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霽既然已經知道,紀時晝也沒有再隱瞞下去的必要。
由於師瓊的刻意為之,師家還不知道他和方霽的這層關係,卻通過其他渠道得知他沒在之前的公司實習,認為他年紀太輕做事沒有定性,隻知道和家裏對著幹、耍脾氣。
紀時晝不想讓他們深入了解更多,答應在師家手底下度過半年的實習期,其他的等畢業後再說。
由於老爺子的特殊安排,他和師毅成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上下級關係。
這是他從前最恨的,放到現在竟然也能接受了。
以為隻要捱過大學前三年就能自由的想法太天真了,如果不是有紀國華幫襯,他連最初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師家經過幾代人的傳承,發展到紀時晝這一代已經有點沒落的意思,主要是男丁稀少,師毅快五十歲也沒有要成婚的意思,看模樣是想把紀時晝發展成自己的接班人。
然而紀時晝上麵還有那麼多表兄表弟,他本人又根本對釀酒行業沒有任何興趣。再加上師瓊的任意妄為,紀時晝究竟是誰的兒子在圈子裏公開的秘密,單單這一樁醜聞,就足夠讓他們一家人蒙羞。
但這並不能改變老爺子的想法,師家的根就在華都,讓紀時晝迴來百利而無一害。殊不知紀時晝想要逃離的從來都是他們,整個師家都透出一股陳腐與病態,連帶他也一樣。不然七年前他也不會義無反顧地跑到一個僻壤小鎮去上學。
這些話他隻撿了一些不那麼重要的說給方霽聽,絲毫不提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方霽。
方霽確實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他隻知道詢問:“你真的想要迴去嗎?”
迴到籠子裏,迴到那個畸形又病態的家。
紀時晝沒有立刻迴答,過了幾秒才故作輕鬆地說:“反正隻有半年!
“我認為你沒有想好。”這次方霽說得有幾分篤定,“小晝你……”
他的話沒有說完,紀時晝已經把被子蓋在兩個人身上,環住他的腰,把他拉進自己懷抱又擅自把臉埋進去,“我很累了,睡覺!
他拒絕和方霽交流這些。
方霽在黑暗裏眨了眨眼睛,“你明天又要早起迴去嗎?”
“嗯!
“那你這月還是不要迴……”方霽的話沒說完,紀時晝的雙臂突然用力,兩個人的肩膀緊貼到一塊,幾乎難以唿吸。他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可過去沒一會兒,方霽又說:“從曙城到華都往返超過五六個小時,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吃不消。”
這是紀時晝這個月第二次迴來。
十一月份天氣已經很冷了,方霽每天都會留意天氣預報,曙城和華都兩地氣溫相差了十幾度。
“不會!奔o時晝閉著眼睛,鼻尖蹭上他的喉結,“你別胡亂操心,我有分寸!
方霽才不信,但也知道自己說服不了紀時晝。
“我每天都給你匯報行程,你不用擔心……”
“我沒有擔心!奔o時晝打斷他,過了好久,方霽還以為他睡著了,他才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說,“我想見你!
方霽知道這種時候要裝睡,要裝作沒聽到這句話,他要偽裝好,小晝要是不好意思,下次就不會再跟他說了。
然而過去不到一分鍾,他就忍不住拍拍紀時晝的後背。
紀時晝抬起頭,兩個人對視。
“幹什麼?”
方霽笑了下,小狗眼睛亮晶晶,紀時晝抿唇,忽然伸手去摸他的尾巴骨。
方霽叫了一聲,手抓在紀時晝前襟,目光帶著點疑惑,為什麼突然摸屁股?
紀時晝似笑非笑看著他:“我看看有沒有尾巴在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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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新柔在池傑那裏得知紀時晝這次是真的迴去師家後顯現出一種極其複雜的神情,“他沒有和方霽說?”
“看樣子是沒,還是我給說漏嘴了。”池傑說。
蔣新柔蹙眉,想要歎氣又歎不出來,“他們其中肯定有人會想清楚的,不管是誰!
她說得這般斬釘截鐵,池傑都有些好奇,“怎麼說?”
蔣新柔聳了聳肩:“總會有一個人低頭!
“你直接說方霽會低頭不就好了?”
蔣新柔卻搖搖頭,“那可不一定!
池傑對此充滿好奇,要知道紀時晝這個小崽子,臉臭嘴硬不是一天兩天了,鮮少有人能忍受他古怪的脾氣,池傑是年紀大了,對年輕人有一定的包容力。
方霽和他朝夕相處,忍耐力實在令他佩服。
蔣新柔在很多人臉上看到過這幅表情,他們始終不明白方霽為什麼那麼聽紀時晝的話,在那些人眼裏紀時晝對方霽也沒有多好。
“我知道紀時晝為什麼不想跟方霽說……我大概能才猜到!
蔣新柔有關犁縣最後一點迴憶也是有關於這兩個人的,集訓迴來後大家的神經都緊繃著,要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猛補文化課,還要煎熬等待自己報考院校的合格證書。
那陣子過得渾渾噩噩,她記得迴來時還好好的,高考前的一個月,這兩個人忽然誰都不理誰了。
她在那個階段錯過太多東西了,本以為這兩個人也會就此錯過,青春不就是這樣嗎,最美好的永遠留在過去。
“他怕方霽會讓他留在華都!
“大哥,你的手機是真不打算換嗎?”嚴開第無數次撥打方霽的電話未果,再一次、又一次地當著方霽的麵嚎道。
方霽給出的迴答依舊是:“還能用!
嚴開忿忿,“你接紀時晝的電話就很積極,迴迴都能接到。”
方霽點點頭,理所當然道:“你和小晝怎麼能比?”
嚴開不吭聲了。
方霽馬上就要下班,嚴開等在門口,忽然看到一個人影站在不遠處,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又朝對麵望了一眼,確實是有個人。
方霽還沒從更衣室出來,嚴開直接推門竄進來,“外麵有東西,看起來像個人,一直往這邊看,嚇死我了!”
方霽:“這附近的流浪漢吧,我們老板和店長都說見著了,我還沒見過。”
嚴開說:“外麵烏漆嘛黑的,我還以為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等兩個人出來,對麵已經沒有人影了。
嚴開說這樣更嚇人,隨即又問方霽考不考慮換個手機,他可以推薦牌子。
方霽幹脆說:“換手機還要花錢!
“大哥,你很缺錢嗎?”好久前嚴開就問過,方霽每筆錢都花得精打細算,但借錢給自己時又大大方方。
方霽猶豫一下,看著嚴開半張著嘴巴呆呆的模樣,又覺得沒什麼不能說的。
“其實,”他開了個頭,嚴開學著他,“其實?”
“我確實欠了小晝很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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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瓊真的在曙城住下了,每天例行公事一般地打電話騷擾一下紀時晝,問他和師毅相處的好不好。
紀時晝再一次拉黑她,她換了其他的號碼繼續打,由於工作需要,紀時晝不能每個電話都拒接,冷言冷語問師瓊到底想怎樣。
“沒想怎麼樣,我前些天還看到你的小男友了,你沒有迴來陪他嗎,不怕他跑了?”
師瓊給自己放了個長假,近日來找到一家店麵不大味道卻不錯的咖啡廳,就在方霽的公寓附近。
這些她都和紀時晝說過。
“不要這麼不待見我,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你不放心你的小男友,媽媽可以幫你看著他!
“不需要!奔o時晝把三個字咬得很用力。
“所以你真的擔心!睅煭傂臐M意足地笑了,“你看看你,和我多像,都要為了愛情發瘋,最後都會瘋掉。”
“師瓊,閉上你的嘴。”
“錯了,應該叫媽媽!睅煭偧m正他,“你從十二歲之後就再也沒叫過我……”
她沒說完話,電話已經被紀時晝掛斷。
方霽開始考慮換一部新手機。
當然不是因為接不到嚴開的電話,而是現在和紀時晝用手機聯係的時間變多了。他有時候收不到消息,迴消息的時候界麵也會很卡。
方霽以前沒有這份煩惱,因為常常能見到紀時晝。
當他把買手機的想法說給紀時晝聽,實際上是征求他的同意。
兩個人的錢是放在一起的,紀時晝的是紀時晝的,他的也是紀時晝的。
紀時晝沉默一下,“你的手機不是你媽媽買給你的嗎?”
“嗯?嗯……”方霽都快忘了這迴事。
“你不是很寶貝嗎?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換手機了!奔o時晝莫名嗆他一聲。
方霽不知道紀時晝怎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天已經黑了,電話掛斷後一個小時,他發消息問紀時晝:【睡了?】
紀時晝:【沒有。】
方霽把電話打過來,第一句話是:“手機不是因為媽媽留給我我才用這麼長時間。”
紀時晝翻了身,枕在自己手臂上方,“把電話打過來就為了說這個?”
“我沒有舍不得,跟你來曙城是我自願的!狈届V繼續說。
紀時晝說:“你想多了,我就是隨口一說!
方霽以前不明白,現在卻知道了。
一旦知道紀時晝渴求的是什麼,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都迎刃而解。
“我是自願跟你走,也是自願留下來,小晝,你不信嗎?”
“沒有不信。”紀時晝沒有猶豫,“你會跟我走,你也會留下來,方霽,我知道!
“你也知道我愛你?”
“我知道!边@次紀時晝真的忍不住失笑,“我隻是對自己沒信心。”
因為小狗好坦誠,人類也忍不住說了真心話。
這下換方霽不懂,但這沒關係。
“你一直都很好!
“隻有你這麼覺得!
方霽困擾了一下,換種說法:“隻有我覺得不夠嗎?”
這下紀時晝沒話說,“足夠了。”
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掛斷電話。
過了好一會兒,紀時晝聽到方霽的均勻唿吸聲,猜測他已經睡下了。
“我說錯了,還不夠!彼麑χ捦仓v,“我想要你偏愛我。”——
晝(得寸進尺版):想要你偏愛我
嚴開:這還不算偏愛嗎??我大哥的胳膊肘都拐你懷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