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整整一上午都是陰天,一大堆灰蒙蒙的雲(yún)在天邊壓著,雨要下不下,教室裏悶得厲害,房頂上的電扇唿啦啦地一通轉(zhuǎn),吹得桌子上的書劈裏啪啦地翻,老師講完一節(jié)課,熱得去樓道裏乘涼。
謝非按了會手機,抬頭衝許野道:“中午出去吃唄,張詩顏和趙以馨沒課在這邊逛街,正好一塊。”
“她倆是沒課還是逃課?”許野懷疑。
“估計是逃課。”謝非撇嘴,“趙以馨可真是大小姐,天天不幹別的到處瞎逛,現(xiàn)在把張詩顏帶得也是,大白天逃課出去瞎幾把溜達。”
“你也不管管?”韓楓一邊玩手機一邊道,“別媳婦再跟別人跑了!
“滾蛋!敝x非罵了他一句,又歎氣,“前幾天我就說了她一句,讓她別總逃課,上個學(xué)期她都掛兩科了,結(jié)果到現(xiàn)在還跟我冷戰(zhàn)。”
“你倆幾天沒見了?”許野問了一句。
謝非無精打采:“快十天了,上周末約她結(jié)果她說有事兒,就沒見!
“不是吧?”韓楓抬起頭看了謝非一眼,誇張道,“你倆學(xué)校就兩站地的距離,這戀愛都快談成異地戀了!
謝非嘖了一聲:“誰說不是呢!
“哎,謝非,跟你說個事兒!鼻白琅掝^。
“什麼事,您說。”謝非打起精神,笑了笑。
“就你之前問我那個剛出道的男團,叫sb還是什麼來著!迸ブ謾C看了兩眼,“好像裏頭有個成員,說是跳舞的時候摔下舞臺,把腿摔斷了!
謝非:“……”
另外一個女生湊過來道:“哪個男團啊,我看看。”
倆人湊在一起開始討論。
“你等會兒……”許野說還沒說完,謝非已經(jīng)把電話打過去了。
許野隻能閉嘴。
韓楓有些茫然,小聲道:“就你們那個高中同學(xué),叫蕭什麼的那個明星?”
“蕭漠然。”許野說。
“哦。”韓楓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又繼續(xù)低著頭玩手機。
“我操你大爺!”剛一接通,謝非就壓著聲音衝電話那頭吼,“你他媽跳的什麼幾把舞,還能把腿跳斷!”
那頭的蕭漠然正坐在鏡子前化妝,背後的化妝師被電話裏的咆哮嚇得一個哆嗦。
“誰腿斷了?”蕭漠然被罵得一臉茫然。
“你不是從舞臺上掉下來腿摔斷了?”謝非擰著眉。
“那是我隊友,不是我!”蕭漠然氣得翻白眼。
謝非:“……”
“你怎麼知道的?”蕭漠然覺得不對勁兒,“你不是說不看娛樂八卦?”
“你管老子!”謝非吼他,“沒斷拉倒,什麼破團,快別幹了,天天化妝化得跟傻逼似的,真對得起你們的團名兒!
化妝師:“……”
蕭漠然:“……你他媽滾幾把蛋!”
謝非掛了電話,罵了聲“操”,把手機扔到桌子上。
許野盯著他看。
“怎麼了?”謝非莫名。
“我剛才想跟你說,不一定是他,他們不是四個人麼!痹S野道,“我話沒說完你就打過去了。”
謝非:“……”
“你著急什麼?”許野不理解。
“誰急了。”謝非有點不自在,“我是……幸災(zāi)樂禍,丫腿斷了才好呢,要是真斷了我就一天給他上三柱香!
許野:“……”
謝非咳了一聲,換了話題:“一會兒下課去大良那吃飯唄?”
“你倆去吧!表n楓歎了口氣,把手機反扣在桌子上,“我表哥明天出差,一會兒我得跟他一塊吃飯!
“你表哥還沒放棄你?”謝非咂舌。
韓楓有個表哥,是個攝影師,全國各地到處跑經(jīng)常不在家,但是隻要一迴來,肯定抓著韓楓不放,孜孜不倦地說服韓楓好好學(xué)習(xí),努力考研。
“我看是不可能了。”韓楓撐著下巴,納悶道,“你說他以前念書的時候雖然成績還不錯,但是他不愛學(xué)習(xí)啊,現(xiàn)在怎麼就這麼喜歡強迫我。俊
“那是因為他就算不學(xué)習(xí),成績也不錯!痹S野說。
韓楓的表哥當(dāng)時高考比他們幾個都強多了,上的是本科。
謝非嘿嘿笑:“至於你嘛,就算學(xué)了也不咋地,哈哈哈。”
“你大爺?shù),笑話誰呢?”韓楓嚷嚷,“有種咱比比期末誰不掛科。”
“比就比。”謝非挑眉,“反正去年掛科的不是我!
韓楓嘖了一聲:“60分飄過的也好意思說別人!
“那也比你這種考40分的強哈哈哈……”
空氣差得厲害,謝非一路咳嗽著進了小飯館。
“下次出來帶個口罩。”許野忍不住提醒。
“哎。”謝非歎了口氣,“這什麼破地兒啊,嗆死了。”
“好幾年了,還沒習(xí)慣?”許野拉開一張椅子坐下。
他倆剛來的時候都受不了市裏的空氣,尤其是陰天的時候,現(xiàn)在好幾年過去,他好了不少,謝非還是一直咳嗽。
“不行,我受不了。”謝非擺擺手,坐到許野對麵,“蕭漠然給我買了不知道多少口罩啊噴霧啊,我總忘用。”
“恩,還是你不夠難受!痹S野看到大良正給另外一桌點菜。
“這不是記性差嘛!敝x非撐著下巴,無聊地看著窗外,“怎麼到處都髒了吧唧的。”
許野看了一眼外麵:“不一直都這樣嗎?”
市裏環(huán)境確實不怎麼樣,空氣不好,街上也經(jīng)常飄著垃圾,路邊的樹葉上總是覆蓋著一層土,一眼看過去哪哪兒都灰撲撲的。
許野盯著他看了一會,最後說:“心情影響!
謝非歎了口氣:“有可能!
許野和謝非在小飯館等了十來分鍾趙以馨和張詩顏還沒來。
大良拿著菜單過來晃了一圈:“好……幾天……沒來!
謝非心情不怎麼好,撇撇嘴:“你野哥現(xiàn)在有了媳婦哪兒還有空來看你啊,連我這個兄弟他都快忘了!
“別和大良亂說!痹S野看了謝非一眼,拿過一邊放著的手提袋,“大良,這是給你的衣服,別總穿一件,夏天熱,衣服天天都要換,知道嗎?”
“媳婦在哪?”大良接過衣服,很流暢地問出這句話。
許野:“……”
謝非嘿嘿直笑。
許野屈指敲了敲桌子:“夠了沒?”
“夠了夠了!敝x非止住笑,看了一眼手機,張詩顏還沒迴他消息,“算了,不等了,咱倆先點!
“她倆來了再加。”許野說了一句。
大良拿指頭點著菜單道:“快快……”
“行行行!敝x非點了幾個菜把單子遞給大良。
許野看著大良的背影,轉(zhuǎn)頭衝謝非道:“你說,把大良帶出來對他到底是算好還是不好!
謝非撐著下巴想了一會:“我覺得算好,至少現(xiàn)在他能自己工作養(yǎng)活自己,總比在水雲(yún)灣強吧。”
許野想了一會兒,也覺得應(yīng)該是好的。
雖然在這裏有時候會被別人嘲笑,欺負(fù),看不起,但是他早晚要融入社會,學(xué)會基本的生活技能,總不能一輩子都縮在水雲(yún)灣靠小叔叔來養(yǎng)。
“那你覺得,你從水雲(yún)灣出來,是好還是不好?”謝非突然問。
“我?”許野晃了晃杯子裏的啤酒,抬眼看著謝非,“我覺得好,就算再讓我選一萬次,我還是會出來!
如果他一直待在水雲(yún)灣,那就隻能像王富那樣放羊攢錢,找個小姑娘當(dāng)媳婦,然後生孩子,把孩子養(yǎng)大,再讓孩子繼續(xù)放羊。
他就不會知道原來除了水雲(yún)灣以外,還有更廣闊的世界,他也不會知道,原來除了放羊以外,他可以做各種工作,學(xué)習(xí)各種知識,讀更多的書,認(rèn)識不同的人。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不從水雲(yún)灣走出來,他就不能再一次遇到程玦。
“我也不後悔走出來。”謝非有點茫然,“但是我現(xiàn)在有點不知道想做什麼了!
最開始,他想出來找他媽和他爸,出來以後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媽是小三,他爸還不知道在哪,爸媽肯定是找不了了,就算他倆找他他都不想見。
再後來就遇見了張詩顏,因為喜歡,所以要和她一起往前走。
可是他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怎麼他和張詩顏越走距離越遠了呢?
如果越走越遠,那他還要走嗎?
許野和他碰了下杯:“現(xiàn)在不知道就不要想了,慢慢找,就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了!
張詩顏和趙以馨來的時候,許野他們吃到一半。
“不好意思來晚了!睆堅婎伆寻聛,坐到謝非旁邊,“點了什麼菜呀?”
謝非夾了口菜,沒說話。
“隨便點的,想吃什麼你們自己加!痹S野把菜單遞過去。
“以馨,你點。”張詩顏單手托著下巴,衝謝非道,“我今天新染的頭發(fā),好不好看?”
趙以馨看了許野一眼,把菜單接過來翻了翻:“我今天陪你做這個頭發(fā),在那幹坐了三個小時,你周末得陪我去聚會!
“好啊!睆堅婎伒溃斑是上次那……”
謝非“哐”地一聲把筷子拍到桌子上。
一桌的人全都停下來看他。
張詩顏把胳膊放下來,看著謝非小聲道:“你怎麼了?”
“聚會好玩兒嗎?”謝非轉(zhuǎn)頭。
張詩顏愣了一下:“謝非……”
“咱倆多久沒見麵了?”謝非點了根煙,把打火機扔到桌子上,轉(zhuǎn)頭看著張詩顏,“那麼喜歡聚會,你還要我這個男朋友幹什麼,找聚會上的人去唄!
許野皺了下眉:“謝非,行了!
張詩顏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你什麼意思?”
“不至於吧,謝非!壁w以馨把菜單扔到桌子上,抱起胳膊,“不就出去玩兒了幾次麼,你要不開心下次詩顏不去就行了啊,你現(xiàn)在什麼態(tài)度?”
“他倆的事兒他們自己處理。”許野提醒。
趙以馨冷笑,低下頭開始按手機。
“謝非,你要是不想我去那我以後不去就行了!睆堅婎佈蹨I一顆接著一顆往下掉,手指揪著包包鏈子,漂亮的眼睛裏全是淚水,“你別和我生氣好不好,我以後都聽你的!
趙以馨抬頭看了一眼,沒說話。
謝非一下受不了了,一顆心都要被張詩顏的眼淚哭碎了。
他小聲罵了句髒話,咬著煙,從桌上扯了張紙巾湊過去給張詩顏擦眼淚:“行了,別哭了!
張詩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濕潤的眼睫毛根根分明,漂亮是真的漂亮,可憐是真的可憐。
謝非瞬間在心裏罵了自己一萬遍,平常捧手心裏都怕掉了,現(xiàn)在這麼跟她說話,她怎麼可能受得了。
“好了,別哭了!敝x非也有點難受,攬過張詩顏按到肩上,“我的錯,以後不兇你!
張詩顏摟住謝非脖子,聲音軟軟的:“這幾天沒見麵,我也很想你啊,那你別生氣了,周末我們一塊去劃船!
“行行行!敝x非趕緊答應(yīng)。
“你倆夠了沒?”趙以馨翻了個白眼,“是來吃飯的還是來秀恩愛的啊,作死了!
“你說什麼呢。”張詩顏坐好,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許野一眼,“許野,周末我和謝非去劃船,你要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