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安靜被激烈的砸門聲打斷了,梁瀚青打開門,江成遠猛地揪起他的領子,把他推到牆上,“你做了什麼?他人呢!”
喉嚨被衣領卡住,梁瀚青有些喘不上氣,卻森森地冷笑了下,“你緊張什麼?真要做什麼早就做完了。”
江成遠怒瞪著眼,像被激怒的公牛,抬起拳頭,挾著凜冽風聲打下來。
梁瀚青一驚,從未見過他這樣失態(tài),側過頭躲避,拳頭卻隻是落在了他耳側的牆上,砸出一個坑,石灰落下來,拳鋒上都是血。
江成遠又問了一遍,“他人呢?”
梁瀚青不敢多說,朝沙發(fā)上指了指。
江成遠推開他,大步流星地走過去。肖舟躺在沙發(fā)上,蓋著毯子,麵孔泛紅,露出的肩膀光裸。
身形頓了頓,像慢動作一樣,江成遠彎下腰去把人抱起來,手臂收緊,好像鬆一點力這人就會不見。他把臉貼近人的額頭,感受到不正常的體溫,臉色變了變。但無論如何,到此刻江成遠恐慌的情緒總算平複下來。
“一點催情的東西,成分不高。”梁瀚青走過來,神情還算淡定,好像相信江成遠不會對他怎麼樣。
江成遠檢查了肖舟的標記,確定沒有任何損壞的跡象,稍稍放心。把人抱著站起來,目光冷冷地看向梁瀚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梁瀚青說,“我沒碰他。”
“我知道。”江成遠打斷他,“如果碰他了,你現(xiàn)在就不能站著跟我說話。”
“他對你這麼重要嗎?”
江成遠深唿吸了幾下,“這次放過你是看在老師的麵子上,如果還有下次,我會讓你後悔。”
梁瀚青知道江成遠是認真的,眼睛裏的厭惡與殺意做不得假,如果不是江成遠全力克製,剛剛那一拳就不該落在牆上,而是他的臉上。說到底,他隻是借了吳義昌的光。
梁瀚青心裏一陣憋悶,不由恨聲說,“如果你真這麼看重過去的事情,那時候就不該走。”
江成遠沒有再看他,抱著肖舟離開,好像再多呆一秒就無法忍耐。
來到一樓,車橫停在小區(qū)內,他把肖舟從毯子裏剝出來放進車後座,那條毯子被他扔在了車外。
肖舟躺在深黑色的皮革上,皮膚被襯出更明顯的冷白,人因為藥性發(fā)作,斷續(xù)地發(fā)出痛苦的聲音,長腿蜷起來,膝蓋並攏,凸起一塊明顯的骨頭,被汗打濕的頭發(fā)沾在削挺的眉骨。
江成遠身體擋住車門,仍然有夜晚的涼風從縫隙裏刮進來,座椅上的人在發(fā)抖。
江成遠坐上車,關上車門,把人抱進懷裏。肖舟像抽了骨頭一樣靠在他身上,頭枕著他的肩膀,唿出的氣體炙熱滾燙。
江成遠摸了摸他的臉頰,把他汗?jié)竦念^發(fā)別到耳後,在他耳邊問,“聽得清楚我說話嗎?”
迴應他的隻有喘息和摸上他背脊的帶著一點硬繭的手。
肖舟把自己往江成遠身上湊,看起來不像神誌清醒的樣子。
江成遠皺起眉,把他推開一點,試圖給他穿上衣服,但剛套上一隻袖子,就被肖舟自己扯掉了。
肖舟覺得自己要爆炸了,一點布料都粗糙得無法忍受,感覺到那個熟悉的氣息,身體幾乎本能地追尋過去,緊抓著不依不饒地向他親近。
江成遠卻不讓他碰,每一次肖舟想親他都被他躲開,觸碰的手也被握住手腕控製住,用腳踩著皮鞋鞋麵靠近他懷裏,卻一次次被推迴冰冷的座椅上。
這麼冷酷不留情麵,身體得不到紓解,yu望得不到滿足,連想要的一點安慰都被一而再地推開,被拒絕了太多次,肖舟變得痛苦起來,眼角滲出濕漉漉的微光,嘴唇無意識地張開,發(fā)出斷續(xù)的哭泣。
就這麼被獨自扔著過了很久,起碼肖舟覺得過了很久。才有一雙手把他撈迴懷裏,強硬地抬起他的臉,把他的眼淚吻去,然後惡狠狠地咬傷他的唇。
在進ru時,江成遠一直保持沉默,嚴肅的臉上沒有半分愉悅的樣子。
車身搖晃,狹窄的後車座椅擠著兩個成年男性變得更加擁擠,手腳都無法舒展,江成遠好像隻是為了消耗掉藥性,動作毫無溫存,更像是刻板的例行公事。
整場x事,顯得異常壓抑而古怪。
肖舟是在中途清醒過來的,ye體代謝出去,搖晃的視線裏模糊辨認出江成遠的臉,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伸出手去觸碰,一滴汗沾到指尖,肖舟困惑地分辨那點濕熱的觸感,才猛然感受到身體的異樣。
臉上的恍然變成驚愕,肖舟開始想逃,手抵上江成遠的胸膛往後推,“你為什麼在這?”
卻被江成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上舉,“所以現(xiàn)在醒了?”
肖舟定定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江成遠又冷嘲著問,“不是我,你想是誰?”
肖舟困惑著,然後因為一些原因,瞳孔放大了點,眉毛皺起,腳瞪著皮革座椅向後退,身體一縮,被江成遠抓著腳腕拉迴來。
仰頭望過去,籠罩在身上的人背著光,罩下巨大的陰影,黑色的瞳孔跳躍著一簇野獸般的兇光,“現(xiàn)在知道害怕了?剛剛是誰死命纏上來的?”
江成遠這才真正有了情緒,臉上肌肉猙獰著,眼神也兇狠,額頭太陽穴的青筋鼓起,一跳一跳著,抓住肖舟的腰,用力d進來。
長腿架在前排的椅背上,腳趾痙攣似的一縮,勻稱筆直的小腿繃緊,再垂掛下來。
事後,江成遠抽了濕巾給他擦拭,再幫他穿上褲子衣服,麵色雖不好看,動作倒還算輕柔。肖舟擋了他兩下,力氣不大,江成遠就收迴手,袖手在一邊冷冷看他。肖舟休息了會恢複了點,咬著牙自己坐起來係扣子。
後座沒法看了,江成遠想抱他坐到副駕駛。可手碰到他的腰,肖舟又推開他,眼睛抬起來,眼圈還紅著。江成遠心軟了下,收迴手說,“坐到前頭去。”
肖舟手撐著座椅往車門挪,側身從他身邊走下去,踩到地上的時候腿軟了,差點倒下去,抓著車門才站住。
江成遠看他進去了就進了駕駛位。車輛發(fā)動前,江成遠俯身向肖舟靠過來,臉貼著臉,眼睛對著眼睛,肖舟下意識就往後一躲,看了他一眼就僵硬地轉過了臉,江成遠身體一頓,低下頭伸手將安全帶繞過他的身體,給他扣上,再坐迴去。
車輛駛出,肖舟再遲鈍,也能感到身體的異常,他神情恍惚地朝窗外看,漆黑的夜空有一種窺不到邊界的浩遠,開了點窗,夜風刮進來,驅散車裏的味道。
車從盤旋的岔道開上橋,迎麵而來的江風帶著濕潤的水汽。肖舟整個人陰沉沉的,心裏擠滿了情緒,像濕噠噠的棉花堵塞著壓抑著。
江成遠也不說話,車廂內凝固的氣氛讓人受不了,肖舟撐不下去了問,“你給我吃了什麼?”
江成遠麵無表情地說,“你感覺不出來嗎?”
肖舟難堪又憤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覺得是我?”江成遠冷笑了笑,“哦,是啊,我就是這麼陰險,不折手段。我會騙你,會利用你,會給你下藥。那你知不知道,你睡著的時候比醒著的時候要聽話多了,你怎麼不一直睡著?”
這種嘲諷的話讓人難堪,肖舟臉色變了變,但也聽出江成遠說的是氣話,昏迷前的記憶才恢複,他睜大眼,“梁……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江成遠扭頭看他,表情陰鬱,“我是不是跟你說過,讓你不要再見他?”
肖舟梗了一下,隨後說,“你怎麼知道我在他這?”
“我的確不知道,”江成遠咬牙,“如果他不給我聯(lián)係,我怎麼知道你在哪裏?”
肖舟睜大眼,“他威脅你了?”
“沒有,但這次沒有,下次呢?連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如果不是他,是別人呢?你想我怎麼做?你以為我能救你多少次?你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嗎?”江成遠越說越激動,重重打了一下方向盤,發(fā)出尖銳的喇叭鳴笛。
肖舟有錯在先,聲音弱下來,“對不起,我隻是去問問關於案子的事。”
“案子的事?什麼案子?”江成遠看著他,目光森冷銳利得像閃電,“又是陳錦那起案子?”
肖舟點頭。
江成遠發(fā)出冷笑,“所以你想怎麼樣?讓我輸?shù)艄偎荆磕悄闳デ罅哄啵共蝗缰苯忧笪襾淼姆奖恪!?br />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做這麼多,就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江成遠打斷他,“但我討厭自以為是的人,打著正義的幌子,卻不斷惹出愚蠢的麻煩。你就這麼想替陳錦報仇?連一個死人也比我重要?所以你要跟我鬧冷戰(zhàn),不肯見我,把我對你說過的話當耳旁風?”
肖舟皺了點眉,“我來找你會有什麼改變嗎?你壓根不會聽我的。”
“是,”江成遠毫不留情麵,“你有什麼資格讓我聽你的?你在監(jiān)獄裏關了四年,我以為你已經受夠教訓了,你想再進去待四年嗎?如果你想的話,我隨時可以讓你進去待到清醒了再出來!”
半開的車窗灌入滾滾的風聲,不遠處汽輪鳴笛,輪船進港,江麵上騰起一片乳白色的霧。
肖舟一動不動地坐著,寒風灌進他的領口,因為江成遠的話而臉色煞白,“你在威脅我?”
江成遠寒著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還是你覺得陳錦就應該枉死?沒有人需要為這件事負責?”
江成遠聲音冷酷,“如果不是因為他是omega的話,他早就該死了。他是一個殺人犯,能多活這麼久,本來就是一種恩赦。他不僅不知道感恩,還一個勁地琢磨歪門邪道,他對你都會耍心機,在外頭不知道搞出過什麼事,小偷小摸,欺詐仙人跳,也就你還一抹黑地把人當好人!”
肖舟指尖發(fā)涼,因為聽到江成遠說出這種話,嘴唇不可置信地哆嗦,“就因為這樣,所以他可以隨便被人踐踏,潑髒水,踩死了也無所謂,那為什麼還要放過他呢?還要給他希望?為什麼不做的再幹脆一點?”
車速漸漸放緩,耳膜不再被衝擊得生疼,江成遠轉過頭,意外看見了肖舟的眼淚。
肖舟別開臉,好像自尊心被尖銳得刺了一下,抬起手狠狠在臉上抹了兩把,把眼淚抹去,“我恨這樣,我討厭在你麵前是這種身份,也討厭我們這樣認識。如果換一種方式,也許事情會不一樣,我能讓你真的愛我。”
江成遠緊皺了眉,不明其意地看他,“你在說什麼?”
“陳錦和我沒有區(qū)別,你怎麼看他的也是怎麼看我的。”在車外燈光的照射下,肖舟的眼睛像兩片透光的玻璃,看起來脆弱又冰冷,“我知道你不愛我,在無關的事情上你可以大度,但在關鍵問題上你從沒在乎過。你做的所有,隻是為了讓我心甘情願,用強製的外界力量維持的關係哪比得上發(fā)自內心的忠誠來得穩(wěn)固?你讓我愛上你不過輕而易舉,但既然你沒有投入過,傷害時才不會有絲毫遲疑或者尊重的想法。”
他頓了頓,低頭冷笑一下,“所以你從來沒做出過承諾,你怎麼會對一個人形抑製劑有感情呢?你隻把我當做一條狗,一個寵物,盡可體貼愛護,但終究不是個人。”他說到這,也扯動了心裏的悲傷,語氣不由委頓,“我曾經很多次想問你,你在遊艇上給我戴的戒指代表什麼,但現(xiàn)在看起來那也隻是我的自作多情罷了。”
靜默的空氣好像結成了繩索套住了脖子,繩結在一點點收緊。
“你讓我下去。”肖舟緩過一口氣才說,“我沒法成為你合格的伴侶,你要求的我做不到,我也不能說服你改變主意。”
江成遠沒有停車的意思,脊背繃直得像一塊冷硬的鐵。
肖舟把手放在車門把手上,聲音強硬平板,“你不停車,我就跳車。”
江成遠沒有理他,甚至加快了車速,發(fā)動機發(fā)出轟隆的響。
肖舟咬了咬牙,開始用手肘去撞車窗,一下兩下撞不碎,反作用力反而讓整條手臂震得酥麻發(fā)疼。肖舟卻像不知道痛一樣,繃著臉,機械地重複動作。
車輛猛地急剎,輪胎碾壓過柏油路,江成遠氣急敗壞地去抓住肖舟的手,把他扯過來,“你瘋了嗎?你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
肖舟臉色煞白,唇色也跟臉色一樣白,他撇下眼睛,“我知道,但我怕再跟你多待一會兒,就改變主意了。”聲音顫抖著,竟有些微嘲,嘲自己明明一直看得清楚,卻自欺欺人地蒙住眼睛。
江成遠愣住了,握著他的手還那麼緊。肖舟一點點把手抽出來,打開車門下了車,腳踩到地麵時,軟得差點跪下去,江成遠想伸手扶他,手伸到一半,就看到他撐著地站直了,又一瘸一拐地沿著路邊的小道走,連頭都沒迴。
江成遠收迴手,背靠向車座,手握成拳,抵著眼眶。
過了很久,黑車突然掉轉了方向,開了一段路就把人追上了,追上以後卻什麼都沒做,車速很慢,跟烏龜爬似的,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
路邊的街燈壞了,一片明一片暗。唯有車前燈強光明亮,耀眼得像一把銀色匕首劃破暗藍色的絲絨。照出了一個影子,長長地墜在身下。
前行的人因為隱秘處有傷所以走得很慢,知道後頭有人跟著,隻是後背僵硬了下,步伐沒有停,也沒有加快,一直緩慢而恆定。
從橋上走迴家,尋常就要走一個小時,夜黑尋不著方向,繞了點遠路,這次生生走了兩個小時。
車就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後頭,既沒在他走錯路的時候提醒,也沒在他坐下休息的時候催促。燈火輝煌時那輛車不顯眼,幽暗無人時光亮就落了下來。一路走走停停,等肖舟進了小區(qū),車子就停在外麵,居民樓的燈亮了又滅。車子才轉身離去,鋼鐵的車身沒入夜霧,宛如一場漫長的送別。