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方舟站在這個和自己撞了一半名字的幸存者基地裏,覺得自己活像是第一次走進大觀園的姥姥劉。
幹淨(jìng)整潔的街道,正常營業(yè)的店鋪,步伐輕快的行人,道路兩旁的綠化帶不僅修剪整齊,綠絨絨的青草地上還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
瞧,一隻鴨子正帶著一群鴨寶寶在樹蔭下嬉鬧,幾隻雞在不遠處扒拉草皮找蟲子,哦豁,灌木叢底下又鑽出來兩隻羊——
這特麼真的是末世嗎???
相比較他,陳南更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距離病毒爆發(fā)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三個月,全國甚至全球都在經(jīng)曆著末世的殘酷考驗,然而這座溫泉小城和他一年多前來的時候相比,看上去竟然沒有任何改變。
不,還是有東西變了:以前的綠化植物種類沒有現(xiàn)在多,以前的街道上沒有現(xiàn)在整潔美觀,以前的居民臉上也不像現(xiàn)在這樣充滿著閑適安逸——就好像沒有任何值得擔(dān)憂發(fā)愁的事情。
沈十安抱著小孩兒,當(dāng)先沿著街道往前走。作為一處頗有名氣的溫泉景點,縣城內(nèi)的建築大都是統(tǒng)一樣式的兩層小洋樓,色彩柔和恬靜,帶有明顯的田園風(fēng)格。
時值黃昏,這裏的幸存者們像是剛剛結(jié)束一天勞作,有不少人正坐在走廊的藤椅上乘涼,麵前擺著一張小桌,桌上放著一壺涼茶,或者是幾樣小菜和一瓶啤酒,偶爾和沈十安等人的視線對上,便舉起杯子笑著打聲招唿:“歡迎來到方舟!”
陶源走到沈十安身側(cè),壓低聲音道:“他們沒有檢查我們的背包,也沒有要求我們進行隔離。”
“嗯。”沈十安輕輕應(yīng)了一聲。進入這個名為“諾亞方舟”的基地比想象當(dāng)中容易得多,隻問了一句他們來這裏做什麼就打開城門放行,並且友情提示外來者可前往位於縣城最中央的溫泉酒店住宿。這意味著什麼並不難猜:“負責(zé)守城的幸存者裏麵,有人可以檢測外來者是否攜帶喪屍病毒。”
縣城內(nèi)總共兩千多名異能者,進化出什麼異能都不奇怪。
不光進城十分順利,進來之後同樣感受到了城內(nèi)居民的好客:幾乎所有迎麵碰上的行人都會笑著和他們打招唿,對於沈十安懷裏的沈?qū)t尤其熱情,已經(jīng)不止一個人主動走過來想要摸摸小臉拉拉小手,被沈十安及時製止後也不介意,將各種小零食遞到沈?qū)な稚希骸昂⒆邮切聲r代的希望,歡迎來到方舟!”
這句話劉方舟剛開始聽著別扭,感覺四麵八方都有人在喊他名字,哪兒哪兒不得勁,聽得次數(shù)多了倒也習(xí)慣下來,加快幾步走到沈十安另一邊:“沈哥,這裏好多異能者,咱們見到的幾乎都是。”
“沒有普通幸存者?”
“反正這條街道上沒幾個。”感應(yīng)力範圍內(nèi)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光團,劉方舟忍不住感歎:“要是周江海有命來到這麼個地方,那還不得高興瘋了。”想象一下兩千多名異能者的異能全部被他偷偷摸摸複製到手的場景,立刻又補充一句:“幸虧死得早。”
沈十安不動聲色地將視線從道路兩旁的一張張笑臉上滑過,低聲道:“這些人異能等級如何?”
“根據(jù)光團亮度和大小推測的話,有強有弱,最強的沒你強,最弱的沒南哥弱。”
陳南:“……”膝蓋痛。
“咦。”劉方舟忽然低唿一聲,又往沈十安身邊靠了靠,聲音壓得更低:“沈哥,如果同一個人身上出現(xiàn)兩個光團,說明什麼?跟南哥他弟弟的情況不一樣,兩個光團指代的都是活人。”
沈世安想了想:“男的女的?”
“女……啊,”劉方舟反應(yīng)過來:“也就是說懷孕了?”原來他的異能還能當(dāng)b超用啊。
懷孕?陳南問:“幾個月?”
劉方舟木著臉扭頭看他:“……”你這就是為難人了大哥。
沈十安根據(jù)劉方舟的指引朝一位疑似懷孕的女異能者身上飛快掃了一眼:夏天穿的衣服少,可以明顯看出小腹依舊平坦。“不超過四個月。”
陳南在心裏算了一遍:從病毒爆發(fā)到現(xiàn)在差不多三個月,如果是末世前懷孕的,隻能說運氣不好——病毒爆發(fā)之後,女性、兒童、老人因為身體素質(zhì)原因,死亡率遠遠高於成年男性,懷了孕的女性那就更加屬於高危人群,不說胎兒的營養(yǎng)問題和孕婦妊娠期間的行動能力,分娩本身就是危險性極高的事情,在如今醫(yī)療條件全線崩潰的情況下更是如此。因此如果是末世後懷孕的,難道不要命了?就算成功把孩子生下來,這是個適合嬰兒生長的世界嗎?
沈十安皺起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問劉方舟:“代表胎兒的光團,是什麼顏色?”
“白色,全都是白色。”象征著普通幸存者的顏色。
沈十安不說話了。劉方舟沒明白他問這個是什麼意思,但周圍都是行人也不好仔細追問。隨著走動不斷往四周擴大感應(yīng)範圍,沒感應(yīng)到什麼特殊的東西,倒是想起一件要緊事來,一拍腦袋迅速從背包裏取出一瓶花露水噴霧,將自己從頭到腳噴了個徹底,又開始往其他人身上噴:“趕緊的趕緊的,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再不噴就來不及了。”
自從遭遇變異蚊群之後,每天太陽下山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這個,雖然不確定能起到多大作用,但聊勝於無。按照劉方舟的話來說:“我不需要花露水能把蚊子熏死,我隻需要相比起咱們而言,變異蚊子更喜歡那些沒噴花露水的就行。”
沈?qū)け粏艿么蛄撕脦讉噴嚏,但難得沒有發(fā)火,將鼻子貼在沈十安頸項邊用力吸了幾口,悶悶道:“我不會讓蚊子咬安安的。”
沈十安彈了彈他的小揪揪:“我也不會讓蚊子咬你的。”
噴完花露水眾人已經(jīng)走到了街道拐角處,陳南畢竟來過一次,對這裏比其他人略熟,走在最前麵帶路:“我記得拐過這個彎就是城裏最大的溫泉酒店了,酒店造型很有特色,名字叫作金鳳凰……你們怎麼停下來了?”
陳南不解,順著眾人的視線轉(zhuǎn)過頭:距離他們不到兩百米的地方,一棟和記憶中全無二樣的酒店矗立在黃昏之中。
酒店是西方風(fēng)格的圓頂宮殿樣式,總共五層,和著名的五星級酒店相比肯定差距明顯,但放在這樣一座規(guī)模並不大的縣城內(nèi),著實稱得上富麗堂皇。
最高處的圓頂上立著一隻金色鳳凰,展翅欲飛活靈活現(xiàn),翎羽和尾翼上都纏滿了細小的彩燈。
此時那隻鳳凰和整棟酒店一樣,在愈加昏暗的暮色下燈火璀璨,流光溢彩。
“臥槽,”劉方舟當(dāng)先走進酒店大廳,看著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板和頭頂一盞盞明亮耀眼的水晶吊燈驚歎不已:“這裏竟然還有電,還開了空調(diào)!他們怎麼做到的?”
城牆的入口不止一個,這個時間點走進酒店的外來者也不止沈十安一行。在他們前麵就有三個人,明顯也是結(jié)伴而來,都是男性,一高一矮一胖,和他們一樣背著鼓囊囊的雙肩包。剛剛走進大門,就有服務(wù)員朝這三人迎了過來:“歡迎來到方舟!請問三位先生有什麼需要嗎?”
另外一位服務(wù)員預(yù)備走向沈十安等人時被人攔了下來:“這幾位客人交給我。”
服務(wù)員立刻停在原地,低下頭神色恭敬:“是經(jīng)理。”
來人身量修長,穿著一身挺括端莊的黑色西服,米白色領(lǐng)結(jié)係在領(lǐng)口正中央,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視線在沈十安臉上略微停頓片刻,劃過他背後的長劍,然後向站在最前麵的劉方舟伸出手:“歡迎來到方舟。”
劉方舟沒敢握:吃一塹長一智,周江海不是白死的。
對方並不介意,神態(tài)自若地將手收迴去,笑著自我介紹:“鄙人楊學(xué)秋,是金鳳凰酒店的大堂經(jīng)理,也是方舟的大副。”
劉方舟:我的什麼??
似乎是看出了眾人的疑惑,楊學(xué)秋解釋道:“為了便於管理,方舟內(nèi)的人員職務(wù)劃分遵循了一般船舶上的設(shè)定。”
沈十安:“也就是說你們還有船長?”
“沒錯。”楊學(xué)秋點點頭。
幾人豎起耳朵靜待下文,卻發(fā)現(xiàn)這位大副根本沒有繼續(xù)往下說的意思,又將話題轉(zhuǎn)了迴來:“不知道幾位先生有什麼需要是我能提供幫助的?”
沈十安也沒打算能從對方那裏套出什麼內(nèi)部信息,“我們打算在這休息一晚。可以開房嗎?”
“當(dāng)然可以,如果成為方舟居民的話酒店費用全免,幾位有意向嗎?”
沈十安搖頭:“我們隻是路過,明天一早就走。”
“原來是這樣。”楊學(xué)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將五人領(lǐng)到服務(wù)臺旁邊,從櫃臺裏麵拿出一本小冊子:“金鳳凰酒店為顧客們提供多層次選擇,力求滿足所有顧客的需要,房間共分為五個等級,不同等級價格不一樣,提供的服務(wù)也不一樣,幾位先生可以看一看需要哪一種。”
沈十安接過小冊子,陳南等人圍了過來,冊子裏一共隻有五張紙,分別代表了不同的房間等級:無水無電的五人間,有水無電的三人間,有水有電的標準間,有水有電的大床房,以及有水有電的豪華套房。每張紙的房間具體介紹後麵都標注了一個數(shù)字,從一到二十不等。
高矮胖三人組就在旁邊不遠處,手裏同樣拿著一本冊子,目測和沈十安等人看得是同樣的東西。
沈十安問:“這些數(shù)字代表的就是房間費用?”
“是的,”楊學(xué)秋道:“不過需要注意的是本酒店按照人數(shù)收費而不是按照房間,這些數(shù)字指的是單人費用,也就是說即使你們隻要一間房,所需支付的依舊是四個人的費用——兒童免費。”
沈十安又問:“怎麼付款?”
楊學(xué)秋道:“本酒店接受喪屍晶核付款,也接受物資,為了方便計算,物資需要先兌換成晶核再進行付款。”說完又拿出一本冊子,這一本比第一本就要厚得多了:“這是方舟內(nèi)各種可接受物資和晶核的兌換比例,幾位先生可以仔細看一看。”
沈十安翻開第二本冊子,裏麵按照可兌換晶核從高到低列了好幾百種物資。位於最前麵的大都是藥物、汽油、武器之類,價值都很高,沒有低於二十以下的,除此之外各類蔬菜瓜果的種子或者植株的價值同樣高居不下,後麵則是末世生存所需要的其他東西,零零碎碎價值不等。
出乎沈十安意料的是,在這本冊子裏食物的價值隻能排到墊底的位置,五包膨化食品才能兌換一枚晶核,麵包、泡麵之類的稍高一點,肉製品更高一點,但單價也沒有超過五枚晶核的。反而是香煙,每包根據(jù)牌子和保存狀態(tài)竟然能換到十枚到十五枚晶核。
從這本冊子當(dāng)中,能獲取的信息有很多。
其一,“諾亞方舟”內(nèi)不缺食物。其二,方舟內(nèi)有許多植物係異能者。
而最讓沈十安在意的是,這裏麵列明的藥物種類有很多,卻沒有一種是用於防蚊蟲叮咬或者消腫止癢的。更加沒有花露水之類的防蚊用品。
旁邊的三人組已經(jīng)開始兌換晶核,他們的物資似乎十分充足,一出手就是三盒最緊俏的消炎藥。楊學(xué)秋見沈十安一直未做決定,指著陳南和劉方舟背在身後的刺棍提議道:“如果幾位先生願意拿這種武器進行兌換,我可以做主給出每根二十枚晶核的價格。”
沈十安看了他一眼,想到空間內(nèi)已經(jīng)拔下來但還沒找到用處的幾百根蘆薈刺,以及變異蘆薈身上尚且沒有拔下來的數(shù)千根蘆薈刺,略有些惋惜地搖搖頭。
他有足夠的物資用來換晶核,但是該拿什麼出來換卻是個需要仔細思考的問題。
“給我們一間套房。”沈十安說。
“一間嗎?”楊學(xué)秋確認道:“一間套房有兩間獨立臥室,幾位先生在一起住可能會有些擠。因為本酒店是按照人數(shù)收費,你們開一間套房和兩間套房的價格其實是一樣的,需要更換成兩間嗎?”
“不用,一間就行。”
“好的,五位顧客,兒童免費,每人二十枚晶核,總共八十枚晶核。”
沈十安從背包裏拿出一條煙:“這個可以兌換多少晶核?”
煙是從製煙廠基地拿的,包裝嚴密還沒拆封,楊學(xué)秋拿過去仔細檢查一遍,似乎有些驚喜:“保存完好質(zhì)量上乘,每包可兌換十五枚晶核。這裏總共十包,先生是想全部兌換還是?”
沈十安還沒說話,旁邊三人組裏略胖的那個忽然往這邊湊了湊,嘿嘿笑了兩聲:“那個小哥,我跟你打個商量中不?你們的房費八十晶核對吧,那兌換六包煙就夠了,剩下四包讓給我行不,我拿物資跟你換,想要什麼你直接說,保證不會讓你吃虧的。”說完搓搓手:“我是老煙槍,冷不丁一個多月沒抽上煙,煙蟲快勾死我了都,小哥你就算是救人一命,幫幫忙?”
高個子嗤了一聲:“正好戒掉煙癮多好。”
胖大叔擺擺手:“你懂什麼,人生在世能有幾個愛好,都末世了還不讓我過舒坦了怎麼著,再說了這不正好碰上麼。”
一轉(zhuǎn)頭繼續(xù)眨巴眼睛滿懷憧憬地看著沈十安。
沈十安想了想,點點頭:“可以換。你們有花露水或者是消腫止癢的藥膏嗎?”
“花露水?止癢藥膏?”胖大叔愣了片刻,將背包拿下來埋頭翻找:“你等會兒啊,我不確定有沒有,今年一直到現(xiàn)在沒見到幾隻蚊子也就忘了屯,我記得上迴好像是收起來一瓶兩瓶來著……”
劉方舟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麼,接收到沈十安的目光立刻又咽了迴去。胖大叔背對著他們,從他們的角度看不見對方的背包裏究竟有哪些東西,但幾分鍾之後胖大叔忽然興奮地拎著包站起來:“找到了找到了,”轉(zhuǎn)過身將兩瓶six god遞給沈十安:“我就說有兩瓶嘛,這個牌子好,往年我都用這個,不過今年也不知道怎麼迴事還沒看到……有蚊子!”
“啊啊啊啊啊在哪裏在哪裏!”劉方舟抱頭鼠竄。
胖大叔往上蹦了一下“啪”地拍了一巴掌:“說曹操曹操到,剛剛還想說今年沒見到蚊子呢這就打死一隻……”抬頭看見劉方舟牢牢躲在沈十安後麵,如臨大敵小臉發(fā)白的模樣十分不解:“這孩子怎麼了,不就是個蚊子嗎至於怕成這樣。”
沈十安睜著眼說瞎話:“沒事,他對蚊子過敏。”目光掃過胖大叔掌心裏那個被拍扁的正常蚊子屍體,和陳南陶源二人對視一眼。
“我就說呢,原來是這樣。”胖大叔看了看沈十安手裏那兩瓶six god,“光這點東西肯定不夠跟你換的,小兄弟你還要什麼不?吃的穿的用的,大多數(shù)我都有。”
最終沈十安用四包煙從胖大叔那裏換來了兩瓶花露水和兩盒消炎藥,按照酒店給的兌換比例算是沈十安略微占了一些便宜,不過胖大叔顯然不這麼想,鄭而重之地將煙點著深深吸了一口,醞釀半晌後滿臉陶醉地吐出來,那副表情仿佛立馬就能升天。看沈十安一行人哪兒哪兒覺得順眼:“謝了兄弟!”
付完晶核,大堂經(jīng)理楊學(xué)秋將一張房卡遞給沈十安:“房間號8001,坐電梯上四樓,左手邊盡頭第一間就是。”
胖大叔所在的三人組也要了套房,房間號8005,正好在沈十安等人斜對麵。
“每天中午十二點退房,超過十二點需要支付額外一天的住宿費用;室外以及室內(nèi)的溫泉都可以正常浸泡,不過因為氣溫太高,建議泡溫泉時間控製妥當(dāng),防止中暑;房間內(nèi)電話用不了,不過套房的床鋪邊有搖鈴,幾位先生如果有任何需要直接搖鈴就行。希望諸位住得開心,本酒店致力於提供最優(yōu)質(zhì)的服務(wù),竭誠滿足顧客們的一切需求。”
楊學(xué)秋一直將沈十安等人送到電梯口:“套房包含了晚餐服務(wù),餐廳在二樓,晚餐時間從六點開始,今晚會有特別節(jié)目表演,而且還給幾位先生準備了意想不到的驚喜,歡迎各位加入。”
進入電梯之後,陳南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假山後麵那個許願池還能用嗎?”
一直斯文有禮的楊學(xué)秋臉上閃過一絲困惑:“什麼?”
“就是假山後麵那個心形許願池啊……”陳南還沒說完,電梯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起來。皺著眉覺得有些奇怪:“怎麼這位大堂經(jīng)理不知道許願池嗎?我上次來的時候酒店工作人員特地告訴我的,說是特別靈驗,縣城裏好多人都喜歡去許願。我跟省隊的隊友們也去了,許願想在另一場比賽裏獲得好成績,後來果然就拿了冠軍。”
陶源道:“他不知道也正常。病毒爆發(fā)都三個月了,他在末世前不一定是這裏的大堂經(jīng)理,說不定都不是本地居民。”
陳南一愣,然後笑了笑:“也對。這家酒店維持得太好,我都快忘記這是在末世了。”
迴到房間放下東西之後——實際上也就是由沈十安收迴空間,五人在晚餐時分來到了餐廳。一是想要看看能不能獲取更多信息,二來,末世食物緊缺的情況下有免費晚餐卻不吃,總是容易惹人懷疑。
餐廳很大,最前麵是一座大型舞臺,麵向舞臺放置了幾十張餐桌。來到餐廳的人比沈十安預(yù)想的要多,看穿著打扮以及精神麵貌,應(yīng)該都是剛剛來到這裏或者已經(jīng)在這裏住了好幾天的外來者。
沈十安等人單獨坐了一張桌子,高矮胖三人組也來了,胖大叔毫不見外地跟沈十安幾個打了聲招唿,然後在他們右手邊落座。晚餐是由服務(wù)員用餐車推進來的,每人一份,包括一大碗米飯,一份肉很少的土豆燒肉,一份素炒豆角,一份蔬菜湯。放在末世前算是極簡餐,但放在末世之後,能吃上這麼一頓像樣的飯菜實在是極為難得,幾乎可以為之熱淚盈眶了。
當(dāng)然不包括沈十安等人。
陶源和陳南眼中的情緒稍微含蓄一點,劉方舟是顯而易見地失望,到沈?qū)み@那就是徹徹底底的嫌棄了。
咦。
和狗子精確認過飯菜沒有問題之後,沈十安用指節(jié)輕輕敲了敲桌子:“吃飯。一點不許剩。”
後半句是對沈?qū)ふf的。
小孩兒不情不願地捧起了碗。
沈十安暗中掃視一圈,發(fā)現(xiàn)除了自己麵前這幾個以外,高矮胖三人組似乎也吃得並非十分滿意的樣子。
就在眾人吃飯的時候,燈光逐漸暗了下來,舞臺上的帷幕拉開,楊學(xué)秋所說的節(jié)目表演開始了。
那是一場舞臺劇,劉方舟很快認了出來:“啊!諾亞方舟的故事!”
但凡接受過九年義務(wù)教學(xué)的人,就算對於“諾亞方舟”這個典故了解得不是特別詳細,大多也略有耳聞。
在場唯有狗子精不知道那是個啥玩意兒。
借著暗下去的燈光遮掩悄悄把一盤素炒豆角全倒進了劉方舟碗裏,同時湊近沈十安小聲問:“安安,什麼是諾亞方舟?”
“聖經(jīng)裏記載的一個故事。上帝覺得人類太過敗壞和罪惡,後悔創(chuàng)造了人,決定用洪水消滅人世間的所有生物。在罪孽深重的人群中,隻有諾亞是個完美的善人,從未作惡,所以上帝選中了諾亞和他的家人作為新人類的種子,讓諾亞造一艘船,帶著他的家人和一部分飛禽走獸上船躲避洪水,等到洪水過後,隻有船上的生物得以幸存,這艘船就叫諾亞方舟。”
沈十安說完之後,將自己那份豆角放到小孩兒麵前:“吃光,少吃一根我就多給你做一頓全素餐。”
狗子精癟嘴,吃得麵目猙獰。
舞臺劇的內(nèi)容淺顯易懂,想表達的主題更是明顯:隻有乘上方舟的人,才能在末世後的新世界生存延續(xù)。
如此一來,這個基地為什麼會以“諾亞方舟”命名,也就很好理解了。
“這也太中二了吧。”來自中二少年劉方舟的吐槽。
華國是無神論為主的國家,絕大多數(shù)公民都在馬克思辯證唯物主義的指導(dǎo)下茁壯成長,宗教氛圍極其薄弱。對於九成九的人來說,各路神仙菩薩上帝佛祖,都隻在遇上事了有求於他們的時候才是真的。而末世中的幸存者,有求於神仙們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人在恐慌絕望之中總要找點什麼東西寄托信仰,或者是將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盡量合理化:好好的,為什麼就爆發(fā)喪屍病毒了呢?誰能確定,這不是因為上帝對人類太失望,所以施加的一場“洪水”浩劫呢?
彷徨的人太多,再加上舞臺劇的氣氛渲染得恰到好處,自然會有人信的。
但不信的人同樣不少。
胖大叔的聲音整個餐廳都能聽得見:“我有個問題。神話傳說裏頭上帝選了諾亞和他的家人做新人類的種子,他的家人包括他老婆,他兒子,我記得還有他兒媳是不是?就這麼幾個人要怎麼當(dāng)新人類的種子?近親繁殖?那生下來的孩子能要嗎?”
舞臺劇渲染出來的氛圍猛地一轉(zhuǎn),話題迅速向“近親繁殖的危害性”、“西歐神話裏那些老不正經(jīng)神仙”、“諾亞方舟大還是鄭和下西洋的寶船大”等滑坡而去一發(fā)不可收拾。
劉方舟湊過去熱鬧踴躍討論片刻後便覺得索然無味:“節(jié)目都表演完了,那位楊經(jīng)理說的驚喜呢?”
話音剛落,服務(wù)員又推著餐車進來了,這迴餐車上裝的不是飯菜,而是圓滾滾水靈靈每個足有十幾斤重的大西瓜。陳南離得近,探手在瓜皮上摸了一下:“冰鎮(zhèn)的。”
哦豁,氣氛瞬間火熱起來。
瓜皮裂開的清脆聲音一響起來,清甜的瓜香立刻飄向整個餐廳。總共兩個西瓜,因為人數(shù)多每人隻分到一小塊,不過服務(wù)員說了可以用晶核另外購買,兩枚晶核一斤。
能進入餐廳的都是定下大床房及以上等級房間的,換言之都不怎麼差晶核或者物資,因此立刻就有人報名訂瓜,胖大叔一口氣訂了三個。
沈十安沒訂。他想起來空間裏還有好幾袋西瓜種子忘記種了。
眾人正陶醉於冰鎮(zhèn)西瓜的甜美滋味中時,燈光再次暗了下來。劉方舟誒了一聲:“還有節(jié)目?”
十幾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從舞臺兩邊的入口走了進來。
與此同時,伴隨著從身後傳來的香風(fēng),一隻塗了紅色指甲油的手搭在沈十安肩膀上,語調(diào)繾綣勾人:
“先生,要人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