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以前在培訓的時候,他被問到過類似的考題,如果學生對你有好感或表達愛意怎麼辦?
說實話,方世灼從沒想過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對方還是個男學生。
當然,許因可能並不喜歡他,隻是想保持那樣的關係。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要怎麼處理?方世灼躺在床上,看著那條微信,想著當年自己給出的答案。
在這道題麵前,似乎所有路都是死胡同,隻有一條路行得通,那就是冷處理。
這是當時方世灼給出的答案,現(xiàn)在他依然是同樣的答案。
生活不是電視劇,沒那麼多浪漫可言,他不能順著許因走。
隻是具體應該怎麼做,誰也不能給他標準答案。
方世灼作息規(guī)律,平時很少熬夜,睡眠質量向來很好,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昨晚失眠了半晚。
不僅是因為那條微信,還有很多光怪陸離的夢。
好在第三節(jié) 才是他的課,學生比他更加昏昏欲睡,一個個垂著頭無精打采,還有偷偷打哈欠的,手撐著腦袋已經閉上眼的。
方世灼用力敲了敲黑板:“這節(jié)課的內容很重要,都打起精神。”
垂著頭的那幾個終於肯抬起頭來,連連打哈欠的也把哈欠憋了迴去。
這個年紀正應該是意氣風發(fā)、精力充沛的時候,怎麼每到他數學課一個個都跟蔫茄子似的。
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沒精神,比如那幾個數學成績好的,再比如,許因。
從他走進教室的那刻起,許因就在盯著他,即使在方世灼背過去寫板書的時候,他也能感受到身後那束熾熱。
已經半節(jié)課了,許因的目光從沒在他身上移開過。
這般直白的注視,讓方世灼無法忽視,卻也無法直麵。他隻能想,許因是在認真看黑板,與他無關。
許因是看黑板,在數學課上,他比任何其他課都更認真。可方世灼隻是往那裏一站,就輕易奪走了他所有注意力。
那雙手很清瘦,骨節(jié)分明,拿著粉筆板書時,叫人一刻也移不開目光。
還有後頸上那顆淺褐色小痣,是他剛剛才發(fā)現(xiàn)的,在襯衣領口偏上一厘米的位置,會隨著抬頭和低頭的動作時隱時現(xiàn)。
他很喜歡方世灼身上的痣,像雪白宣紙上不留心滴下的點墨,本身就是一幅畫。
這樣的痣,方世灼的後腰上也有一顆,那天許因吻了很多次。
“把課後第二題寫一下,等會叫位同學上來講。”方世灼翻過頁道。
大家都紛紛低下頭開始做題,許因也暫時收斂了目光,翻開課本找到那道練習。
五分鍾後,方世灼找學生上來做題,而許因篤定他不會喊到自己,因此更加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
教室裏前所未有的安靜,所有人都幾乎屏住了唿吸,方世灼的目光巡視一圈,叫了第三排的某個男生。
他站在講臺上,下麵一覽無餘,自然能感受到來自最後一排的明目張膽。
可忽略和無視,正是冷處理的第一步。
就像那條他不會去迴複的微信消息。
更何況,他篤定許因這節(jié)課沒聽懂,那道練習不可能做得上來,沒必要浪費時間。
等這漫長又煎熬的四十五分鍾結束,學生們如釋重負。
下節(jié)是體育課,一下課男生們就拿著籃球足球下去了,女生們也結伴去器材室借器材,生怕被其他班先借走,教室裏一下子沒剩下幾個學生了。
方世灼本想讓課代表把試卷給許因,但他的課代表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還有幾個學生,許因也沒走,方世灼故意把東西收拾得很慢,想等許因離開後把試卷放到他桌上。
他甚至先去水房洗了趟手,把粉筆灰一點點衝下去,再迴教室時,教室裏隻剩下了許因一個人。
方世灼唿了口氣,拿著試卷走到他麵前:“抽空把這張卷子做完給我。”
許因接過,看了眼試卷,又抬頭看向他。
方世灼有些不自在:“有問題?”
許因把卷子放在桌上,問:“老師,為什麼不迴我微信?”
他沒想到許因會問得這麼直接。方世灼以為,在成年人的世界法則裏,不迴消息其實也是一種迴複,意思已經很清楚。
他忘了許因是個還在讀高中的成年人。
“你想讓我怎麼迴?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方世灼說。
“那如果沒有這層關係了呢?”許因追問,“等我畢業(yè),等我不是你的學生,也不行嗎?”
方世灼語氣堅定:“我再說最後一遍,不行就是不行。”
“為什麼?”
方世灼想了會兒,很認真地說:“你太小了。”
許因無辜地眨了眨眼:“老師,你這樣說很傷人的。”
方世灼反應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句話的歧義。
他隻好尷尬解釋:“呃,我是說年齡,你年紀太小了。”
“可之前我們明明相處得很愉快。”許因失落,“老師,我很讓你討厭嗎?”
“不是,你不討厭。”方世灼耐心道,“但這是兩碼事,班上的每個學生我都不討厭。”
許因迴味著他話裏的意思,問:“可是也不喜歡我,對吧?”
方世灼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來話,感到前所未有的頭疼。
這個問題太有技巧性了,好像他怎麼迴答都不合適,喜歡不能說,不喜歡也不能說。
“我知道了。”還是許因幫他解圍。
他站起來,眼睛裏倒映著窗外的樹影和光,對方世灼說:“但是老師,別給我判死刑。”
他明白方世灼的顧慮和為難,他們的關係隻有交給時間。
而他,也會有長大的一天。
“卷子我晚上會做。”許因拿起桌角的礦泉水,“我先去上課了,還有,別再不迴我消息了老師,我會睡不著覺。”
他離開後,方世灼看著桌上那張試卷愣了很久。
他在想,許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好像有點了解,又好像完全不了解。
不僅是年齡上,在心理和為人處世上,許因表現(xiàn)出來的遠比這個階段的學生成熟。
但同時他又很幼稚,說話直得毫不拐彎,會小孩子氣,看著自己時眼睛裏幹淨清澈,讓方世灼覺得冷落他都是一種錯。
晚上臨睡前,他又收到了許因的微信。
這次不是什麼讓他難以迴複的內容:【卷子寫完了】
緊接著又發(fā)過來一張試卷的照片。
方世灼已經關了燈,沒打開細看,迴道:【明天課間給我。】
許因迴了個“好”,過了幾秒又發(fā)了句:【晚安,老師】
方世灼覺得沒有必要再迴,把手機放迴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