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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菜,一個自帶文人氣質(zhì)的男子。
他的發(fā)絲卷卷,時不時散發(fā)著憂鬱且多思的氣息,但,這不代表著他自甘墮落和頹廢。
經(jīng)過和鈞哥一夜的抵足而眠,菠菜再次睜開眼已是一個嶄新的菠菜。他又活了,又重新振作了起來,迴到那個野心勃勃的少年,充滿了麵對殘酷世界的全新動力。
畢竟,有逆子如此。若是他不給力,日後他的逆子又怎可在這殘酷世中茍活?
鈞哥,可是一個總是會開可怕太子玩笑的男子啊。萬一哪一天在別人麵前說錯了話,沒有人的保護(hù)豈不是容易被砍掉腦袋?
不!菠菜不允許,菠菜要親自成為大人物。那種權(quán)傾朝野、頂天立地可以保護(hù)鈞哥撒野的大人物。
想到這裏,菠菜從床上爬起,側(cè)身看著身側(cè)的鈞哥,看著鈞哥那在透進(jìn)窗紙的晨光中越顯安詳而不失帥氣的小俊臉,他不禁伸出手,滿腔慈愛地摸了摸鈞哥的頭發(fā),一股責(zé)任打心底起。
啊,好生沉重的責(zé)任,沉重得讓年輕的菠菜一夜長大,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這,是什麼?菠菜想了想。
嗚唿,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為父則剛吧。
對此,鈞哥表示十分理解菠菜的心情。因為,他對菠菜也是一樣的,一樣的充滿了保護(hù)之心。不過他的心不是父愛之心,而是來自祖宗的愛。
沒錯,鈞哥,隻想做菠菜的爺爺。
菠菜很是感動,並從枕頭下掏出了他的小斧。鈞哥一看,也適時地拔出了自己的劍。
他們誰都沒有動,任憑清晨的陽光在他們之間飛濺。
是他們不敢嗎?因為對方是自己的兄弟所以不敢動手嗎?
不,不是,即便是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不過是打一架而已,又不是沒打過。隻不過就在他們動手之際,忽然齊齊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唿喚,那個曾經(jīng)的天下第一美女,雷電法王從樓底傳來的深情唿喚——
下來吃飯。
這是普通的深情唿喚嗎?不,這是生命的威脅,是雷電法王啟示般的震顫。那如百靈鳥般的聲音婉轉(zhuǎn)而美妙,美妙得好似每一個音調(diào)都在溫柔敘說,敘說著他們?nèi)羰谴笤玺[騰,法王就會上樓,擰下他們的狗頭。
菠菜媽,真是好可怕的女人。
虛假的兄弟二人默默收迴了自己的武器,他們決定繼續(xù)這種混亂的親緣關(guān)係,各叫各的。
反正這又不影響菠菜做下一個全新的決定——
他,要去投軍。
菠菜想通了。如今皇城風(fēng)雨欲起,每一個幾近成年的皇子都在蠢蠢欲動。誰都不知這場即將到來的風(fēng)雨會有多大,波及多廣。若是他通過科考入官,還能以中立穩(wěn)定自身,可不通過科考必然隻能投入某個皇子的門下。
可皇位之爭,勝負(fù)難料,著實過於危險且無法控製。相比之下,不如去那遠(yuǎn)在邊疆的軍營賭一把。
菠菜向鈞哥說明了想法,鈞哥雙手讚成。
在鈞哥看來,菠菜這般文韜武略的男子無論是做文臣還是武官都是頂頂?shù)暮谩7凑瑹o論文武都隻不過都是他立業(yè)的起步,日後定然會成為鈞哥身邊最有力的臂膀。
當(dāng)然,在此之前鈞哥也有提出想幫菠菜一把,去奪迴他應(yīng)有的功名。
然而,菠菜拒絕了。他是相信鈞哥的,但功名被奪之事足以證明皇城內(nèi)看似風(fēng)平浪靜實則已是暗流湧動,此時若是涉足,定然會被牽扯進(jìn)不必要的麻煩。
菠菜知道,鈞哥和他不一樣。鈞哥沒什麼心機的,外表看著高不可攀,實則內(nèi)心單純又善良,張嘴還容易得罪人,若是牽扯進(jìn)那麻煩之中不知會被多少人記入暗殺名單,搞不好還會被騙去身心。
身心啊!鈞哥的,那可是這世間難得一見的赤子之心啊!
身為鈞哥情同手足的好兄弟,菠菜絕不允許歹人迫害他的鈞哥。
絕不!
年輕的鈞哥並不知道自己在菠菜的心裏是怎樣的盛世白蓮,他一邊幫菠菜打包行囊,一邊內(nèi)心正在暗暗做著毆打弟弟的計劃。
他的臭弟弟,特別是排行第五弟弟,本質(zhì)上就是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臭猴子。小時候老聯(lián)合其他弟弟來挑釁他也就罷了,現(xiàn)在長大了竟然還敢壞他名聲。
莫不是以為出宮建府就能萬事大吉?
哼,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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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鈞哥一邊壓抑著內(nèi)心對臭弟弟殺意一邊揮別菠菜,那邊的臭弟弟卻毫不知情。
他正在酒樓吃飯。身為如今風(fēng)頭最盛的皇子,老五不負(fù)江湖盛傳之隱形太子之名,穿都是頂尖的派頭,吃更是奢侈且精致。他幾乎不在府外吃飯,因為這皇城之中除了禦廚之外最為厲害的廚子就在他的府中,若是非要出府,那他隻會去一個酒樓,那就是皇城最富盛名且昂貴的有橋樓。
五皇子向來不和旁人一起吃飯的,但此時他的麵前卻坐著兩個人。
一個麵若冠玉、濃眉星目,神態(tài)間帶著間於少年和成年特有的氣質(zhì)。他身著錦衣,手持折扇,嘴角微揚著,很是隨意。
他看起來有些紈絝,但五皇子知道,這人遠(yuǎn)比皇城那些紈絝子弟危險得多,能給他帶來的利益也高得多。
神通侯,大禹最年輕的侯爺。但這個年輕僅僅隻是年齡,論能力那是深不可測。他很有錢,也很有權(quán),便是那由蔡京直接掌管的戶部都能伸進(jìn)手去。
就像是這一次,明明做出了抹去探花的功名這等大事,卻也讓蔡京未作深究,甚至連注意都隻是輕飄飄的,就好像抹去的不是探花,而是一個隨手可見的塵埃。
可這等厲害的人物此時卻在警惕著。那是一種看起隨意,其實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的警惕。不是因為這位尊貴的皇子,而是因為在場的另一個人。
“小侯爺,今兒個雅興不錯。借著春風(fēng)慶功呢?“那人笑著,麵上似是帶著春日桃花般的美意。
這是一個美人,頂尖的美人,年少時已是和那位正在盛放之期的樓外樓主齊名天下第一美,如今完全成熟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
但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張幾近灼人的樣貌下藏著的是怎樣的毒辣,是血染而成的,很多曾經(jīng)的大臣權(quán)貴舉家的血。
“王都督說笑。“小侯爺也是一笑,”不過是尋常友人間的相聚罷了。“
“喲,友人。”王都督眉毛一揚,不勝感慨,“若是記得不錯,侯爺和五殿下隻是兒時共讀三年的交情吧?之後,侯爺就離京了。哎呀,看來小侯爺也是個念舊的人,這倒是和雜家投緣,想來也能做成朋友。”
“王都督若是不嫌棄,這朋友當(dāng)然當(dāng)?shù)谩!毙『顮斶t疑了一瞬,歎了口氣道,“隻是都督總領(lǐng)東廠,身份高貴,我等小臣隻怕高攀。”
“高攀?”王都督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忽然嗤嗤笑出了聲,“小侯爺,你這玩笑可折煞我了。雜家不過是一宮內(nèi)近侍,不過是有幸得些事做,又怎比得上侯爺這等天之驕子?”
“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本含春風(fēng)的眸中浮上些許寒意,“既然是天之驕子,侯爺自當(dāng)比我等凡人學(xué)得更快,懂得更多。”
小侯爺一愣,好像不明白的樣子。
王都督卻不在意,隻是臉上的笑意也冷了下來,繼續(xù)道,“有些不該碰的東西,不要亂碰。”
“你們說是嗎?侯爺、五殿下。”
說罷,也不等迴答,他便站起了身,穿過隨從打開的門離去。
包廂內(nèi)再一次恢複了寧靜。小侯爺和五皇子兩人對坐著,誰也沒說話,隻是都看著那關(guān)上的包廂門許久。
“這個閹人!”五皇子忽地拍向桌子,方才一直被壓抑的怒火撲上他的心頭。他向來討厭他的大哥,如今大哥不在,王桃這個走狗竟也敢來威脅他。
王桃。小侯爺默念著這個名字,麵上向五皇子苦苦一笑,“殿下,這次我?guī)湍憧墒侨巧系穆闊┎恍。闱肺业娜饲榇髧D。”
“知道了,不就是人情嗎?”五皇子揮揮手,想起那該死的閹人便麵露厭惡,“你也不必?fù)?dān)憂,這王桃不過就是一走狗。現(xiàn)在看著春風(fēng)得意,日後待大哥失勢,就他這樣貌還不知得被怎樣磋磨。”
他踱步來到窗前。
這是有橋樓中專屬於他的包廂,高高的就在那頂端之上,雖不及分別第一和第二高的望星樓和樓外樓,但透過他的包廂足以俯視大半個北街。
他很喜歡這種俯視的感覺。站在這裏看著北街大部分權(quán)貴大臣們的府邸,就好像他們已盡被他掌握。
“嗬。”他垂眼,高高在上,俯視著大半個北街,冷冷一笑,“待我上位,我定時要將他——”
狂言未完,他的笑卻已是忽然頓住。
那是一種極為僵硬的停頓,仿佛看見了什麼毀天滅地般的可怕之事。
他的笑依舊還在,但他的肌肉卻仿佛失去了控製。
這一刻,他的心在抖,他的人也在抖,他的瞳孔在瘋狂顫抖。
小侯爺也是一頓。他其實看不上這五皇子,但過於豐厚的利益讓他對這家夥有著十足的耐心。誰不喜歡給錢的人呢?
就算是有財神爺之稱的小侯爺麵對這種主動遞來銀兩的人也喜歡得緊。
就算這五皇子老是口出妄言也無所謂,畢竟跟自己無關(guān)得廢話嘛,聽聽又不會有什麼損失。有時候五皇子說舒暢了,甚至還會再灑點錢呢。
小侯爺本以為又是場廢話表演,正準(zhǔn)備頂個微笑麵具聽呢。哪想想來廢話的五皇子卻忽然沒了聲音,眼睛死死盯著樓下,跟見了鬼似的。
那模樣,稀奇得很。小侯爺這幾年才迴皇城,見到這老五的時候,老五已是個得意的風(fēng)雲(yún)樣,哪見過他這般?
小侯爺不禁很是好奇,便來到窗邊也低頭一看——
然後,他就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睛,就在樓下。
那是一個穿著玄衣的男人,腰間似乎還掛著把劍,就站在樓下的街道上。有些距離看不太清臉,但小侯爺卻很是確定,這人就是在看他。
死死的、凝視著他。
樓上的他,看著他;樓下的他,也看著他。
這一刻,天地寧靜,這一刻,喧囂盡褪,一切都好像失去了色彩。
小侯爺不禁心中一動,然後,便見那人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狠狠、將手上的東西扔了過來。
“咚——”
並砸在了小侯爺?shù)哪X殼上。
小侯爺一個踉蹌,咯噔一下坐在了地上。
他捂住自己的腦門兒,低頭一看——
好家夥。
竟然,是個洋蔥!
而且,還是砸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