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將那魔主迷得五迷三道的修士?倒是伶牙俐齒得很,”蛄長老踱步走來,嗓音威嚴莊肅:“你身為修士,卻與那魔主攪和在一起,就不羞愧嗎?”
容懷坐直身子,語氣困惑:“不和他攪和在一起……莫非和你們混在一起就很有麵子嗎?”
蛄長老臉上青白交織,難遮冷意斥道:“牙尖嘴利!”
在場大能們隨便單挑出來,都是名動一方走到哪裏都頗受尊敬的大人物,哪裏見識過有人頂嘴,竟然還敢陰陽怪氣?
“想來天衍宗沒教好你,便由我來給你立立規矩!”隱宗長老脾性暴躁,揮手把靈壓化為虛影,宛如泰山一般兜頭向容懷壓來。
“嘶——”周圍修為不高的弟子們紛紛避讓,靈壓自上而下蓋下來一瞬間將附近空氣壓得稀薄,來勢洶洶,如果咬牙承受,肯定渾身的骨頭都被壓得粉碎。
容懷坐在原地,無動於衷。
直到靈壓化散,他也穩穩坐在石壇旁,並沒有向大家預計的一樣,渾身被壓成一攤軟泥趴在地上。
旁觀的各宗弟子大感意外,麵麵相覷:“奇了怪了,他怎麼還好端端的?”
“莫非敖老祖隻是嚇唬嚇唬他?”
“可是你們看——容懷附近地磚都被壓得下陷了一圈!”
隱宗長老更頗覺錯愕,他親自動的手,自然心中有數,因為還需要容懷製挾魔主,所以剛才的靈壓要不了容懷的命,無非讓他渾身骨骼、經脈俱斷吃吃苦頭。
沒想到容懷竟然跟沒事人似的。
容懷:“就這?”
眾大能驚詫萬分,交頭接耳議論這出乎意料的情況,煉器大宗水鏡宗長老猜測:“他身上褻衣……怕是千載難逢的雪蠶絲製成。”
蛄長老便嚐試往容懷身上拍去幾掌,果不其然,還沒觸碰到容懷的衣角,便隨風化散,一時間在場眾人望向容懷的褻衣的視線都灼燒萬分,能抵擋大乘修士的靈壓,就連大能們都略動心思。
若非大殿上百雙眼盯著,他們都恨不得上前把褻衣扒下來。
係統搖頭歎息,和褻衣有什麼關係?先不提宿主精神力強大,單就憑前幾個世界的氣運加身,便是真神降臨都拿他沒有辦法,何況區區靈壓,這不就跟給宿主撓癢癢似的?
袁淩天毫無顧忌:“是與不是,剝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說著,他上前伸手想要去扯容懷的衣服,在場眾人靜默,都無人去阻止。
他們也知道扒人衣物有損形象,但就像敖晝墜龍後,大家一擁而上想分其屍骨一樣,隻要誘惑夠大,什麼仙風道骨都得往後稍一稍,在場的人表麵仙姿凜然,其實背後有幾個沒做過殺人奪寶的事?
袁淩天還惦記著之前被關在骨靈舟外的屈辱,他湊近容懷冷笑:“沒想到吧,我為刀俎你為魚肉,你也能有今天……”
容懷不解:“他怎麼會對我有這麼大的恨意?”
係統:“畢竟你是萬人嫌嘛。”
容懷搖搖頭,忽地抓住袁淩天的手腕:“到此為止了。”
袁淩天一驚,一邊旁觀的姬雲憫也一愣:“你……你是怎麼掙脫捆仙繩的?”
容懷沒有迴應他的話,他撐著膝蓋站起來,在場眾人頓時轉為如臨大敵。
在場眾人無不手持長劍身負法寶,容懷明明手無寸鐵,他們卻不約而同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容懷被擄過來時連靴子都沒穿,腳掌踩在地上分外冰涼,單薄雪白的褻衣半敞著,玉白的皮膚白得顯眼,他嘴角分明噙著笑意,眾人卻覺頭皮發麻,原先他們誰也沒將容懷放在眼中,現在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螻長老聲色俱厲喝斥道:“你想做什麼——”
“聽說水鏡宗名字的由來,是因為宗門有一秘寶——水鏡,可觀世間萬象,”容懷朝水鏡宗長老走去,在他麵前站定:“能否借我一用?”
水鏡宗長老還遲鈍地未反應過來,掌心一空,水鏡已然落入容懷手中。
他後脊背沁出冷汗,隻覺得一股寒意從骨子裏麵透出來——眼前這人著實詭異古怪。
緊接著,他眼珠子瞠得老大,倒吸一涼氣,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裏麵突出來,水鏡乃他們宗秘寶,每開啟一次至少要十位長□□同施法,幾乎要把他們的靈力都抽幹,現在容懷拿到手裏來輕而易舉便開啟了水鏡。
看上去毫不費力。
水鏡宗長老內心恐懼,遍體生寒,他們這次怕是踢上了鐵板!旁邊一位隱宗長老還斥責他:“你看看你滿頭虛汗,成什麼樣子?有礙觀瞻,還不趕緊擦一擦。”
“……”他現在哪裏還顧得上擦汗?
容懷想看的是嬴燭,想必嬴燭現在已經發現他不見,也不知何等焦急。
水鏡投影在大殿中。
入眼是茫茫一片,一望無垠的熊熊火海,漫天火焰吞噬一切,連場景幾乎都不能分辨,但依稀能看見一個背影,轉過頭來。
正是嬴燭。
水鏡宗長老陡然一聲淒厲喊叫,雖然倒塌的房垣隻有一角,他認出來了,這正是他將嫡傳弟子藏身的地方。
嬴燭通過鳳凰木上的上品傳送符找到了他嫡傳弟子,逼問容懷的下落,而現在藏身之所化作一片火海,想也知道他弟子肯定已經殞命。
望著眼前一片火海,水鏡宗長老汗出如漿,猝不及防得到如此噩耗,他膝蓋一軟直直跪倒在地。
容懷注意力都在嬴燭身上,透過水鏡看著嬴燭倉皇的背影,他輕笑一聲:“他急死了。”
係統:“……現在最急的是大殿裏的人吧?”為什麼想不開要綁一個大魔王呢?嬴燭殺人就殺了,容懷最擅長營造緊張氣氛,從精神上折磨人。
係統覺得它承受了它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真是糟心,攤上這麼一個喜歡搞事的宿主。
事到如今一切都如他所想的發展,容懷揮散水鏡,“倒不是故意折磨,我方才拖延時間,實際上是在找天羅地網的陣眼。”
“現在,我找到了。”
容懷將靈力灌入水鏡,霎時間地動山搖,數千道萬丈金光從四麵八方達地而起,在空中匯聚成一道嚴密的天羅地網。
水鏡乃水鏡宗至寶,鏡宗長老怎會隨時隨地將它揣在手裏?
除非它就是天羅地網的陣眼。
要想布下如此龐大的天羅地網,這個陣眼首先就得是千載難逢的法器,才能承受住這樣的陣法。
“不好!快逃!”陣法一被啟動,就有人迅速察覺,快速想往外跑,但是仍然遲了一步。
天羅地網兜頭罩下來,大殿徹底陷入大亂,被困入天羅地網中諸位大能都急了,各施其法想從容懷那裏奪迴水鏡,容懷避至石壇,眾人緊隨在後麵跟過來。
石壇下就是靈脈,他們本打算以容懷為要挾,讓嬴燭主動踏入石壇,他們再催動靈脈,嬴燭便化為修補靈脈的養料,可如今被困在這網中的卻成了他們。
“不好!”蛄長老大驚失色道:“他要催動靈脈!”
“催動靈脈至少需要我們齊齊發力,他不過一個金丹弟子有何能奈催動靈脈?”隱宗長老老神在在,語氣傲慢不屑一顧。
姬雲憫:“……”您都被打臉多少次了,少說點話不行嗎?
果不其然,隱宗長老話音剛落,容懷便在在原地膝盤坐下,原本萬丈晴空驟然烏雲密布,濃雲翻滾,手腕粗細的驚雷在厚重的雲層中醞釀。
隱宗長老臉登時漲成了豬肝色:“……”
“怎麼會?”蛄長老驚疑不定:“這是九九天雷劫,飛升時也不一定會招來九九天雷劫啊!”
“他不是想催動靈脈,是想徹底摧毀靈脈!”
眾大能暗罵不已,他們本以為魔主的道侶是個軟點子,沒想到還是個硬茬,但現在他們在困在天羅地網裏出不去,也顧不上別的,紛紛掏出壓箱底的寶貝來保命。
容懷積壓了蓬勃的靈氣在內府中,一朝破枷而出。
修仙本就是逆天施為,何況他靈魂不屬於這個世界,為這個世界所排擠,天道更是降下九九雷劫予以懲戒。
雷劫在雲層中蓄力,姬雲憫正要找地方躲避,容懷卻按住他的肩膀,道:“先前師尊說你深受重傷,生命懸一線,本想把我的靈根換給你,卻被嬴燭打斷……所以,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為了迎接雷劫,眾人都在慌忙往外掏法寶、防禦靈器,忽然聽見兩人對話,忙裏偷閑豎起耳朵。
姬雲憫表情一變,想轉身就走,容懷卻按住了他:“讓我合理猜測一下,倉促之中秋水恙用傳送靈陣把你傳送到了麓山原,生死之際,你挖出一塊靈脈填在內府中這才活了下來。”
姬雲憫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竟然都被容懷給說中了!
在場無數雙眼睛都投過來,他心虛地撇開眼。
“你之所以提出拿嬴燭填補靈脈,是因為你現在已經和靈脈融為一體……”容懷輕笑道:“與其說是填補人脈,不如說到時受益的就是你。”
眾人驚呆了。
他們隻是想聽八卦,沒想到聽到這麼一樁目瞪口呆的事,尤其是各位宗主長老,更是有種被戲耍愚弄的憤怒,拍著大腿指著姬雲憫:“好哇,好哇!”
姬雲憫提出拿嬴燭來填補靈脈的時候,他們當時還褒誇讚歎,認為這是一個一舉多得的好想法,現在卻恨不得迴到過去,給當時的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這就是典型的被別人賣了,給別人打工,還給人家數錢!
袁淩天臉紅漲得通紅,咬牙怒斥:“你胡說八道!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嗎?”
“轟隆隆——”
天空驟然色變,狂風唿叫在眾人耳邊似乎要撕裂一切,堪比手腕粗壯的雷電在刺耳的咆哮聲劈下,眾人紛紛祭出法寶抵擋,容懷隨手把姬雲憫揪起來抵抗這一擊。
姬雲憫躲避不及,一道碗口粗的雷電直直砸在他身上,他慘叫一聲:“呀——”
眾人後背發涼,渾身一栗。
令天地震顫的雷霆咆哮根本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一道接一道密密麻麻地鋪下來,轉瞬將宮殿劈成兩半,碎石、殘垣崩得到處都是,眾人瘋狂躲避,實在躲避不及,就拿著法寶靈器頂在頭上。
裹挾著殺念的雷劫一道比一道粗壯,到後麵就像石柱從天而降,把石壇劈得四分五裂,浮雕刻畫而成的聚靈陣徹底報廢,甚至靈脈都在下麵微微顫抖。
雷劫見容懷將氣運之子頂在頭頂更是氣得夠嗆,瘋狂地落雷想要劈容懷,結果全落在姬雲憫身上。
其他人就沒有這麼輕鬆了,修為較低的弟子們自發結陣抵抗,大能們不惜祭出壓箱底的寶物,但這些靈器法寶都不夠一道雷劈的,他們源源不斷往外掏靈寶,都是他們修煉成百上千年積累下來的東西,眼見靈寶一樣一樣被毀,他們心如滴血。
水鏡宗長老是最肉痛的,他剛剛痛失自己的弟子,現在又要把往外掏靈器,無吝於鈍刀割肉!靈寶用盡後,他們隻好用本命靈器去抵抗,本命靈器被毀後,他們又用肉身去抗。
第十道。
第二十道。
……
直到,九九第八一道——“轟!”
最後一道雷劫裹挾神威天能從天空劈下,撼天動地,宮殿一磚一瓦都化為齏粉,麓山原方圓千裏茫茫焦土,生靈塗炭,形同廢墟。
大能們辛辛苦苦修煉成百上千年的元嬰內府都被雷悉數劈碎,昔日站在高處唿唿喚雨的大人物們此時全都癱倒在地,渾身上下衣衫襤褸,茍延殘喘。
他們這個時候已經沒有辦法去悔恨自己往後再也不能修仙飛升,隻是慶幸自己活下來。
“求錘得錘,”容懷撣撣光潔如新的衣袖,把渾身焦黑的姬雲憫扔在奄奄一息的袁淩天麵前:“來,睜大眼睛看看,給你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