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安剛醒,就對上了一雙溫柔的墨綠色眼睛。
眼睛的主人用一隻手撐住腦袋,盯著他不知道看了多久,見沈十安睜眼,低頭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早。”
沈十安眸底笑意盈盈,抬手摟住他的脖子親了迴去:“早。”
“睡得好嗎?”
“嗯。”
這一覺睡得十分酣甜,連夢也沒做一個,在外奔波了一個月,果然還是家裏最讓人放鬆。
當然,臨睡之前的好幾場互幫互助也起到了效果極佳的助眠作用。
時間還早,他們搬到三樓後選的臥室朝東朝南都有落地窗,清晨的第一抹日光透過窗簾縫隙溜進來,正好灑落在床腳,柔和得恰到好處。
沈尋傾身覆過來半壓在沈十安身上,握住他的手指頭細細把玩。
他喜歡沈十安的手,修長白淨骨節分明,對著太陽一照能清楚看見皮膚底下纖細的血管,如同溫養多年的上好玉器。
這隻手握著劍柄的時候可以極硬,劍光凜冽間直取敵人首級,握著其他東西時又可以極軟,掌心滑膩,指腹滾燙,百煉鋼也會化作繞指柔。
氣溫高,兩人睡覺的時候都沒穿衣服,隻隨意蓋了一張薄毯,因此身體上的變化和反應立刻就能感覺到。
沈十安臉上一熱,伸手去揪他耳朵:“你又在亂想什麼東西,不許想。”
沈尋扣住他的手按在床上,滾燙的舌尖從沈十安唇邊一路移到耳後,然後含住耳垂用力吸了幾下,白嫩小巧的東西被吸得通紅充血,襯著枕邊散落的半長黑發,越發顯出幾分豔色。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的,”男人聲音暗啞,灼熱的唿吸噴灑在沈十安耳邊:“明明你也在想。”
說完唇舌繼續往下,深灰色的薄毯很快就被扯到沈十安腰間。
“尋尋,別……”沈十安臉上越來越紅,頸項高高揚起,突然悶哼一聲,骨節分明的手指用力攥住了床沿。
兩人洗漱完畢走下樓的時候,陳南等人正在餐廳吃飯。
林阮轉頭打了個招唿,問沈十安:“那隻空間限製手環隊長你試驗過了嗎?對你有沒有影響?”
“放心,沒有影響。”
他昨晚和沈尋一起試了五六次,確定就算佩戴限製手環也能照樣收拿物品並自由出入空間,不管秦家搞這一出是不是衝著他來的,但將他的能力當成普通空間異能的話,顯然是打錯了算盤。
眾人聽罷都鬆了一口氣:沒影響就好,管秦家想幹嘛呢,注定都是白費力氣。
劉方舟探身給沈十安倒了一杯草莓汁:“隊長,咱們從柳樹精身上砍下來的那些枝枝椏椏是不是都還在你空間裏頭?給我兩根行不?”
當時撿到的柳樹枝全都妥善存放在竹樓二層,沈十安取出一小捆交給他:“要這個幹什麼?”
“讓南哥催生啊,”劉方舟把柳枝仔細收好,興衝衝道:“看看催生出來的會不會也是打人柳,要是都能打人,咱們沿著根據地圍牆外麵種上一圈,都不用讓人巡邏了,誰來揍誰!”
多帶勁,多拉風!
他這個提議還挺有意思,所以吃完飯之後包括棠頌和林阮在內,所有核心成員全部來到人工湖旁邊看陳南做實驗。
陳南選在一排楓樹邊上將一截柳枝插’進土裏,然後張開手掌貼住地麵:“我開始了,你們往後退一點。”
異能全力輸出,半尺多長的柳枝迅速紮根抽條越長越大,沒過多久,一棵五米多高、枝繁葉茂的環抱粗柳樹便已赫然成型。
微風拂過,倒垂的柳絲輕搖緩擺,還挺好看。
劉方舟小心翼翼走過去,探手摘了兩片葉子,又拽住柳條扯了兩下,最後走到樹邊踹了兩腳,“沒反應啊。”就是一普通柳樹,根本不打人。
陶源等人也依次上前試了試,許歌在熊滿山的慫恿下還凝出一朵小火苗作勢要往柳樹身上燒,但無論眾人怎麼招惹挑釁,這棵柳樹就是沒有任何反應。
完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劉方舟抱著栽種柳樹精的花盆有些失望:“嗐,我還以為咱們可以培養出一支打人柳軍團呢。”
看來是他想多了。不過也對,柳樹精有這麼一棵就足夠神奇的了,再來幾棵未免也太過魔幻。
沈尋一直沒說話,此時突然對劉方舟道:“你把它端過來。”
哎?
劉方舟立刻將柳樹精雙手呈上:“尋哥有啥指示?”
沈尋從沈十安手裏接過一瓶靈泉水,擰開瓶蓋後倒了一小蓋,對著柳樹精晃了晃:“想喝嗎?”
柳樹精豎起滿頭葉子比了個巨大的“yes”:想!!!
沈尋朝著人工湖邊上那棵柳樹抬了抬下巴:“證明你的能力,我要是滿意了,這一瓶蓋水就是你的。”
沈尋話音剛落,原本在湖邊隨風拂動、一副歲月靜好模樣的大柳樹忽然像是喝多了劣質假酒,甩著樹枝開始瘋狂搖擺,上千道柳條在半空裏抽得劈裏啪啦直響,轉眼間就將距離最近的一棵楓樹抽成了滿地碎片。
眾人:“……”
臥槽???
柳樹精在花盆裏晃了兩下,小心翼翼探出一根柳條指向沈尋手裏的瓶蓋:
我完事了,想喝水水。
沈尋哼了一聲,將那一小蓋靈泉水對準它的根部澆了下去。
柳樹精渾身一個激靈,滿頭葉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延長,變得越發青翠欲滴。
熊滿山等人已經全部衝了過來:“臥槽它是怎麼做到的!難道它還能控製從自己身上砍下去的部分?”
“能控製多少?有無時間空間限製?”
“要是所有被砍的柳枝它都能控製,那咱們豈不是發了!”
“這他娘的都已經屬於團控技能了吧!”
同時湧來的問題太多,沈十安幹脆直接叫停,自己一樣一樣問:“你最多可以同時控製多少柳樹?”
柳樹精先舉起來一小撮柳條,然後指了指沈尋手裏的那瓶靈泉水,又舉起來一大撮。
意思很明顯:隻要水水多一切都好說。
被陳南背在胸前的嘉木看不過去,八根藤蔓分支迅速抽長將柳樹精綁得結結實實,沈十安看著它道:“我需要一個具體數字。”
柳樹精顫顫巍巍,從魔鬼藤的縫隙裏探出兩根柳條比了個十。
許歌驚奇不已:“這還是柳樹嗎,它的智商也太高了。”幾乎都能和人類無障礙交流。
沈十安問林阮和棠頌:“你們昨天晚上不是對它取樣檢驗了嗎?有沒有什麼發現?”為什麼連經受過靈泉改造的魔鬼藤都吸收不了晶核,偏偏這棵柳樹就可以?
林阮搖頭:“它的基因組成和普通柳樹沒有任何區別,所以方舟提出的‘它是融合了人類dna所以才產生特殊進化’的假設並不成立,老實說,我們也不明白為什麼這棵柳樹會如此與眾不同。”
棠頌早就將柳樹精從方舟手裏接了過去,趁著其他人討論的功夫,已經嚐試以第五種語言和柳樹精進行交流,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無論他用哪一種,柳樹精都能精確get到他想表達的意思並給予相應迴複。
劉方舟覺得他的眼神有點嚇人:“那啥,棠哥,要不還是我來拿吧。”
看他這會兒的表情,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把柳樹精整個活吞下去。
陶源猜測道:“如果柳樹精之所以這麼特殊和它本身沒有關係,那關鍵點會不會是在它體內那顆晶核上?基地裏不是有異能者可以和變異動物溝通嗎,如果這顆晶核的原主人,對方的能力就是將自己的力量與植物融合,並且能和植物進行溝通呢?”
這樣一來,就不是柳樹精主動吸收晶核,而是晶核主動被吸收了,而且在被吸收的過程中還將一部分能力轉嫁給了柳樹。
“有可能!”林阮眼睛一亮:“這就能解釋得通為什麼柳樹精能無視語言種類聽懂我們的話了——畢竟真要說起來,不同動物、不同植物之間的‘交流語言’都是完全不一樣的!”
棠頌的目光越發火熱,直直盯在柳樹精根部,也就是晶核所在的位置。
柳樹精抖了兩下,陳南趕緊走過來將花盆藏到身後:“這顆晶核交給柳樹精能發揮大用處,還是別挖了。”
就算挖出來,晶核那麼硬,也沒辦法切片取樣啊。
棠頌也想到了這一點,推推眼鏡,惋惜地歎了一口氣。
在嘉木和魔鬼藤的威逼以及靈泉水的利誘之下,柳樹精日益馴服,而劉方舟也如願以償,在根據地圍牆外種上了十棵合抱粗的打人柳——乍看上去和普通柳樹沒有區別,一旦有人試圖翻牆,立刻就能讓他體會一把瘋狂disco。
短暫地休息了兩天之後,隊員們再次迴歸正常生活,在沈尋的帶領下以超高效率執行各種任務。
這天早上,核心隊員們照常聚在餐廳吃飯,交流前一天任務成果以及當天的工作計劃。
熊滿山數了一遍:“哎,咱們今天好像正好有一半人要出門。”
信息素的生產原料快用完了,所以他跟陳南要帶隊去基地外搜羅一批喪屍屍體,許歌準備帶著童童一起去更新異能等級認定,陶源則應邀去基地診療中心進行有關治療異能方麵的交流。
而沈尋則要領隊執行一項專門委托任務。
任務是由黃家發布的,黃家的治療係異能者在四大家族中相對最少,因此對於藥品的需求量非常高,由於當前情況下西成藥原料供給不足,所以高價聘請利刃前往f市郊區的一個藥材種植基地搜集藥苗和藥種。
任務地點距離京城不算遠,順利的話當天晚上就能迴來。
飯畢吃完水果,沈尋將男友壓在衣帽間的沙發上交換了一個激烈而漫長的送別吻之後,這才神清氣爽地帶隊出門。
他總共帶了五十名隊員,開了兩輛軍用卡車。
黎潤生的駕駛技術在利刃算是拔尖的,奈何身邊坐著沈尋,哪怕一句話沒說,那股氣場也著實教人害怕。因此全程神經緊繃,連口大氣都不敢喘。
八月中旬正是北邊最熱的時候,炎炎烈日照在馬路上亮得晃人眼睛,以至於當馬路中央突然出現一道人影時,黎潤生一腳狠踩下去緊急剎車,差點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隊長?”
站在卡車前的赫然就是沈十安,隻不過他的情況十分不妙,渾身都是傷口和血跡,勉強朝卡車走了兩步便踉蹌倒了下去。
“隊長!!”
黎潤生大驚,立刻跳出卡車朝沈十安衝了過去,隻不過早有一道身影趕在他前麵將沈十安一把接到懷裏。
沈十安枕在沈尋臂彎裏吐出一口血,抬手想去摸他的臉,手腕上的佛蓮珠串往下滾了滾,露出一小截藏青色的刺青。
黎潤生心焦如焚:“隊長?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沈十安看著沈尋赤紅如血的眼睛:“有人……偷襲……小心……”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聽不清楚,沈尋低下頭將耳朵湊過去:“你想說什麼?”
黎潤生眼見著隊長的嘴唇無力張闔,還沒來得及分辨他到底說了什麼,異變陡生——
看上去身受重傷的沈十安突然陰陰一笑,五指聚攏成爪,爪尖寒光暴漲,朝著沈尋心髒處狠狠挖了過去。
隻不過指甲尚未碰到布料就被一把攥住,沈尋似乎半點也不覺得意外,另外一隻手握住了“沈十安”的後脖頸,隻聽哢嚓一聲脆響,將對方的腦袋扭轉了一百八十度。
正要將腦袋徹底捏爆,一股巨力驟然襲來,“沈十安”掙開他的手臂竄了出去。那顆已經被擰到背後的腦袋低頭看了看,滑稽中又帶著幾分瘮人的詭異,活像是在表演恐怖木偶戲,竟然開始一點點往迴轉。
屬於沈十安的那張臉如同年久老化的牆皮般一點點剝落,等到整顆腦袋轉迴原位,沈十安的臉完全消失,站在馬路間的那名男子已然和沈尋有四五分相似。
赫修笑了笑,長眉斜挑,同樣是墨綠色的眼睛拉出一條狹長弧線:“這麼久沒見,我親愛的阿爾就是這樣跟二哥打招唿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