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zhǔn)備了這麼長時間,鄭昂的會所終於開業(yè)了,雖然他在這邊有些人脈,前期也搭了一些關(guān)係,但生意還是一般,勉強維持開支,基本沒什麼利潤,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鄭昂不得不拉著他跑業(yè)務(wù)。
倆人跑了一上午也沒什麼結(jié)果,把車停在一個飯店旁邊抽煙。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二月了,氣溫有些低,但確是難得的晴天,陽光暖洋洋的。
“操了!”鄭昂脾氣暴,點了根煙靠在這邊,“老子跟他約的今天,結(jié)果這傻逼沒空也他媽不提前說,白等一上午。”
許野擰開礦泉水灌了一口:“別著急,老板,這人緩緩再說。”
“怎麼說?”鄭昂咬著煙看他。
“他現(xiàn)在基本就隻去西邊那個會所。”許野捏著手裏的礦泉水瓶,“最近局子裏的人去過,不止一次。”
鄭昂愣了愣:“你怎麼知道。”
這事兒要是真的,行業(yè)裏早傳遍了。
“你之前不是說讓我過去看看對家情況?”許野道,“我去了幾次,在裏麵碰見過幾個穿著便衣的。”
“你朋友?”鄭昂問。
“不是。”許野搖頭,“以前偶然認(rèn)識的。”
鄭昂沒再多問,而是道:“有什麼發(fā)現(xiàn)?”
許野輕聲道:“洗手間有用過的注射器。”
“操。”鄭昂煙都忘了抽,喃喃道,“玩兒這麼大?”
許野沒說話。
他們這裏不算是泛濫區(qū),但是距離真正的泛濫區(qū)不遠(yuǎn),這種東西管控一直很嚴(yán)格,要是敢這麼搞,被發(fā)現(xiàn)了真是誰都兜不住。
鄭昂想了一會兒,衝許野道:“行了,這事兒你別管了,我們什麼都不用做,等著就行了。”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準(zhǔn)備開車走人。
不遠(yuǎn)處停了一輛車,走過來倆人。
其中一個個子很高,梳著大背頭,一邊走一邊打電話,後麵跟著一個戴著眼鏡的,手裏拎著公文包。
鄭昂歎了口氣。
許野瞇起眼睛,這才認(rèn)出來走過來的是誰。
這人叫孫誠,沒什麼文化,脾氣也不好,是個暴發(fā)戶,但是為人很講義氣,名聲也不算差。
本來鄭昂靠一個朋友介紹跟孫誠搭上了線,談的還算不錯,但是他那個朋友因為生意上的事情跟孫誠鬧翻了,於是鄭昂也被波及,人家孫老板不見他了。
好好一個客戶就這麼沒了。
孫誠嗓門大,打著電話朝他們這邊過來,估計是來這個這裏吃飯的。
“走了。”鄭昂看見這人就覺得鬧心。
“等會兒。”許野小聲兒道。
“哎,閨女你別著急。”孫誠嗓門大,但是語氣很溫和,“你老爸肯定給你搞定,不就是見個小明星嘛,交給我,你等著就行了。”
“哎,不是小明星,是大明星。”
“行行行,沒問題。”
許野心裏一動,這孫老板的女兒追星?
孫老板打著電話從旁邊路過,根本沒看見他倆。
“走啊。”鄭昂納悶兒地瞅著許野,“怎麼了?”
“你上車等我。”許野把手裏的礦泉水瓶塞給鄭昂,跟著孫誠往飯店走。
孫老板掛了電話,正在跟旁邊的助理說話。
“那個小明星,叫什麼章什麼川來著……”
助理趕緊道:“孫總,叫章予川。”
許野拿出手機,一邊低著頭按手機,一邊跟在他倆後麵。
“對!就這個章予川!”孫老板道,“你跟這個人聯(lián)係上沒,怎麼樣了?”
“孫總,我盡力聯(lián)係了,托了不少人情。”助理抹了抹腦門兒上的汗,“但是這個明星最近被粉絲騷擾的受不了,人家什麼粉絲都不見。”
“多少錢能搞定。”孫老板十分直接,“不就是合張影,握握手嘛,又不是要幹別的。”
助理歎氣:“人家大明星不缺錢啊。”
“放屁。”孫老板罵人,“誰能嫌錢多了?你快點再去問,彤彤過幾天就要出國了,我連這麼點事兒都搞不定,怎麼迴家見閨女!”
“哎,行行行,我再去問。”
說到這倆人就進了飯店,許野沒再跟上去。
他轉(zhuǎn)身往迴走,一邊走一邊拿手機查資料。
這個叫章予川的的確是個明星,粉絲不少,但也不算最火的那種,彈出來的第一條新聞就是他被粉絲追車,半夜敲門等等騷擾事件。
許野拉開門上了車。
“幹嘛去了?”鄭昂看許野跟著人家走到半路又折迴來,手裏拿著手機一直按。
“等會兒啊,老板。”許野做了個手勢,撥了電話。
蕭漠然接的很快:“怎麼了,突然給我打電話?”
“忙不忙?”許野問。
“化妝呢。”蕭漠然拖長了聲音,跟沒睡醒似的,“一會兒上臺有表演,有事兒?”
許野也沒廢話,直接道:“你認(rèn)不認(rèn)識那個章予川。”
“不認(rèn)識啊。”蕭漠然納悶兒,“你問他幹嘛,你追星啊?”
“不是我,是別人。”許野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能不能幫個忙,看有沒有機會讓她和這個章予川見個麵,就說幾句話,合張影。”
“誰啊?”蕭漠然來了興趣,“這人挺重要?”
要不然以許野的性格,肯定不會對這種事情上心。
“人不重要,但是我得靠這個事兒當(dāng)敲門磚。”許野說。
“懂了。”蕭漠然大概能猜出來,直接道,“我?guī)湍銌枂枺遣槐WC啊,我都沒見過人家,隻能問問別人。”
“行,多謝。”許野道,“有消息盡快告訴我。”
“沒問題。”
許野掛了電話,衝鄭昂道:“孫誠他女兒追星,想在出國之前見偶像一麵,但是孫誠一直托不到人。”
鄭昂愣了愣:“你剛才就聽這個去了?”
“恩。”許野點頭,“剛問了我一個同學(xué),看他能不能忙上忙。”
“許野,你可以的啊。”鄭昂哈哈大笑,拍著許野肩膀,“腦子真好用,哥沒看錯人。”
“還不一定能成。”許野搖頭,“我同學(xué)不確定能幫得上忙。”
“沒事兒。”鄭昂擺擺手,“你這兒不行,我再托別人,方向你都找著了,我還能摸不著門兒?”
他倆開著車準(zhǔn)備去吃午飯,剛到飯館門口蕭漠然就迴電話了。
“搞定了。”蕭漠然在電話那頭說,“後天有個活動,挺多藝人都去,章予川也去,到時候你讓你朋友過來就行。”
“這麼快?”許野有些驚訝,“怎麼搞定的?”
他其實就是碰碰運氣,蕭漠然一個什麼名氣都沒有的小明星,讓他開口去托人情,估計難。
沒想到竟然成了。
鄭昂關(guān)上車門,豎著耳朵站在許野旁邊。
“我一個師姐經(jīng)常和章予川打遊戲,我給她打了個電話,她又給章予川打了個電話,就搞定了。”
“你那個師姐和章予川很熟,人家肯幫忙?”
“熟啊,他倆經(jīng)常一起打遊戲。”蕭漠然嘖了一聲,“章予川技術(shù)太爛,天天求著我?guī)熃銕戏郑規(guī)熃阏f今天打遊戲帶他兩局,他就答應(yīng)了。”
許野:“……”
“這圈子就這樣。”蕭漠然隨口道,“這些事兒,熟人就是隨口一句話,要是找不對門路,有時候確實費勁兒。”
許野問:“那這樣算不算你欠了你師姐人情?”
“算她還我的人情。”蕭漠然罵了句髒話,“大爺?shù)模騼簜一塊吃飯,一個屁都不是的小投資商還敢摸她大腿,我拎起凳子把那個傻逼給砸了一頓,靠,不小心扭了胳膊,今兒還疼呢。”
許野:“……”
他總算知道蕭漠然為什麼不火了。
這脾氣要是能火,也真是不容易了。
蕭漠然大約是要上臺了,匆匆丟下一句:“我一會兒把我?guī)熃阒黼娫挵l(fā)給你,你讓你朋友到了以後聯(lián)係她。”
許野道:“謝了。”
“別口頭上謝。”
“那怎麼謝?”許野問。
蕭漠然道:“記得幫我盯著張詩顏。”
許野:“……”
“哎,行不行啊?”蕭漠然那邊亂糟糟的,有人正在喊他。
“行。”許野有點無語,“記得了。”
“那迴頭聊。”
鄭昂挑眉:“成了?”
“成了。”許野笑了,“那個明星後天有活動,我一會兒發(fā)給你個電話,讓孫誠女兒過去聯(lián)係對方就行。”
“牛逼!”鄭昂哈哈大笑,拍著許野肩膀,“別的不說了,這個月等著拿獎金!”
“謝謝老板。”許野笑笑。
這個孫老板的事情到這許野就沒再跟,鄭昂又扔給他幾個別的客戶,會所剛起步,各種瑣事千頭萬緒,鄭昂大約是真想用他,大小事情都他先篩一遍再給鄭昂,再加上還要迴學(xué)校上課,這段時間他忙得真是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楊鐸給他打了個電話。
“啊?”許野正忙著看一個合同,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你說什麼?”
“我問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楊鐸嘖了一聲,“怎麼,沒睡醒?”
許野這才想起來自己答應(yīng)要幫楊鐸拍一組照片,他按了按額頭:“下周二行嗎,鐸哥?”
“行啊。”楊鐸爽快道,“到時候我把地址發(fā)你,問問程玦來不來,有空一起來玩。”
“好。”
許野一直忙到很晚才迴家。
“你還沒睡?”他有些驚訝的看著客廳裏的程玦。
“還沒。”程玦推開手邊的筆記本電腦,站起來往廚房走,“吃宵夜嗎,或者喝點牛奶?”
許野還沒來得及迴答,頭頂?shù)臒糸W了閃,突然滅了。
程玦看著窗對麵同樣陷入黑暗的居民樓:“停電了?”
“應(yīng)該是。”許野把外套脫下來掛到衣架上,餘光瞥到前幾天拿迴來放在桌上一直沒動的紅酒,“喝點酒?”
月光如白紗一樣從陽臺傾瀉而下,晚風(fēng)悠悠拂過,帶著一點潮濕的涼意。
許野倒了杯紅酒遞給程玦:“嚐嚐。”
兩個人靠在陽臺上,四周是沉寂的夜晚,但卻並不黑暗,大約白天是晴天的緣故,今夜的星星格外明亮,在清冷的月光下像碎鑽一樣閃閃發(fā)亮。
“味道怎麼樣?”許野問。
“不錯。”程玦緩了緩手裏的紅酒,這是之前許野拿迴來的,鄭昂朋友送他的,他酒太多喝不完便送了許野。
“喝一點就行了。”許野背靠著陽臺欄桿,“你不能喝多。”
程玦“恩”了一聲:“還要忙多久?”
“幾個月吧。”許野想了想,“大概得過完年了,會所應(yīng)該能走上正軌了。”
“感覺怎麼樣?”程玦單手端著酒杯,有些懶散的靠在陽臺上,他穿著件寬鬆的睡衣,在月光下露出消瘦漂亮的鎖骨,“有沒有覺得不適應(yīng)的?”
許野的目光落在程玦單薄的眼睛上,他停了兩秒才迴答:“沒有,就是時間不夠用,沒別的都能適應(yīng)。”
“那就好。”程玦喝了口酒,單手撐在陽臺的欄桿上,看著對麵同樣黑漆漆的居民樓,“步入成年人的世界有什麼感想?”
許野以前在俱樂部教散打也隻是一個簡單的兼職,接觸的人不多,各種關(guān)係也簡單,現(xiàn)在跟著鄭昂在會所做的工作遠(yuǎn)遠(yuǎn)不是一個兼職那麼簡單,人情世故,應(yīng)酬交際,缺了哪樣都不行。
“沒什麼感覺。”許野聲音很平淡,“我對那些東西沒什麼興趣。”
這段時間因為工作的關(guān)係,鄭昂帶著他見了很多人,去過很多地方,觥籌交錯,衣香鬢影,他見識了金錢,權(quán)力和地位對於一個人的誘惑。
“恩?”程玦迴頭看著他。
許野喝了口酒,看著程玦蒼白的臉:“我想要的不是那麼東西。”
他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但是麵對那些所謂的誘惑,許野確實沒什麼感覺。他誌不在此,那些於他而言不過是工作,是是謀生手段,或者說是這段路上的必經(jīng)階段,但不是終點。
“那你想要的是什麼?”程玦之前確實在擔(dān)心許野會不會因為不曾見過的繁華誤入歧途,卻沒想到少年對那些根本就不在乎。
這一次許野沒有立刻迴答,他將酒杯放到一旁,垂眸看著趴在欄桿上的程玦:“我想實現(xiàn)夢想。”
程玦想起許野之前也說過,他喝了口酒,抬眼看著對方:“那你現(xiàn)在能告訴我你的夢想是什麼了嗎?”
星星在夜空安靜的閃耀,遠(yuǎn)處傳來深秋最後的蟬鳴,一聲又一聲。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許野才低聲道:“是蓋茨比的綠光。”
《了不起的蓋茨比》中那道怎麼都觸碰不到的綠光,成為蓋茨比最終都沒有實現(xiàn)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