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鍾後,一輛奔馳s450緩緩?吭诼愤。
冉宇桐懷疑這人真是錢多燒得慌,要麼就是對方的叫車小程序卡bug,隻給他留了專車這一種選項。
裴書言打開後側(cè)車門,率先坐進後排裏側(cè)。
冉宇桐看了眼副駕駛的空座,猶豫幾秒,挨著裴書言坐了。
他將車窗降下一條窄縫,聽到車門落鎖的聲音後,刻意往外靠了靠。
“北阜路和華青東路的交叉口東南角有一家診所。”冉宇桐語氣冷漠,盯著窗外疾馳而過的汽車:“但我不知道現(xiàn)在還開不開門。”
裴書言毫不猶豫,上趕著接道:“那我迴去的時候瞧瞧,如果還開著就讓大夫處理一下,沒開門我就明早去看,一晚上不會耽誤什麼的!
高速行駛下,即便是微風也吹得冉宇桐睜不開眼,他撥了撥劉海,趁機把視線偷偷落在裴書言搭在膝蓋上的手背。
車內(nèi)光線昏暗,對方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看不出有什麼血漬,隻能大概分辨出一團暗色,雖然正如他所說“並不打緊”,但冉宇桐還是情不自禁地擰了擰眉。
“嘖!彼粷M地咂了下嘴。
小孩麵無表情僵到下車,裴書言自認為多說多錯,一路上連大氣都沒敢出,更別提和人家搭話了。
到家後,他動作緩慢地換下衣服,仔細研究右手的傷,琢磨著一會兒該如何洗澡。
要是趕在以前,男人被劃一下碰一下都是家常便飯,這點兒程度的小傷小痛,根本無需在意。甚至連反複感染他可能都意識不到,就在那兒放著,十天半個月,總會好的。
其實現(xiàn)在他也不在意手傷本身,而是擔憂如果因為著水加重傷勢,很有可能在愈合之前,都見不著對方的好臉色。
不行,好不容易走到這兒,絕不能前功盡棄。
裴書言這樣想著,決定實在不行今天不衝了,拿濕毛巾擦擦得了。
他剛走進浴室,客廳的門鈴卻突然發(fā)出聲響。
這個時間點?
自從迴國以來,裴書言一直都是獨居,周煜過來不會不打招唿,除此之外,他便沒有親近的人了。
不過畢竟是高檔小區(qū),治安還是相當不錯的,裴書言看了眼監(jiān)控器,發(fā)現(xiàn)好像是外送員。
“113是吧?”身著黃色工作服的小哥禮貌說道:“裴先生,您的外賣!
裴書言從不吃外賣,但看對方提著的東西,形狀是一個印著紅十字的方形塑料箱,心下忽然升起一種不敢有的猜想。
“是……藥嗎?”
“是的,您收好!
外送員揚長而去,裴書言連門都沒來得及關(guān),就地手忙腳亂地打開藥箱。
碘酒、紅黴素凝膠、棉花棒、紗布、防水創(chuàng)可貼。
是他。
是他沒錯。
腦海中飛速迴放一小時前發(fā)生的種種片段,畫麵在兩人等車時定格,當時他問了自己一句,“你住在哪兒!
裴書言鎖門轉(zhuǎn)身,麵朝玄關(guān)的落地鏡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笑。
但這不是很合理嗎?他嘴硬心腸軟,最看不得別人為他受罪,上幼兒園時裴書言替他頂包被老爸揍,他能折斷院裏的樹枝揚言要和裴輝決一死戰(zhàn)。
他機靈記性好,中學時看一遍裴書言收到的情書就能記下裏頭的qq號,一個一個加上人家私聊拒絕,不都是他曾經(jīng)幹過的事嗎?
所以暗自給自己送藥,念一遍地址就記得,他能做出來,一點兒都不奇怪。
隻是裴書言沒有想到,現(xiàn)在的自己,竟依舊值得。
裴書言摸出手機,意料之中,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提醒。
他幾次三番解鎖點亮屏幕,又在深思熟慮後放棄觸碰拇指下的綠色按鈕,最後還是衝動占了上風,裴書言點開置頂,拍下了手邊的小藥箱。
裴書言:已收到,謝謝。
一千五百個日夜的思念化成極為克製的五個字,逗號是欲說還休,句號是尚未套上的指環(huán)。
感動歸感動,但仔細想來又覺得,裏頭是有些不公的。
他的置頂四年沒變,小兔崽子卻早就把他刪了。
不過看對方今晚遊戲時流露出的自豪模樣,裴書言認了,刪了就刪了吧,能博他一笑,刪了也挺好。
握在掌心的手機安靜得一如往常,估計是不會迴了。裴書言猶豫幾秒,重新點進冉宇桐的對話框。
視線定格在兩人四年前的最後一段聊天,那是自己決定同他坦白之前,毫不知情的冉宇桐還以為這隻是一次普通又甜蜜的約會,正在迫不及待地催促他。
冉宇桐:我已經(jīng)下樓了,你多久到。
裴書言:迴屋裏等,下雨,別腿疼。
冉宇桐:不疼,我要在外麵等。
冉宇桐:這樣能快一點見到你。
冉宇桐:我好想你啊。
裴書言近乎快要忘記當初收到這句話是什麼樣的心情了,隻記得他轉(zhuǎn)過街角,單手撐傘的人上一秒還在皺著眉頭揉腿,下一秒就會揚起笑臉看他。
這些年裴書言經(jīng)曆過數(shù)不清的挫折,但每每迴想起來,還是那一刻的時光對他來說最為殘忍。愛人期待著每一個與他見麵的明天,他卻想著該用什麼樣的語氣,道出永別。
那是他唯一一次落淚,即便後來遭過的罪更多,也比不上冉宇桐悲戚地喊他的名字來得疼,像是所有內(nèi)髒都攪擰在一起,疼得他血肉模糊、肝腸寸斷。
所以即便他舍不得取消冉宇桐的置頂,這幾年也沒勇氣重新翻看彼此的聊天記錄。自那以後就不太敢碰了,他的心被生生挖出一個血窟窿,就算想被重新填上,也會害怕疼。
倒是那句“我好想你啊”一直在微信頂端掛著,孤立無援苦苦撐著的那幾年,他都會自欺欺人地盯著這句話出神,妄想是愛人穿透大洋彼岸的牽念。
反芻過去總會讓人不禁覺得感傷,裴書言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眶,喟歎一句不該。他曾幻想過的以後不是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嗎?怎麼反倒矯情起來了。
分針與時針即將在頂點重合,裴書言鎖上屏幕,準備抽離迴憶的苦海,一條意料之外的消息卻讓手機重新亮了起來。
冉宇桐:也謝謝你。
冉宇桐:但下次不準再這樣了。
作者有話說:
裴書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