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常和您提的那家甜品店,味道不賴吧?”冉宇桐往吧臺裏望了一眼,放輕音量朝老媽道:“就是今兒老板不在,要不還能再多送咱一個巧克力泡芙。”
邱念雲“唉”了一聲,連連惋惜,“是啊,送一個泡芙剛好迴去帶給你爸,省得我還多花這個錢。”
冉宇桐繃著嘴角偷樂,“我爸不是說想吃黑森林嗎,您帶個泡芙怎麼解釋啊?”
“半路化了,被狗叼了,落在高鐵站忘拿了。但是我又極有先見之明地多買了一個泡芙,反正是巧克力餡兒的,這不就是黑森林的平替嘛。”
補好口紅,邱念雲抿了抿唇道:“多好解釋。”
語畢,冉宇桐和老媽相視而笑,母子倆的眼睛長得幾乎完全一樣,連笑起來的弧度都是相同的。
邱念雲在t市任教,當了二十多年的小學老師,兒子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大學也是在本地念的。
讀研的時候卻不知受了什麼刺激,說什麼也不肯留在本校,老家都不願意待了,非要見識更廣闊的天地。
好在a市距t市不過一百多公裏,乘高鐵半個小時出頭,那出來念就出來念吧,周末迴個家,和本科那陣兒沒什麼不同。
這次來a市,邱念雲倒不是專程看望兒子。
重點小學對教師要求高,專挑暑假的時候帶動行業內卷。邱念雲作為優秀教師,放假了也難能安生,她被學校派來a市,代表語文組參加第十九屆“桃李之聲”授課大賽。
早上到,晚上迴,中間正好有幾小時的空餘,邱念雲閑著也是閑著,順路過來嚐嚐冉宇桐口中那家好吃的下午茶。
“還有這個別忘了,上個月迴來也沒記得拿。”邱念雲從包裏掏出兩瓶黑綠色小罐,“過幾天毒蚊子又來啦,專挑你們外地人叮。”
枝葉垂蕩,沁涼爽朗。桌上的番石榴奶昔剩一個殘底,像極了窗外搖曳的第一抹日落。
“迴吧,你再迴去摸會兒魚,媽媽叫個車,這就往車站走了。”
邱念雲按下提包磁扣,起身抻拽長裙上的皺褶。
抬頭時,一道疑惑又亢奮的目光,從邱念雲眼中一閃而過,這道光飛速蔓延,染了邱念雲滿麵春風,再開口的語調抑揚頓挫,全是驚喜。
“小煜!”
冉宇桐聞聲迴頭,是曾經認識的側臉。
他暗道不妙,果真,更洪亮的聲音從耳後傳來。
“還有阿裴!是你倆嗎?”
冤家路窄,若是碰巧冤家還長得帥,路寬也能給他認出來。
裴書言微低著頭,與門口垂掛的風鈴擦過,清脆悅耳的聲響,像極了男主出場的背景音。
“還真是!小煜長這麼高了,阿姨都不敢認了。”
叫小煜的男生全名周煜,年紀和冉宇桐差不多,最開始也是這幫孩子中一起玩兒大的。但當初裴書言一家出國後不久,周煜也隨父母搬離了t市,聽鄰居說,是到南方定居了。再往後,鄰居也沒了消息,幾家就這樣漸漸失去聯係,沒想到今天在這兒遇見了。
“雲姨!”周煜揚起朝氣的笑,快步走到倆人麵前,“您怎麼過來了?來出差?”
熱情、開朗、話多、自來熟,他倒和原先別無兩樣。
“是呀,來這邊講課,正好看看冉兒。”
即便麵前的男孩比自己高出多一頭,卻依舊阻擋不了邱念雲慈母般的目光。
“你呢?過來放假的?還是工作的?”
“我現在常住在這兒。”周煜毫不忌諱地說:“我爸分給我一個廣告公司,讓我經營著練練手,a市這一塊兒資源多,我就暫時紮根了。”
男孩們嘰嘰喳喳地吵,女人們溫柔地笑著聽。場景好似瞬間倒迴那年的河畔大院,午後放學,餘陽半掛,每一個孩子都是大家的孩子,每一位母親都是所有人的母親。
“那阿裴呢?”邱念雲朝另一個孩子招手,“哎呦真是好久不見了,阿裴什麼時候迴國的我都不知道。”
裴書言一向穩重,見邱念雲招唿他了才徐徐向前,就算是親近的雲姨,他也會保持禮貌的社交距離,絕不越界半分。
“雲姨,我——”
“媽,這是裴經理。”冉宇桐不輕不重地打斷。
他的睫毛撲簌得好似蝴蝶振翅,裴書言知道,他是故意的。
“什麼呀,”邱念雲哈哈笑著:“冉兒不要拿你裴哥打趣。”
轉念一想,邱念雲接著問道:“阿裴當經理啦?”
“裴經理兩周前來的r.a,現任財務投資部經理。”冉宇桐換上那副客氣模樣:“媽,裴經理是我的直屬上級。”
裴書言眉頭一緊,眼色驀然變沉。
“雲姨。”他壓下情緒道:“您還是叫我阿裴。”
兩邊說話的語氣都不算太好,邱念雲被架在中間,簡直莫名其妙。
“在你們公司……需要這麼避嫌嗎?”邱念雲詫異問道。
“害,現在單位都這樣,人多口雜著呢。”周煜及時插了一嘴,調解著僵持不下的氛圍:“還是謹慎點兒好,謹慎點兒好。”
邱念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餘光瞥了眼緩緩停靠在門外的車輛。
“哎呀,好像是我叫的車。”她拉開玻璃門,向外探頭定睛確認道:“還真是。”
這位優雅的女士踮起腳尖,像兒時那般,急匆匆地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頂。
“阿姨要趕高鐵迴去了,你倆趕個周末迴來玩兒唄,下個月阿姨家的葡萄就要熟了,你倆迴來給阿姨摘葡萄吧。”
語畢,邱念雲拂袖揚長而去,剩下冉宇桐沒跟上老媽的的節奏,還停在原地琢磨,裴書言剛才深不可測的眼神。
“不用送了冉兒,留著和你的哥哥們嘮嗑吧,拜。”
一句話孤零零的蕩在風中,等飄到冉宇桐耳朵裏時,邱念雲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1v2,不行,快跑。
冉宇桐腳下跟抹了油似的,一溜煙地逃出門外,留下一串風鈴餘音繞梁,繞得裴書言麵色鐵青。
“唉,稀碎,真是稀碎啊。”望著冉宇桐消失的方向,周煜不禁長歎:“是一直都這麼碎嗎?還是最近你沒表現好,碾得更碎了?”
裴書言沉著臉,許久沒有答話。
“你這戰況比我想得還要慘烈啊。”周煜不解地問:“還是什麼都沒說?”
門外路過一群剛放學的初中生,他們正穿著夏季校服追逐打鬧,這個年紀無需多少忌諱,有話都可以直說。
“沒。”裴書言言簡意賅道:“沒機會。”
“大哥,您二位不是一個辦公室嗎?上班時間8小時還不夠?您跟我說沒機會?”
“桐桐在躲我。”英氣的雙目流出一絲微不可查的黯淡,裴書言緩聲道:“他這樣抗拒,我不想逼他。”
“嘖,先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氛圍,你原先不是最會討人家歡心了嗎,拿出您的千層套路啊。”
周煜幹著急道:“不然可不是稀碎嗎,你不開口,他跑得快,你倆就這麼生生地,錯過了呀。”
“我試過。”裴書言摸著口袋裏新買的魚食,“可他還是,很不喜歡。”
兩人相對無言,繼而隻聽裴書言說道:“桐桐恨我。”
這個字眼像是死結,牢牢地拴在曾經與如今中間。這是用手解不開的,得用火去烤,用水去化,燒淨淚痕,溶透冰封。
“行吧。”周煜也沒轍了,“這時候就體現出好兄弟的重要性了,intoxication ,咱們喝一個去?”
走進學校大門,冉宇桐覺得自己有點兒過分。
他承認,剛才的行為純粹是為了報複裴書言中午的挑逗,可那本質是裴書言給的臺階,順著下來就得了。
但他控製不住自己。麵對裴書言時,身體的每一個細跑仿佛都在叫囂著不甘,他想要被重視,想要得到裴書言更多的退讓。
所以故意來了這麼一出,無非是想看裴書言的情緒為自己起伏罷了。
唉,不應該啊。
迴到寢室,衛生間傳來淅瀝水聲。
“南仔?”冉宇桐敲了敲門:“洗澡呢?方便我進去洗個手不?”
門應聲而開,溫南腫著眼睛從裏頭出來。
好一個傷心欲絕的小核桃。
冉宇桐急忙一把摟住人,輕拍著溫南的後背道:“哎呦哎呦,是哪個混蛋欺負我們南仔了?”
溫南在他肩上伏了一會兒,聲音悶悶道:“冉兒,其實我已經想通了。”
冉宇桐輕嗯一聲,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他是直男,交了個女朋友。”
“啊,那是挺——”
“所以即便他不談戀愛,我也永遠不會有可能。”溫南後退半步,語氣漫漫不知說給誰聽:“一個下午我已經想明白了,世界上有那麼多帥氣多金有魅力的gay,我幹嘛非得栽倒一個直男身上?”
“是啊,你——”
“冉兒。”溫南好像不需要冉宇桐的迴複,跟個泡泡機似的自顧自道:“你能不能陪我,療一療被直男害的傷。”
“能是能,可是——”
“你去過intoxication嗎?”
作者有話說:
這不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