卻經(jīng)常找他不在的時候偷偷關照男人,於是兩人關係反而愈發(fā)牢固。
殘忍嗜血的魔主遭受如此折辱,怎能善罷甘休?於是當他養(yǎng)好身體,在容懷被師門拋棄時,被他反複折磨飽受痛苦而死。
“你叫什麼名字?”容懷問。
男人沒有吭聲。
見容懷慢慢走過來,男人眼裏殘虐一閃而過,原本應縛在背後的雙手不知什麼時候掙開,猛地翻身而起,大掌直抓向他的喉嚨。
“宿主當心!”係統(tǒng)嚇得吱哇大叫。
容懷卻輕而易舉攥住男人的手腕,這個世界比之前的世界等級高多了,他能夠動用一小部分精神力,別說對付重傷的男人,就是換做一百個秋水恙他也能輕取。
“告訴我,”容懷將臉貼在男人胸膛,仰起臉來:“你的名字是什麼?”
係統(tǒng)張大嘴巴:……宿主是真不怕啊。
眼前的青年就像無暇的雪,剔透而潔白,眼眸裏藏著萬千溫柔,視線相觸時,男人感覺自己像是被蠱惑了,胸膛裏洶湧的怒火逐漸轉為另一種火。
“嬴燭。”
話一出口,嬴燭瞬間迴神,心裏頭有些惱羞成怒,他方才竟會對容懷產(chǎn)生這種念頭,他立即抽身往後退。
他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剛剛後的兩步就踉踉蹌蹌摔坐在地上,稍有愈合的傷口迸裂開來,鮮血再次染紅了襤褸的碎衣。
容懷眼底閃過一絲冷意,舌尖舔了舔唇瓣。若是原主靈魂還在,他定要把這些痛苦加倍奉還到原主身上。
係統(tǒng)感知到他的所思所想,頓時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碎衣粘在皮肉上,每動一下肌肉就被牽連著發(fā)痛,嬴燭就喘著粗氣,揚手把身上的衣服扯了下來,團成一團隨手扔到一旁。
“你身上的血痕要清理一下,”容懷俯身下來,柔聲說:“後院有靈泉於你傷口有益,我扶你去。”
嬴燭猜不透容懷為什麼態(tài)度大變,但能早日痊愈當然是好事,等到他完全恢複後再以牙還牙也不遲,他勉強支撐起身體,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帶路。”
容懷主動伸手扶住他。
觸碰到的肌膚沁涼柔軟,嬴燭身形一頓,他低下頭就能看到容懷纖細白皙的後頸,隻要他探手,就能輕而易舉得折斷,腦海裏一時間翻攪過無數(shù)暴虐的念頭。
心不在焉地走到後院,入目就是一口霧氣氤氳的溫泉。
這道溫泉並不是普通的溫泉,而是一道靈泉,是從千裏外用陣法轉移來的,裏麵蘊含著充沛的靈力,普通人泡著可以延年益壽,而修士泡卻能療傷養(yǎng)身。
池水咕嚕咕嚕往外冒著熱氣,容懷送到這裏就主動止住腳步。
嬴燭大大咧咧把褲子扯掉,隨手往池邊一扔,大步邁入靈泉。
靈泉果然具有奇效,剛一入水,充沛的靈泉包裹住傷處,撕裂般的疼痛果然緩解了不少,但其實他真正傷的不是鞭子留下來的皮外傷,而是轉生後必經(jīng)的淬體,由內(nèi)而外,連筋骨都要重生。
下水後,嬴燭無意識迴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容懷背對他離開的背影,他頂了頂上顎:“嗤。”
眼神卻凝在那道纖細的背影上,疊堆的白衣?lián)u曳不染塵埃,一截玉白的頸項若隱若現(xiàn)。
嬴燭是掌握無上法術的魔主,他想知道容懷態(tài)度轉變的原因,於是心念一動,在容懷身上留一下縷神念。
隻要是他想,稍動心神,隨時隨地都能夠得知容懷人在哪,在說什麼。
迴到房間內(nèi),容懷簡單清掃了一下內(nèi)室,然後坐在桌案前開始削方才經(jīng)過後院時撿迴來的一根木頭。
係統(tǒng)不解:“宿主你在做什麼呀?”
“木雕。”容懷說。
係統(tǒng)追問:“搗鼓這塊破木頭有什麼用啊?”
木頭很快在容懷手下成了型,隱約可見一隻憨態(tài)可掬的小肥啾,容懷將精神力覆蓋在上麵,木雕就轉眼間活了過來。
係統(tǒng)眼睛都瞪圓了。
雪白的小肥啾撲扇著翅膀飛出窗外。
天邊昏黃晚光久久不褪,隱約可見椒寂點星,天衍宗燈火升起,猶如遊龍從眼前連綿到遠處。
容懷微仰起頭,眺望著湖光山景說:“過兩天你就會知道了。”
原主的名譽是被處心積慮一步一步摧毀的,而他要一步一步推翻這些構陷,讓事實大白於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