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病房裏很安靜,江寧姝坐在床邊,試探性的喚了一聲女孩的名字,見她唿吸平穩沒有迴音,便起身離開。
清脆又輕微的關門聲響起,病床上的女孩緩緩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神情有些落寞。
有些事情她很不明白。
想了好多天,都不明白。
她不明白,自己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這些天,江尤皖沒有來安慰,沒有來哄,沒有跟自己說過任何一些關心的話。
這些天,她一直都想不明白。
她從小到大都被捧在手心裏,摔不得碰不得,她被慣壞了,就是覺得全世界都得慣著她,全世界都得圍著她轉。
不久前,她知道了那個讓她愕然不已的消息,江尤皖不是她的親生姐姐。
那天她想了一晚上,也等了江尤皖一晚上,她覺得沒關係,不管江尤皖是不是她的親生姐姐,不管她為什麼來江家,隻要她不做傷害她的事,不做危害江家的事,她都可以接受。
但是為什麼,是江尤皖先不理她了?
她是有骨氣的,她是傲嬌的,她想,江尤皖要是不來哄她的話,她是不會理她的,結果住院十幾天了,江尤皖還真的沒有來哄她,甚至對話都少。
她開始懷疑,難道霍祁說的是真的嗎?
江尤皖不是她的親生姐姐,那她到底是誰?這件事應不應該告訴媽媽?
這些問題一直縈繞在江瑾伊心頭,讓她許久都睡不著覺,半夢半醒之際,她感覺到有人從門外進來了,坐到了床邊,把自己攬入她的懷裏。
一瞬間,一唿一吸中滿是熟悉的香氣。
江瑾伊意識模糊,身體習慣性的動了動,被那人抱得更舒服。
對這個熟悉的香味她沒有一丁點防備心,想睜眼看她是誰,又掙紮不過睡意,在她懷裏睡了過去。
後麵一整晚發生了什麼,她一概不知。
第二天早上睡醒的時候,江瑾伊懵懵的坐在床上,四周已經空空如也,發了好一會的呆,昨天晚上半夢半醒時的記憶猛地湧現腦海,她立刻環顧四周,興奮的想要想尋找江尤皖留下的痕跡,證明那不是自己的一場夢。
果不其然,還真叫她發現了。
她側邊的枕頭上有一根頭發,江瑾伊揪起那根頭發看,雖然同是黑發,但跟自己的還是有些不同的,更細一些,顏色更加淡一些。
江瑾伊現在有百分之七十的幾率可以確定,昨天晚上江尤皖來過這,於是,她抓起旁邊的枕頭,將自己的臉埋在裏麵猛嗅了一下,果然,滿唿吸都是江尤皖身上特有的曼陀羅花香。
把枕頭高舉起來,江瑾伊眼裏閃爍著興奮的笑意,“江尤皖昨天來過!”
江尤皖昨天晚上趁她睡著暗戳戳的上她的床,還抱著她睡覺
興奮完,江瑾伊又為剛才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自己怎麼像一個變態一樣,把人家枕過的枕頭拿來聞吶
羞恥於自己的行為,卻絲毫沒有覺得江尤皖的行為有什麼不妥。
她冷靜下來後,開始冷靜分析,江尤皖為什麼要這樣做。
江尤皖這個女人,表麵上十幾天沒有理自己,卻在晚上偷溜進病房陪自己睡覺,是不是她並沒有不想理自己,而是
不敢。
江瑾伊一下就明了了,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出院,馬上迴家,告訴她,自己不在意她是不是親生的,隻要她對自己好,隻要她不做對這個家有危害的事情。
她就可以一直把她當成親生姐姐,她們就還是一家人-
中午,江寧姝來接江瑾伊迴家,迴到家的時候沒見到江尤皖的人影。
除了江尤皖以外,江瑾伊最最想念的就是她的小魚,直接就往樓上去,也不顧媽媽勸她走慢點不要著急。
“小魚,我迴來啦,你為什麼不出來迎接!”
“小魚!!”
“奇怪,小魚去哪了?”江瑾伊找遍了二樓都沒找到小魚,也沒聽見一聲貓叫,又下樓找了遍一樓,還是不見,她有些著急了,江寧姝見她著急的模樣,佯裝不知,淡淡問道:“小瑾在找什麼?”
“就是,就是一隻貓,媽媽你迴來的時候見過她嗎?一隻很可愛的貓,毛長長的,眼睛大大的,耳朵粉粉的,腳特別的短”江瑾伊著急的比劃道。
江寧姝迴想了一下,“是一隻拿破侖矮腳貓,對嗎?”
“嗯嗯嗯!”江瑾伊有些擔心的看著江寧姝,“媽媽你有見到它嗎?”
江寧姝瑉唇搖了搖頭,“前幾天見過,它很可愛,但是這幾天沒怎麼見了,媽媽工作忙,迴家就睡個覺,沒空多看看它,想著等你傷好了迴來,再給媽媽介紹一下。”
“這幾天沒怎麼見了”江瑾伊害怕了,喃喃道:“它不會是跑出去,走丟了吧”
江瑾伊跑去把家裏的傭人問了個遍,她們都搖頭,說不知道,幾天前就不怎麼見了,以為它被帶去病房陪小姐了。
江寧姝見她這副著急的樣子,慈愛的揉了揉她的頭,“姐姐應該知道,等姐姐迴來,你可以問問她。”
“對、對,江尤皖應該知道的!”江瑾伊心存僥幸的想,也許小魚隻是被江尤皖帶去寵物醫院或者去寵物店美容了呢?
她剛想給江尤皖打電話,門外就穿來車聲,江瑾伊望去,認出這輛是江尤皖的車,根本顧不上什麼冷戰不冷戰的,出去迎接她,遠遠的就喚了她一聲。
“江尤皖!”
江尤皖掀起眸子,便看到江瑾伊那副著急慌張的模樣,心頭突然發疼,其實原本她並沒有多傷心的,此刻看到小瑾這樣的擔心,她就覺得很難過。
怕小瑾知道以後更難過,拚命的要彌補這份難過。
江瑾伊停在了江尤皖的麵前,沒等她開口問話,江尤皖先啟唇,很溫柔的問:“小瑾,傷口還疼嗎?”
這是江瑾伊昏迷醒後,江尤皖對她第一句關心。
江瑾伊不會知道,這句話她憋在心裏好久好久了,想了好多遍要用什麼語氣說出口。
也做好了小瑾會對她冷眼相對的準備。
終於,她順理成章的問出了口。
但江瑾伊此刻的注意力並不在什麼傷口疼不疼身上,她著急問:“江尤皖,小魚去哪了?我剛才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它。”
江尤皖瑉了瑉唇,說道:“小魚隻是走丟了。”
“走丟了?”
這是江瑾伊最不想聽到的,瞬間覺得天塌了些,“它什麼時候走丟的?為什麼走丟了?你怎麼都不告訴我”
眼眶紅了,她那雙桃花眼頓時泫然欲泣,江尤皖心口攀上密密麻麻的心疼,“對不起。”
江瑾伊不想聽這些,打斷她的話“走丟多久了?”
她的聲音已經染上了一股濃濃的哭腔,一下一下的刺激著江尤皖的心髒,江尤皖艱難開口:“五六天。”
江瑾伊瞳孔驟擴:“五六天五六天”
居然已經有五六天的時間了。
江瑾伊眼淚一下就止不住,小魚已經流浪過一次了,這次走丟,它是不是過得很苦?它會不會覺得主人又不要它了,它又變成一隻流浪貓了。
它會吃不飽飯,它的腳那麼短,還會被別的貓或者狗欺負
江瑾伊一想到這樣就特別難過,抹掉眼淚,迴去找媽媽,讓她雇了幾十個專業的找貓人來附近找貓。
她自己也出去找,江寧姝勸不動,江尤皖也勸不動,她隻能跟在她身後,默默陪著她。
江瑾伊身上還有傷,根本不能有太大的運動量,沒走多久就不得不在路邊的椅子上坐下,但是她很固執,休息了一下就要再動身去找,黃昏來臨的時候,江尤皖接到了一個電話。
“您好,我們這邊確實有跟您那隻很像的貓,毛色差不多,年齡也一樣,都是八個月,兩隻放在一起基本都分辨不出來,您看,您什麼時候可以過來取一下。”
“好,今晚吧。”
江尤皖掛斷電話,馬上就收到了來自貓舍的圖片,圖片裏的貓跟小魚長得卻是很像。
騙過小瑾,應該是沒問題的。
江尤皖看了一會,將手機熄屏,走到江瑾伊身前,江瑾伊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眶紅紅的,眼裏霧氣氤氳,我見猶憐。
她很委屈的說:“江尤皖,我傷口疼”
“那就先不要找了,好不好?”江尤皖滿眼心疼,忍不住抬手在她頭頂上輕輕的摸了下,江瑾伊搖搖頭,她咕噥說:“要快點找到小魚,它這麼笨這麼傻,肯定會被別的貓欺負,她肯定找不到吃的,我不想讓它去翻垃圾桶”
嗓音滿是哭腔,她越說越傷心,抬手抹眼淚,江尤皖彎腰把她抱進懷裏,溫柔哄道:“不擔心了,我們迴家休息一下,相信姐姐,明天小魚就迴來了,它認識路的,好不好?”
“真的嗎?”江瑾伊在她懷裏抬起頭,不確定的問。
“我跟你保證,好不好?”
江尤皖從來不對江瑾伊說做不到的話,江瑾伊對她很信任,有她這句話,江瑾伊心情頓時就雀躍了不少,乖乖的跟著她先迴家了,洗了個澡,江尤皖陪在她旁邊,哄著她入睡,說:“明天醒來姐姐就帶你去找小魚。”
江瑾伊把臉藏在被子裏,隻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嗯你不要騙我。”
“不騙你。”——
江瑾伊入睡了,可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還不是第二天早上,窗外漆黑一片,她接到了霍祁的電話。
她沒睡夠,有點懵,起床氣很重,語氣嬌氣極了:“喂?大半夜的打什麼電話啊?”
“小瑾,出來見一麵吧。”電話那邊傳來霍祁有些沉重的嗓音,很沉很低鬱,霍祁鮮少用這種語氣說話,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江瑾伊一下就清醒了許多,心跟著提了起來,著急問道:“怎麼了?”
“我馬上就要出國了,明天早上七點鍾的飛機,想最後跟你見一麵,告訴你一些事情。”
“出、出國?”江瑾伊覺得很驚訝,“你為什麼要出國?我這幾天都沒你的消息,你怎麼了?”
為什麼?霍祁垂著眸子,白嫩的臉頰上是兩個十分刺眼的巴掌印,她瑉著唇,眼底是無限的陰霾。
“我已經決定了要出國讀書,因為之前一直考慮舍不得你,就沒告訴你,現在已經決定了,就,想臨走前在跟你見一麵。”
“啊”江瑾伊有些難過,“你怎麼都不早點跟我說,也太突然了”
“在哪見麵?”
“你現在出來,我就在你家附近,太晚,你不要告訴家裏其他人,我們就偷偷見一麵。”
江瑾伊看了眼手機時間,現在是淩晨兩點鍾,她應聲:“好”
江瑾伊穿好衣服,沒叫任何人,自己離開了別墅,按照霍祁說的地址,在家不遠的一個花園裏見了麵。
江瑾伊遠遠的就看到霍祁坐在長椅上,落魄的低著頭,她連忙跑過去問:“霍祁,怎麼了?”
霍祁抬起眸子,朝她擠出一個笑:“小瑾。”
江瑾伊在她身側坐下,看到她臉上的巴掌印,著急問:“你的臉怎麼了?誰打你了?”
霍祁擠出一個笑:“沒事,就是跟我爸吵了一架,被扇了兩巴掌。”
江瑾伊有些心疼,咕噥:“你爸怎麼這麼兇”
“很正常嘛,我要出國了,但在走之前,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必須知道的事情。”霍祁認真的說。
“嗯?你說。”江瑾伊莫名有些心慌。
霍祁拿出手機,找出一段視頻,播給她看。
視頻裏,是江尤皖用布包住滿身血跡死狀不忍直視的貓咪,把它進了土裏。
江瑾伊睜大眼睛,神色顫抖:“小、小魚?”
“那個、那個是小魚嗎?”江瑾伊猛地偏頭看向霍祁,揪住了她的衣袖,聲音顫抖著問。
“許安前段時間迴國了,看她爸媽,你也知道,很喜歡在公園喂流浪貓,偶然間看到這一幕,認出你姐姐和小魚,覺得很奇怪,就拍了下來,沒敢發給你,發給我問了。”
“我很驚訝,看到了你昨天發的朋友圈,知道你在找貓,就”
江瑾伊猛地搖頭,眼淚從眼眶中流出,“不可能,不可能,小魚怎麼會死”
如果小魚死了,江尤皖一直在陪她找的,江尤皖說明天一定會迴家的,到底是什麼?
霍祁看她這副難過的模樣,做起了溫柔的使者,安撫她:“別傷心了,我給你看這個視頻就是想告訴你,江尤皖——”
江瑾伊現在沒心情聽這些,她不甘心,追著霍祁問:“它在哪?我不相信它是小魚,小魚肯定沒死你帶我去看。”
霍祁把她帶去了江尤皖埋貓的那塊地方,江瑾伊顧不了那麼多,隻想確認那是不是小魚,用把小鏟子抖著手把土挖開,小貓已經麵目全非了,原本潔白的毛上都是血,散發著一股腐臭味。
勉強可以看出這是一隻長毛矮腳貓,最致命的是,它脖頸上係著的項圈,正是江瑾伊給它定製的。
它、就是小魚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江尤皖明明說,她明明說明天小魚就會迴來了她為什麼騙我”
江瑾伊崩潰了,淚水決堤,說話都說不清楚,將臉別到一邊猛地咳嗽,上氣不接下氣,霍祁將她抱進懷裏,輕柔的拍她的背,垂下眸子,眼神晦暗不明。
她知道,江瑾伊從小就對貓情有獨鍾,她家以前也養過一隻,從出生開始就陪著她的,那隻貓一隻被她照顧得很健康活潑,最後正常的老死了。
就連老死江瑾伊都會傷心得差不多一個月沒去學校,更別說她的貓被虐待致死。
這件事,在她這裏,絕非是一件能簡簡單單就過去的小事。
霍祁想,其實,她也不忍心讓江瑾伊那麼傷心的。
瘋婆子拿刀捅人那件事,她本以為自己可以瞥幹淨,沒想到江尤皖一直在暗中調查,還是把事情查到她頭上,她們家在警局有人,父親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扇了好幾個巴掌。
明天就要送她出國,明天早上的航班。
所以,她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江尤皖不是什麼好人,這麼重要的事情她都可以騙你,你不覺得她很恐怖嗎?你看到的,隻是她對你好的表麵,她的真實身份,她究竟是誰,她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你通通都不知道。”
“我猜,小魚的事,跟她脫不了幹係。”
“你家裏不是有監控嗎?你可以看看,究竟是小魚自己走的,還是被帶走的。”——
江瑾伊重新把小魚給安葬了。
霍祁要去趕飛機了,她跟霍祁告了別,一個人混混僵僵的走迴了家,在院門口的時候,她意外的跟剛從外麵迴來的江尤皖碰了麵。
江尤皖下意識問:“這麼晚,小瑾剛才去哪了?”
“江尤皖,小魚死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江瑾伊抬起眼臉,微弱的光下,她眼眶紅腫,滿臉淚痕,聲音又啞又哽咽。
“你把她埋了,為什麼還要告訴我,小魚明天就會迴來?”明明剛哭過的,江瑾伊又忍不住哭了,“你騙我,你是騙子!”
江尤皖說不出話,她的瞳孔映著江瑾伊傷心痛哭的模樣,眼眶竟有些濕潤了。
她在為小瑾的難過而難過。
江瑾伊抹了把眼淚,霍祁跟她說的話她都記得,但她不想去查監控,她想聽江尤皖自己說。
她還願意相信江尤皖說的。
她吸了吸鼻子,強撐著口齒清晰:“我問你,是不是你把小魚帶走的?”
江尤皖頓時如鯁在喉,唇瓣張了張,這時,麵前別墅一個房間的燈開了,一個女人站在窗邊,視線盯在她身上,讓她動彈不得。
江尤皖垂下目光,手垂在褲邊攥成了拳,又無力的鬆開,是令人窒息的無力感。
她說:“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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